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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南大少,你又惹事了!


“憋屈,太憋屈了。”

        将头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苟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骂骂咧咧道:“就算是一群豕也要比这群人表现好。这竟然还是一支拱卫宫廷的禁军,国中最精锐的军队?”

        “你也别抱怨了,之后的事就交给仲叔牙。”

        边子白也无心在战场继续呆下去,太压抑了。嫌弃的看着一身是血的赵武,问:“伤着没有。”

        赵武咧嘴道:“哪能呢?小鸡崽一样的人,和魏武卒相比差远了,还能伤到某?”没想到赵武这家伙也膨胀了,竟然用挑衅的眼神撩拨苟变。可是苟变根本就没有心情和赵武去争这些个口舌之利。

        死人太平常了。

        对赵武来说秦军作战,都是成片的死。多了,也就麻木了,哪里还会看着同胞的尸体黯然神伤,除非是亲友,相邻之间,多半才会有一点感触。可卫人不一样,别看卫国是四战之地,打仗死人的情况是不多见的,还是如此惨烈的阵中绞杀。

        卫人曾经也到处征战不停,甚至如今的卫国版图,其中有一半的国土是吞并了其他诸侯之后得来的。但经历过一次灭国自后,卫国的贵族开始珍惜生命,他们更珍惜当下,同时也不做无谓的牺牲。以至于,在三百年前复国之后,卫人就不再热衷于战争了。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卫人开始崇尚教育,崇尚商业,开始琢磨技术上的突破。反正对卫人来说,活着把钱挣了,日子过好了才最实在。

        在这种大背景下,很难想象,一个领兵将领看到自己的部下在一场不足半个时辰的交战之中,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马。

        可以说,苟变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别说苟变了,卫国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这样的心里准备。

        赵武似乎看出了苟变的异样,满不在乎道;“打仗,生生死死见得多了,也就这样。再说了,死的又不是你的人。”

        苟变早就不是什么卫国的将军了,当然将军不过是戏谑的称呼,调侃意味更浓厚一些。他不过是城司马而已,一个大事轮不上他搀和,小事跑断腿的小角色,他何苦来哉为禁军的伤亡而情绪低落?根本就不值当,想明白了来由,苟变脸上的悲切褪下了不少,开口道:“你刚才在尸体上摸什么呢?这可是卫人?”

        早就觉得赵武这家伙不靠谱,自从战斗结束之后,眼神从来没有落在过活人的身上,反而在死人的尸体上来回溜达。苟变哪里会想得到,打扫战场是秦军为数不多值得高兴的时候,这种好习惯赵武从来就没有丢掉过。

        有怪癖?

        这不可能,来来回回的还真让他看到了真相。

        这家伙竟然在发死人财。

        苟变可以不为禁军的伤亡惨重而悲切,但实在忍受不了赵武这家伙竟然从摸走友军尸体上财物。这还是人吗?

        还有没有一点战友情谊了?

        话是这样说,可转过来,赵武这家伙是老秦,根本就不是什么卫人,指望这家伙对卫人哪怕丝毫的尊重,恐怕是痴心妄想了。更何况,打铁还需自身硬,卫人把一场眼瞅着付出微乎其微的代价,就能全歼赵军的小型战斗愣是发展成了伤亡三成多的消耗战。

        这种让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的战绩,还能指望一个老秦士卒对他们刮眼相看?给予死者该有的尊重?更何况赵武也有自己的理由,讪笑着将一个白玉的衣袋钩揣到了兜里,念念有词道:“习惯了,这都习惯了。在我们秦国,战死的人的武器、都会让袍泽弟兄们带走,谁拿到算谁的,就没有浪费的。就你们卫人事多。”

        说完,赵武还很不情愿的擦了擦手。

        苟变气结,梗着脖子怒怼:“你怎么不去摸赵军的,专门来摸我们卫人的?”

        这话说的,显然是区别对待。当然了,面对敌人,仁慈是犯傻,苟变也没有愚昧到这种程度,任何死者都要给予尊严。这是大贵族才能做出来的缺德事,他一个商人之子是说什么也不会如此冥顽不灵。

        赵武还有理由了,顺手指着赵军的尸体,不满道:“战马是你们的战利品,武器也是你们的战利品,你再瞅瞅,他们身上除了一身衣裳,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下手的吗?”

        苟变无言以对,难道有钱的卫人死了之后活该被刨坟掘墓?原因竟然是陪葬品丰厚?

