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迷情乱缘何时了

　　还是去晚了一步，等我赶到静奕府的时候，府内已经人去楼空，贤儿也不知是凶是吉，唯一的线索就是地上的两滩血迹。
　　“额娘，弟弟会怎么样？”弘儿哽咽着问。
　　“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会好好的。”我不知道是安慰弘儿还是安慰自己，因为结果无外乎只有两个，第一个地上刺眼的血迹是李志那一方的，弘儿安全出逃，第二个，也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弘儿被李志的人杀了，尸体抛在荒郊野外。
　　“额娘，我们还回皇宫吗？”弘儿问。
　　“皇宫？”我黯淡了眼色，“弘儿，对不起，是额娘不好，听信了李志的谗言，以为你们出宫当王爷是件好事，可是没想到……”我泣不成声，咽了口口水缓和了一下才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对你们，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弟弟贤儿要紧，弘儿，跟在娘身边，千万不要落单，知道吗？”
　　“嗯。”弘儿点点头，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老天爷，求您开开眼，一定要保佑弟弟平安无事，只要弟弟平安回来，我再也不会和他抢黄金果吃了，我一定会把好吃的都留给他，求求您……”
　　我揽过他，走出去。
　　“额娘，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我们要怎么找弟弟啊？”弘儿拖着沉重的双脚，有些吃力地问。
　　“弘儿，你喜欢浪迹天涯吗？”我答非所问。
　　“喜欢，弘儿喜欢。”弘儿眉开眼笑。
　　“等找到弟弟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我低低地问。我又在轻易地许诺言了，明知道不可能达成的。
　　“真的吗？那额娘，弘儿和弟弟想去北方，听说那儿一年四季冰天雪地，弘儿想要看看雪，想要和弟弟玩雪仗。”弘儿憧憬地说。
　　“好啊，等我们到了北国……等我们到了北国……我们先给弟弟找个家，那儿那么冷，弟弟会冻着的，我们给他找个有雪，有花，有溪水，还有林间小动物不时窜过的家，好不好？……”我哭得不能自己，跌坐在地上。
　　“额娘，你怎么了？额娘，你别哭，弘儿一定会帮额娘给弟弟找到他想要的家的，额娘乖，不要哭……”弘儿眼见我倒在地上，吓得手足无措，笨嘴笨舌地安慰我。
　　“对不起，我去晚一步。”先前在平安府救过我们一命的黑衣人走过来，怀里抱着半大的孩子，自责地说。
　　和弘儿说话的时候，我老远看到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孩子等在樟树底下，我就知道，贤儿已经遭受不测了。
　　我扑上去，抓着贤儿的尸体嚎啕：“贤儿！贤儿！贤儿……贤儿……”
　　“弟弟？”等弘儿意识到那个死孩子是贤儿时，他一屁股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地喃喃，“弟弟？弟弟？弟弟……”
　　“贤儿！额娘对不起你！贤儿！贤儿……”眼前一黑，我昏死过去。
　　雨在风中、风在雨里、你的影子在我脑海摇曳、雨下不停风、风吹不断雨、风静雨停、仍挥不去想念的你、看小雨摇曳、看不到你的身影、听微风低吟、听不到你的声音、眼睛不看、耳朵不听、你是我所有的回忆……
　　“贤儿，额娘食言了，说好的带你去北国，却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这里，额娘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从没有好好陪伴你们兄弟俩，贤儿你知道吗？额娘从小就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所以，额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妈妈，才算是一个好妈妈，你能原谅额娘吗？下辈子，下辈子你做妈妈，我做儿子，你教教妈妈怎么做好妈妈好不好？贤儿，李志手上的杀孽太重了，额娘不能任由他再这样下去，是额娘毁了他，那么就由额娘来拯救他。贤儿，你在这里好好的，等额娘回来，知道吗？不要再不见了，额娘会害怕，嗯？答应额娘，永远都不会再离开额娘了，答应我……”我垂下头，一行泪水滑落。
　　“额娘，我在这里陪弟弟好不好？那个地方，弘儿再也不想回去了。”弘儿低着头恳求我，说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稚嫩的小脸写满恐惧。
　　“嗯，那弘儿不要乱跑，额娘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疼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过身去拜托那个黑衣人，“大侠，谢谢你，不管是谁请你来助我一臂之力的，都很感谢你，现在，我把弘儿托付给你，麻烦你了。”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担心，李志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你好像很容易轻信人，就因为我帮了你两次，你就那么信任我？”
　　“不，是因为，你让我有一种安心熟悉的感觉，不过，你怎么会是他呢，你太瘦了。”我苦笑着说。
　　“他？”黑衣人震了震。
