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争风吃醋累伊人

　　黄昏，李世民来武德殿，说带小杰去参拜一下先皇，我点点头，任他带走。他轻轻在我唇上印下蝴蝶般的吻，拍拍我的头，说：“晚上来你这儿吃饭。”我耸耸肩，只是小杰临走时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让我有些不放心。
　　“娘娘，您又在担心大阿哥了吗？”春玉走过来，轻声道。
　　“我没有办法不担心，毕竟他不是皇上嫡亲的长子，甚至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皇上不会真心待他的。”我幽然道。
　　春玉似乎也意识到了，缄默不语。
　　“启禀娘娘，秦国师求见。”武德殿的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跪道。
　　“秦国师？他消息倒挺快的。”我自顾笑了笑，“请。”
　　“是。”小丫鬟恭敬地退下。
　　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传来：“臣秦迹棠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秦迹棠两袖一擦，跪下道。
　　我坐回主位，道：“秦国师，免礼吧，这儿没有外人，无需多礼了。”
　　“是。”秦迹棠颔首，慢慢站起来，在我的示意下，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便开门见山道，“如果婉儿不说，敢问娘娘打算瞒我们到几时呢？”
　　我笑出声，吩咐春玉沏了壶茶来，悠闲地问：“我何时瞒过你们？”
　　秦迹棠微愠，道：“不是说因为有个亲戚是朝廷大官才把我荐进宫的吗？没想到，居然自己是皇后，难怪那么笃定。还说是亲戚。”
　　“这，哪是瞒着你们了？皇上是我夫君，岂不是亲人？亲戚虽与亲人有一字之差，但相谈也不远。我想，皇上这个官比宰相可大的多的多了。如此说来，怎么是我瞒着你们了？”我慢条斯理地说。
　　“那你是皇后这件事呢？”他问。
　　“那更不能怪我了，是你们自己没问。而且，要知道，皇后这个身份耽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地，我哪敢大声满天下嚷嚷。”我理直气壮地说。
　　“我！”秦迹棠一时词穷，无奈地呷了口茶。
　　他不说话，我自然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苏嫆？”
　　“她啊！”提到苏嫆，秦迹棠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来天天早出晚归，问她什么原因也不说，笑笑，敷衍着没事没事，不过，她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最奇怪的是，她从来不问我拿钱，这些天连着跟我要了好几次了，同样……”
　　“同样也不告诉你，对吧？”我接过秦迹棠的话。
　　“嗯。”秦迹棠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会是什么事连丈夫也要瞒着？我细想，按照昔日与苏嫆相处的情况而言，她绝不可能会是做出有违“七出之条”的事的人，那么，还有什么事，需要日夜瞒着枕边人呢？
　　“泪……娘娘？娘娘？……娘娘？”
　　“啊？”我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只是想问，你在想什么。娘娘，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不安来得太强烈，会不会跟嫆儿这几天的异常有关？”
　　我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安慰性地说：“别胡思乱想了，苏嫆也许真的是有什么事儿吧，身为她的丈夫，你实在不该猜忌她。”末了，我还责备了他一句，大抵是身为女同胞的自觉吧。
　　说着说着天色也暗了下来，秦迹棠起身告退，我想到李世民说他要过来用晚膳，遂也就不留他了，说了声走好，就让春玉送了客。秦迹棠才走不久，饭菜刚刚全部上桌，李世民和小杰就跨进门了。
　　“刚好，来吃饭。”我坐着招呼着。李世民解下披风，坐下，小杰才跟着坐下。“小杰，多吃点。”我夹了一大筷子菜给小杰。
　　“我呢？”谁知，李世民居然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嘟着嘴问。
　　“你都多大的人儿了，臊不臊？”我瞥了他一眼。
　　“不要，你要是不夹，我就不吃了。”李世民执拗地说，“你夹的菜才好吃。”
　　我歇菜了。抬头送了他一记白眼，我道：“爱吃不吃。”
　　李世民赌气地扭过头。
　　“皇额娘，吃这个。”小杰突然站起身，夹了身边的一块鲍鱼肉给我，笑得甜甜地说，“还有这个。”又夹了块鸡肉给我，“这个补身子。”
　　我满心欢喜地说：“嗯，好，谢谢小杰，我就知道小杰对我最好了。”
　　“哼！”李世民用鼻子哼了声。
　　“皇阿玛！”小杰笑着说，“对最爱的人，付出总是比索取幸福。”
　　李世民眼神一冷，目光锯子般犀利地射向小杰。