        就在两人对话的功夫,仲叔牙终于赶上来了打扫战场的活,面对朝夕相处,却已经阴阳两隔的袍泽,潸然泪下不足以完全描述心中的悲切。他恨自己,很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五百袍泽弟兄们训练的更像样一点。或许,他平日里对这些弟兄严苛一些,今日就会少死一些人。可实际上,他很少指挥得动地下的士卒,尤其是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

        就算是刚才,战况最为危机的时候,仲叔牙想带着在河对岸的二十多轻骑赶来支援的,可是好说歹说,地下的士卒就是推诿。

        什么:“战场抗命,死罪!”

        “中大夫让我等死守河岸,不得放走一个贼人。一旦我军离开,让贼人走脱了呢?”

        这帮家伙什么时候如此遵守军令了?

        还不都是畏惧赶去主战场增援,下场不死也伤这个危险吗?

        禁军的士卒不仅仅是懒散,连起码的胆气都似乎消耗干净了。他们所有的理由都为了遮掩心中的胆怯,仅此而已。

        如果他能在当时涉水增援步卒,虽然结局恐怕也会一样,但至少自己会心安。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做一个老好人,对谁都客客气气,和稀泥般的当着这个代理旅帅。等到上了战场之后才发现,害死了很多人,很多本来对他笑脸相印,视为朋友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承担着如何面对死者家人的愤怒和悲切?

        可是苟变和赵武这两个家伙竟然还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甚至赵武这家伙还幸灾乐祸的告诉苟变,安了,死的又不是他的士卒,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忍无可忍的仲叔牙插嘴抱怨道:“我在边上呢,你们能不能不去亵渎死者?”

        苟变也好,赵武也罢,他们都非常惊愕的看向了仲叔牙。

        “你怎么来了?”

        “逃跑的那个探子截住了吗?”

        这俩家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赵军有三匹马,而且还都是体态俊美的良驹,他手下的人骑术,马匹都不如对方,怎么可能追得上?

        平日里的私交是私交,但此时苟变和赵武都对仲叔牙不太待见。他这个禁军旅帅,可以说战场的卫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平日里关系虽说尚可,但是一码是一码,把士兵训练成这个鬼样子,还还有脸抱怨?

        苟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训练士卒的,耶耶差点被你害死?军阵中,剑士不知其位,弓兵冲撞步卒,简直都乱套了。”

        赵武更是用语言威胁道:“所幸结局尚可。要是主人伤了一根汗毛,耶耶要你偿命!”

        简直一个比一个暴虐,这让原本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的仲叔牙脸上刚刚聚集起来的不满顿时垮了下去。好吧,他肯定说不过苟变,同时和赵武动手的话,被打得概率大的出奇。就赵武在战场上表现的那两下子,对仲叔牙来说都不是人能做到的。

        他也是赵武展示武技的见证着之一,面对赵武的威胁,他的心头心惊胆战的不安,这家伙竟然在飞奔的战车之间,腾挪躲闪,不仅一剑刺死了兵车的战马,还一脚踹飞了逃跑的叛军,更妖孽的是失去控制却因为被势能带动的战车翻滚之前,从容跳下了战车,身上似乎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种身手竟然只不过是秦军之中的百人将,简直太不是人了吧?

        要是换自己,仲叔牙回忆着刚才的场面,就一连串的厮杀过程之中,他可能要死两回……运气不好的话,三回也有可能……

        他甚至绝望的替在河西战场帮忙的禁军祈祷,要是卫卒和秦军对上,只要有一小半的百人将有赵武的水准,卫卒就是被屠杀的下场。

        仲叔牙灰溜溜的走了,但也有人臊眉耷眼地来了。

        南卓在船上听闻战场情况之后,眼皮子一个劲的跳,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有一百多,近两百的赵人在帝丘附近交易。但那些人应该不是军队啊!心里放不下的南卓。在几十个家族武士的保护下,终于下定决心,下船,偷偷摸摸的一字排开三波斥候,终于在战斗结束之后不久抵达了战场。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如同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战场上到处都是战死的尸首,还有倒毙的战马,血腥味浓重的如同清晨的屠市。

        不同的是,屠市上不管是狗、羊、豕之类的牲畜,这些家畜的生死对于人的触动几乎微乎其微。可是战场就不一样,没死的有气无力的哀嚎着,死了的更是将最丑陋的面目留在了尘世间。

        但是南卓并不是为这些死去的卫卒,更不会因为边子白有被俘的威胁才冒险踏入战场的,他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查验。

        呕~

        南卓站在摆放赵军尸首的边上,脸色白中带着青,胸口也是翻滚不已,可是事情太突然,让他根本就不敢懈怠。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吐了个稀里哗啦。

        “少爷,是那边来的人。”一句话就宣判了赵人的死刑,差不多都躺在地上,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当利的脸色也很差,奴市管事的狠辣最多也就是殴打虐待奴隶,死个把人的事。可要是让两百多具尸首一下子摆在面前,他也忍受不了这种阴郁的气息,如同巨石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试图用一句那边的人让南卓了解真相。

        而真相竟然险恶到让他难以接受的境地:“都死了?”

