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夜半暗杀入冷宫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也两天没有进食了，只有饿的时候爬起来喝几口水，再接着缩回我的乌龟壳里去。我把大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来，把外面的世界彻彻底底和我隔离，我需要时间来冷静。
　　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来当皇帝，而不是当皇后太后这些后宫嫔妃的，因为这是我的“愿望”，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还是很安于现在的地位的，没有人了解权力财富对于一个从小无父无母一无所有的孤儿来说是一种怎样大的诱惑。我能保证我善良，却不能保证我就不喜欢钱权。人都是现实的。
　　我一直都很坚强，坚强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心疼的地步，我还很固执，不，应该说偏执，我太把自己当回事，结果想当然尔，差点摔死。
　　让我回去吧，我真的好累！
　　（两仪殿）
　　李志颓然地靠在上位。皇后香绮在旁边闹着：“李志！她分明就是有篡位之心，你为什么还不拿下她？你对她用情就这样深吗？”
　　李志沉默。
　　“好，好，好！”香绮边拍手边后退，“你不忍心，你舍不得，那么就由我来动手！”阴狠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李志一声大吼，勒停香绮的脚步。
　　香绮回身，泪眼迷蒙，却倔强地不掉一滴眼泪。
　　“我不会让你伤害媚娘的。”李志的眼睛看不出感情，却坚定地说。
　　香绮忽然笑了，有些凄厉，她漫步走向李志：“志，其实我是知道的，你现在也很矛盾很痛苦，你爱武媚娘，不忍心她受伤，却又害怕她真的有篡位之心，因为你知道她的手段比你更适合坐皇帝这个位子，就算现在有一批固守派支持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失去所有的支持，也许当初你是因为武媚娘才愿意接受皇位，但现在，你已经离不开这种万人之上被人膜拜的天子权威了不是吗？”香绮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缓缓道来。
　　李志一脸痛苦的神情，却没有被揭穿内心的惶恐，只是看了香绮一眼，也许是无话可说，也许根本就不想说什么，只是沉默。
　　香绮下意识地点头，苦笑：“李志，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人财两空的。”说完，退了出去。
　　满室的寂静，李志箍紧自己，忽然觉得冷。他开始慢慢回想，这几年来，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是因为媚娘才这样为江山操劳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只是单纯地想到媚娘了，媚娘的两个儿子自己真的只是因为不能独占媚娘才痛下杀手的吗？不，只是因为害怕他们长大后会是最大的威胁所以才急着做掉他们；叶苏嫆和叶蓉芊两姐妹原本是仇视媚娘的，但居然会跟着媚娘逃生，这份信任连身为救命恩人的他都不曾有过，媚娘那独一无二的霸气让自己感到心慌；小桃，一个自己安插在媚娘身边的棋子，心却已经靠向媚娘，甚至为了媚娘谋反之心的暴露担忧地落下眼泪……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防着媚娘的？是了，是自己第一次感觉到权力是个好东西的时候，心就已经不单纯了，对媚娘的爱也已经变质了。那么该怎么办？真的要这样做吗？可是一想到，媚娘再也看不到我，再也不能和我说话，再也不能陪着我下江南，心为什么那么地痛？
　　抬起头，心底歇斯底里地嘶吼着那个注定要让他心碎的名字。
　　媚娘！
　　武德殿外来了不速之客，我早就预料到的。只是，这些不速之客全是江湖上有名气的杀手是我没预料到的。早在我感觉到这阵杀气的时候，我就潜退了小桃和过来劝我的小玄子，单身会这些人。
　　殿外，十几个黑衣人迎风而立，看到我出来，齐刷刷拔出剑进入戒备状态。想来是李志已经把我的底细全部告诉他们了。
　　“没想到我的面子还是挺大的，李志连老底都掀出来了。”我轻笑。
　　“废话少说，我等今日是来取娘娘性命的，只希望娘娘不要太为难我们。”其中一个黑衣人说。
　　我忍俊不禁：“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杀手对他的猎物说乖乖让他宰杀的。”