　　小杰也不甘示弱地回望。我似乎能听到空气中滋滋作响的电流相击声，以及嗅到了飘荡在周围的强力火药味。
　　“你们……怎么不吃啦？这可是我为你们亲自下的厨。”掌勺师傅，原谅我这个小小的谎言吧，若我不这么说，天知道他们斗眼要斗到猴年马月。
　　“哼！”两个人默契十足地冷笑了声，开饭。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皇上，娘娘，大阿哥！”这时，春玉自外面进来，行了个礼，便道，“这菜肴味道不知如何，可是掌勺师傅辛苦了好一会儿的呢。”
　　“掌勺师傅？”李世民挑眉。
　　我心惊，在下面连连摆手，递眼色，可惜春玉什么都没看到。
　　“对啊。就是那个新来的御膳房掌勺师傅，忙了好一会儿的呢。”
　　“哦？”小杰恍然大悟状点头转身看着我。
　　“媚娘（皇额娘）！”
　　“我知道错啦！”
　　晚膳过后，又一场无声无息的硝烟战打响。
　　“我要跟皇额娘睡。”小杰站在凳子上，没大没小地对着李世民吼。
　　“媚娘是我妻子，自然是我跟她睡。”李世民回吼。
　　“她是我娘，自然跟儿子睡。”
　　“跟我睡！”
　　“我！跟我！”小杰尖着嗓子喊。
　　“你想不想我治你个大不敬罪将你打入天牢？”
　　“你敢！”回话的不是小杰，是我，我一听李世民要关押小杰，一急，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李世民错愕地看着我，小杰却笑了。
　　“我……”我自知理亏地低下头。
　　李世民甩手愤怒地离去，连披风都忘了拿。我赶紧让春玉追着送去，夜寒露重，若是因此而着凉落下病根了，我和小杰纵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杰，怎么还不睡？”半夜，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小杰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小声地问。
　　“娘！”小杰道，“我有个问题，你是因为喜欢皇帝才进的宫，还是因为觉得宫里要什么有什么才进的宫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很意外，小杰怎么会突然追究起这件事来了？“是因为想着这个问题才睡不着的吗？”
　　“只是不明白。”小杰往我这边缩了缩。
　　我搂紧了他，头抵在他的额上：“喜欢皇帝？自然，那么好条件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只不过，仅仅是喜欢，而不是爱；还有，没错，宫里的确是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却可能随时失去，失去这些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若一步走错，会丢了命，命，一旦失去，可就拿不回来了。”
　　“那么，娘，你是因为什么进的宫啊？”
　　“因为，想要活命。”我含含糊糊地说，意识渐渐沉沉睡去。
　　“娘，你不是说宫里最容易丢命么，怎么又说为了活命啊？娘？你睡着了吗？娘？唉，那你好好睡吧。”
　　后半夜睡得极不安定，一会儿梦见李世民要杀小杰，一会儿又梦见小杰抓了毒蛇咬李世民，吓得大汗淋漓的我拼命想逃出梦，奈何挣不脱。
　　醒来的时候，擦了把额上沁出的汗，随手一摸，身边空空荡荡的，我一慌，倏地坐起来喊道：“来人！来人！”
　　“娘娘。”丫鬟百合疾步进来。
　　“春玉呢？”我紧张地问。
　　“春玉姑姑送大阿哥去书院了，娘娘，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书院？对，小杰现在在学念书。我挥挥手，让百合退下。
　　中午时分，小杰蹦蹦跳跳地回来，看到我，立刻扑上来大叫：“皇额娘！皇额娘！今天先生教了‘雨缠连成珠，火轰熏为煤’。”
　　“是吗？小杰好聪明啊，都会背了。”我把他抱起。小杰十岁，却很瘦弱，抱起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放下他！”紧接着，一阵男版河东狮吼震耳欲聋地在门口轰然乍响。
　　“李世民！”我不满地吼回去。
　　“放下他，我命令你放下他。”李世民冷声道。
　　我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浮肿，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是吗？”他说着抹了抹眼睛，忽然又吼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快点把这个小鬼放下！”
　　“不要！”小杰更紧地搂住我——事实上，他力气用得太大，已经不是用“搂”字可以形容的，用“勒”还差不多。我呼吸困难，吃力地挤着嘴里即将蹦出来的语句。谁料，李世民“唯恐天下不乱”，也来掺上一脚，用力扯小杰。小杰的力气本来就大得吓人，再加上李世民这个练家子的不遗余力，我暴吼一声，两眼翻白，“蒙主宠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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