        “差不多都死了。”当利也是惊吓不已,眼神的余光偷偷的朝着边子白的方向了看了一眼。此时此刻,边子白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杀神一样的存在,可笑的是,他曾经一度还想着要和边子白作对。也就是边子白没有把当利当成对手,要不然他的骨头渣子都会被吞的一点不剩。

        内心满是绝望的南卓再找到了边子白之后,第一时间拉着边子白离开了众人,一等他们战场脱离了一些距离,就忍不住质问道:“你把人都杀了?”

        “怎么,赵军都隐匿到了帝丘城边上了,还不能杀?难道养着当大爷?”边子白也是满肚子的不顺心,语气自然不善。他甚至忽略了南卓脸上的那种惹了大人物的担忧表情,反而怒气从冲的质问南卓:“你怎么办事的?人没在庄子里,这次小爷差点死在了赵军的手里,你却在关键的时候给我掉链子?”

        “什么掉链子?”

        南卓就算听不懂边子白的怪话,但他多少能够猜到那个‘人’是谁,丢了,怎么可能?

        南卓追问:“你难道不知道派人去找?”

        “找了,别说你,有个人比你我都要上心,他都没有找到,我身边连能够相信的人都没有几个,你说我能找得到?”边子白撇着嘴继续问:“还有这赵军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死去的赵军别说是军队了,恐怕在赵军之中也是精锐的存在。就凭借他们至死不降的战斗意志,就不会太弱。可现实情况是,这群家伙竟然被冒充成了密探,混入卫国的国都附近。这消息要是被国人知道,或者有心人在都城内传播谣言,赵军打进来了……结果会如何?恐怕连老而弥坚的卫公姬颓要昏头啊!

        加上赵军的战力确是不俗,队伍普通的卫卒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一边倒结束战斗。加上他们拥有战马的优势,卫国派遣大军追不上。

        派遣拦截的兵车少了,甚至还会反杀。

        这个险谁也不敢冒,也没有人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正在两人商讨对策的时候,丁祇过来了,同来的还有被老太监快吓傻了的张永。这家伙情报不准也就罢了,很明显还被人利用了,让丁祇更加有心的是,他密探组织似乎也有人渗透进入了。这一次的情报失误不过是试探他的底线,或许将来更大的危机也会降临。

        “小子,这些赵军是你带来的?”丁祇面对南卓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语气非常不善的对南卓质问道。

        南卓脸色变幻不定,南氏和北边的赵国,甚至燕国做生意都不是秘密。

        但往来的都是商队,他哪里知道会有军队冒充商队进入卫国境内,还捅了这么大的乱子。可清楚来由是一回事,有些话可不能乱认,会要人命的。南卓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开口道:“没错。但南氏往来的都是商队,货物也是卫国急需的马匹,这些事大司马府都有记录。只不过……”

        南卓的语气有故意激怒丁祇的意图,不过老太监什么没见过?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激怒,这也太小看他丁祇的定力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赵人临死的时候还不甘心的说:‘卫人太心黑,连商队都劫杀。’他们似乎还觉得自己死得挺冤的,不过老夫很好奇,赵国境内能够调动骑兵也就是边军了,你们南氏是在和赵国边军之中那个将军有生意往来?”

        这个……南卓沉吟了一会儿,觉得隐瞒没有必要,就说了出来:“赵国北方大将,是灵寿的守将庞爰。”

        丁祇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是他?沉声道:“看来这支骑兵应该是他手中的军队,可是他派遣这支军队来卫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想要进攻卫国?按道理来说,就算是进攻卫国也轮不上北方的赵国边军将领来指挥。”

        另外让丁祇很疑惑的是,赵国眼下正在和燕国交战,情报之中显示,指挥赵国军队的将军应该就是庞爰。

        可是从赵军首领衣服夹层里搜到的情报显示,这个庞爰是非常小心的收集卫国的信息。这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赵国欺负卫国由来已久,但是有魏国夹在中间,赵国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最多也就是掳掠边境的人口,粮食,甚至财富。

        往年都是如此……难道今年要不一样一些?

        南卓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道:“据传,庞爰为将,睚眦必报。”

        就连边子白软肉直跳,心中暗道:南大少,你又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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