　　几条人影扭来转去，诡异地移动身形向我飞来。我足尖点地，向后掠去。抽出紫剑来挡。一时间，武德殿除了刀剑的听听铛铛声，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就在这时，前殿传来礼花绽放的爆炸声。“怎么？还要为我庆祝一番吗？”我嘲笑。但我倏然明白，放烟花不过是为了掩盖这边的刀剑声。
　　正当我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又来几个黑衣人。我原先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才想着上去干掉几个，忽然听到那带头的声音。
　　“娘娘！娘娘赎罪，属下救驾来迟，让娘娘受惊了。”那群黑衣人一边与想杀我的黑衣人周旋，一边试图冲过来把我护在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杀我的黑衣人高声质问。
　　救我的黑衣人说：“娘娘的人！”
　　来了几个帮手，我就轻松多了，只有杀到我面前的黑衣人我陪他玩玩外，其余的全部交给半路杀出的黑衣人解决。
　　不消片刻，那些黑衣人被杀得狼狈逃窜。
　　我走到某个黑衣人面前，问：“是不是宫太傅派你们来的？”
　　那个黑衣人一震，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以前叶蓉芊还是皇后的时候，宫墨瑾就会派一些黑衣人守在我殿外以防不测，没想到这些人还没离开。我问：“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太傅一直在安逸小王爷墓前照顾安平小王爷。”黑衣人恭敬地回话。
　　“郑茂呢？他有没有事？”我又问。
　　“回娘娘的话，郑爷目前安置在安逸小王爷墓旁的小木屋里，那里地处偏僻，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那里的环境很适合郑爷修养。”黑衣人说。
　　“那就好。”我稍稍安心地点点头。
　　“娘娘，依属下之见，娘娘实在不适合再待在这皇宫，不如随属下出宫和爷会合吧。”黑衣人建议说。
　　我摇头谢绝他的好意：“我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不然会害了他们。相信你也看得很清楚，李志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遭受不测，你能带着太傅和安平小王爷还有郑茂远走高飞，不要傻得替我报仇，知道了吗？”
　　“可是娘娘……”
　　“不用可是了，答应我就是。”他似乎还想劝我，我打断他的话。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于点头：“……是。”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也没有了睡意，就借着月光在小路上散心。黑衣人老大洪枫不放心，遂跟在了我身边。
　　“洪枫啊，你跟我说说你爷小时候的事情吧。”我说。
　　洪枫一听，脸上的表情有些哀伤，神情完全堕入了宫墨瑾的小时候：“爷很小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就去世了，如果不是因为爷和先皇是挚交，爷早死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了。我大约是在爷五岁的时候跟在爷身边的，那个时候老爷和夫人刚去世不久，每天都有好多人上来凭吊，但其实都是来看爷要怎么过日子，又或者他们什么时候能取而代之升官成太傅。那段时期，爷过得很辛苦……后来，爷接替了老爷的官，成了先皇的师傅，因为爷真的是很厉害，任何疑难问题到爷这儿都轻易解决了……”
　　我听着洪枫平缓低沉的声音，仿佛亲身看到，一个小男孩，带着痛丧父母的悲伤和防患遭暗杀的恐惧艰难地过着日子。心口一阵阵悸痛。
　　“娘娘，您大概不知道，自从爷遇见了您以后，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话也开始多起来，爷经常和我们讲您在京城仙人醉的事情，还常常嗔您不知耻，总把情情爱爱挂嘴边，我们老看到爷在怪您，但其实他嘴角的笑意早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娘娘，爷总是说，能遇见娘娘是修了几百辈子的福气，就算不能在一起，只要彼此相爱，他真的很满足。但有那么一天，爷从宫里回来，喝了一夜的酒，叫了一夜娘娘以前的闺名。我想，应该是娘娘让爷伤心了，爷从不沾酒的……”
　　洪枫不停地说着宫墨瑾对我的挂心，尽管是从第三者嘴里说出来的，但我在心里止不住地笑，幸福地笑，感觉好甜蜜好甜蜜。
　　“对了，就是娘娘这样的笑！”洪枫忽然指着我嘴边叫道。
　　我脸微微一红，嗔道：“说什么啊？继续讲！”