　　“我自认为自己很爱他，很信任他，可是不管是我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都把他伤得那么深。”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不说了，弘儿就交给你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只希望大侠你能尽力，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其实我……”黑衣人似乎想说什么。
　　“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的，因为看得出你是个重承诺的好汉，就这样吧，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庐山真面目？”我打断他，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在他开口的刹那下意识地回避着。
　　“我……”他看看我，有些迟疑。
　　我轻笑：“没事，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隐私，况且是我无礼了。大侠啊，如果有来生，记得不要蒙面了，至少让我知道，救命恩人的脸是圆是方。”
　　话说到这里，我无意再说，叮嘱了弘儿几句自行离去。
　　也许会有人说我冷血，儿子死了，做娘的却还可以在这里谈笑风生，我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只是明白，我一日不成皇帝，就会有更多的人为我而死，现在这样的情势不容许我儿女情长，至于眼泪，宝贝贤儿，额娘先欠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额娘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似乎当女主角心情沮丧的时候老天降下一场大雨是亘古不变的老套剧情，从替贤儿下葬开始，雨就停不了地下，真不知道当雨停了之后，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身边有着什么样的人。
　　（皇宫）
　　“哐啷当啷——”李志愤怒地把书房里的摆设一一砸落在地，破口大骂，“饭桶！一群饭桶！朕养你们做什么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可以去死了！”
　　跪在地上的是静奕府侥幸逃脱的几个大内侍卫，此刻面对暴怒中的皇上，个个胆战心惊，不住地发抖。
　　“皇上息怒，奴才等人无能，请皇上责罚。”看起来比较老成的那一个说道。
　　“责罚！责罚！你们办砸事一句责罚就完了，想想朕在媚娘身上花费的心血，现在倒好，全让你们毁了！”李志随手将古董花瓶丢过去，被刮倒的几个人脸上划下一条血丝。
　　“吱呀——”书房门推开，香贵妃扭着圆润的香臀走进来，看到里面堪比战场的狼藉，道：“哟，这是干什么呢？皇上，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
　　“你来做什么？”李志没好声气地质问，“谁准你进来的？管门的公公呢？当朕是死的吗？”
　　香贵妃冷哼：“我是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日理万机的公务缠得皇上脱不开身，连歇寝的时间到了都不见人影，才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皇上的暴吼，怕出什么事，所以便不及公公通报，闯进来了，若皇上觉得臣妾做错了，就请责罚。”说着跪下来，表情却仍是先前的高姿态。
　　“哼！”李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挥手示意那几个人出去。
　　香贵妃就势坐在自己的玉腿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妩媚，强势地问道：“怎么，在担心武媚娘出什么事？”
　　“与你无关。”李志坐回书案旁。
　　“李志，你给我搞清楚，武媚娘的命现在在我手里，要是我一不高兴，你说她能活吗？你以为像你这样的懦夫我有多稀罕？要不是因为你是大唐皇帝，求我我还不愿嫁你，立后的事决定得怎么样了？”香贵妃无视李志冒火的眼神，站起来，翩然至他面前，纤白的食指划过李志的脸，对着他吐了口香气，声音娇柔无比，话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志铁青着脸，扭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老实说，如果你垂涎皇后这个位子，大可不必帮我毒死李世民，直接想法子做李世民的皇后不也一样吗？”
　　“李世民眼里除了武媚娘还有江山社稷，你不同，你的眼里只有武媚娘，所以，你比较好控制一点。”香贵妃讽刺地说道。
　　“我该说，是你的心思太过慎密，还是心机过于深沉？”李志反讽。
　　香贵妃抽离了挂在李志身上的身子，整整衣裙，说：“立后的事最好早点办好，要是那天我心情不好，指不定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说罢，离去。
　　李志浑身无力地靠在软椅上，呢语：“我该怎么办？媚娘，你告诉我，为什么爱一个人会那么痛苦？我该继续爱你吗？我该不该继续爱你？”
　　香贵妃回到“瞻绪宫”，伏在床上痛哭了一场：“李志，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为什么你总认为我这么做不是单纯地爱你，而是为了皇后的位子？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在你的眼里，就连一点点的缝隙也不肯留给我吗？……”
　　究竟是谁爱了谁，又是谁毁了谁，是人毁了爱情，还是爱情毁了人，又或者是，爱情毁了爱情，人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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