　　洪枫意会地偷笑两声，继续说：“直到有一天，爷被劫走，娘娘误会爷……”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和痛苦，但洪枫毕竟是跟在宫墨瑾身边出生入死过的人，马上吸吸鼻子缓和心情，说，“那五年里，我们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找爷，都一无所获。我们是从小跟在爷身边的，所以很快就发现，太傅府里的爷是人假扮的，可惜，娘娘没有看出来……爷这五年里吃的苦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老天有眼，让娘娘救了爷，爷真的很高兴，看到我们的时候，他高兴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但不久前，爷的笑容又消失了，我们才知道，娘娘您忘了这五年来发生的事，娘娘，说实话，其实属下一直很恨您，因为如果您爱爷，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伤害爷……但您是爷最爱的人，属下不能恨。”
　　我低下头。我连对不起都没资格说。注定要负一个人，因为我的存在不是单纯地为自己，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那也没机会遇见你，所以我们的结局是注定好了的，我们无力改变，也不能改变。
　　“踏踏踏……”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抬头，看到好多侍卫举着火把喊着“抓刺客”向我们跑来，把我们围在中间。然后分出一条小路，李志从那路上走过来。
　　“媚娘，你在干什么？”李志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质问的语气。
　　“你们又在做什么？”我反问。
　　“刚刚有刺客行刺朕，朕看到刺客往这个方向跑来，所以来看看。”李志说。
　　“那你看到了，没有，可以请回了吧？”我不客气地逐客。
　　“哼！”李志冷了脸色，“你身边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原来是这样！逃过一劫的黑衣人回去向李志禀报，李志带着人过来，假装被行刺的是他，实际是诬陷我和洪枫他们是一伙的，好趁此一网打尽。我冷笑：“怎么，我的客人还要经过你的审核？”
　　“客人？只怕是行刺朕的刺客吧！”李志毫不留情地说出口。
　　“皇上，是有人行刺娘娘，我等奉命来保护娘娘的，至于行刺一事，只怕是小人谗言吧。”洪枫替我辩解。
　　“好一个小人谗言！你的意思是说朕是昏君，连雌雄真假都分不出吗？”李志怒吼。火光照得他的脸通红。
　　“如果分得出，你还会站在这里吗？”我面无表情地说。
　　“你！”李志气极，下令道，“来人，给我把叛党抓起来关入大牢择日问斩！武媚娘，念你是我母后的份上，现在立刻回武德殿，收拾行李搬到‘冷水居’，否则一视同仁！”
　　“皇上，您不能这么做，娘娘是冤枉的！”洪枫还在垂死挣扎。
　　“洪枫！”我叫住洪枫，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早就知道啊瑾会派洪枫回来救我的对不对？你正好将计就计，名正言顺地把我打入冷宫，我都不知道，当年的小男孩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一个攻于心计的男人了。”
　　李志苦涩地动动嘴，没说什么，只是吼道：“还不快动手！”那些侍卫连忙高举着火把冲上去活捉洪枫。闻声赶来的洪枫的兄弟很快也加入了战斗。
　　“放他们走，我进冷宫。不然，不要怪我不仁。”我沉声威胁。
　　李志犹豫了，放他们走，看他们的身手如果他们卷土重来可是不小的损失，但不放他们走，可怕的是我的潜力，李志无法真正掌握我的实力。半晌，他点头，一挥手：“退下！”
　　侍卫停下刀剑，退回李志周围。
　　“娘娘！”洪枫等人也回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的，冷宫而已嘛，以前我就一直很好奇冷宫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刚好让我实地考察一番。你回去告诉宫太傅，就说木槿花开了，终究还是会败的。”我故作潇洒地说。
　　洪枫在我身后徘徊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和兄弟们离开。
　　一等他们安全离去，我看也不看李志一眼，走回我的武德殿收拾行装。
　　冷宫，穿越小说中的必备地，看来我也不能免了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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