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空穴来风蜚满天

　　宫墨瑾料得不错，我的确是得意忘形了，整天拉着小桃计划怎么谋反，一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李志再没有来找过我。也好，落得个清静。只是，依他的性格，居然还沉得住气没有把我怎么样，这倒是够古怪的。于是我让小桃去打听打听，看他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小桃回来，眼睛红红的，我吓了一跳，问：“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娘、娘娘，我的弟弟……呜呜……”小桃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我隐约猜到是什么事了，定是李志对小桃的弟弟下手了。我拍她的背，叹息：“何苦呢？答应了他不就没事了吗？我哪值得你这样对我？”
　　小桃摇头：“我以为、我以为皇上不会真这样做的，我以为……没想到，他真是个昏君！他要致自己的母后于死地，他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威胁婢女，他是个昏君！昏君！”小桃哭昏过去。
　　“昏君！昏君！娘娘，他是个昏君！娘娘，求您为小桃的家人报仇！娘娘……”这一夜，小桃不停地做噩梦，闹腾了一夜。
　　我抓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但并不希望她醒，因为这意味着好不容易入睡的她又要失眠了，我宁可她噩梦做累了，这样她就会睡得安稳一点。
　　小玄子后半夜来过一趟，带了些安神药，他说了一些话，大致是他知道结局是注定好的，我们已经是势在必得了，只是希望我看在过去和李志是母子的份上能给他一条活路，不要赶尽杀绝了。我只告诉他，只要李志不对我们下狠手，我也不想对他怎么样，我只是不想让他一错再错下去。
　　安神药我放在一边始终没动，小玄子给我药的时候抖了一下，我只当作不知道收下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想让小玄子带一句话问李志的：“你除了会用‘休命草’暗杀还会什么？这就注定了你的失败！”但我最终没说出口。大约是觉得没必要了。
　　小桃醒来，精神恍恍惚惚的，问她东她答西。弄到后来我也不敢问她什么了，这要是在现代多好，没准保险箱密码都让我问出来了。
　　三天后宫墨瑾带着一纸将令回来了，上面盖着李君羡的将印，大意是说愿意支持我谋反。宫墨瑾又去找了秦迹棠，问了他的意见，虽然他还是坚持女子不该执政，但是却觉得我执政的手段很霹雳，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文有文路，武有武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往后的日子，我还是冷宫里的娘娘，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锣。
　　小桃终究是接受不了弟弟去世的事实，彻彻底底地疯了，就像几个月前的我一样，傻气十足，不懂人情世故。我可悲地想，也许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从此她再也不用为痛苦而悲伤了，我托宫墨瑾在宫外给她找了户好人家。小桃是个好女孩，是我害了她。
　　我整整情绪，严阵以待，接下去这一场硬仗，可不容易对付。
　　书房。
　　李志低着头看李世民留下来的一本书。那本书名叫《这样一个女人》，记录的都是武媚娘的生平事迹，包括她一天如厕几次，洗澡时要用几片花瓣等等细微琐事。李志顺手翻了几页，忽然，视线被这样一段话吸引：“袁天罡对朕说，命里注定媚娘会接手朕的江山，朕其实也恼过，朕并有自己想的那么爱她，朕对媚娘有很强的戒心，但朕知道，媚娘是个好女人，也会是个好皇帝，因为媚娘知道要怎么去管理一个国家，要怎么带领自己的国土强大，她也懂得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又是自己该铲除的。相比较而言，朕却没有那么多雷厉风行的手段，朕，不得不承认，如果朕坚持亲征，能不能打胜仗还真是没有一点把握。媚娘，这个连袁天罡都赞不绝口的女子，朕何德何能能娶她为妻？”
　　李志看完，叫来小玄子，将书给他，吩咐道：“小玄子，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本书给我毁掉。”
　　“嗻。”小玄子接过书，目不斜视地走出去，找了个角落把书烧毁，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
　　李志离开书案，走到躺椅前躺下，喃语：“媚娘、媚娘……为什么连李世民都认为你适合坐这个位子？为什么？媚娘，我们原本可以幸福的，但是，你都没发现，已经五年了，你依然是这样的美丽，一点都没有衰老的痕迹吗？这是你最大的失败！人们最痛恨什么？妖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前的手不停地颤抖，听着里面恐怖的笑声，那是一种接近于疯狂的笑，内心充满了恐惧，小玄子呆呆地往回走。
　　“妖怪……娘娘是妖怪……是啊，五年了，娘娘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人怎么不会老呢？娘娘，娘娘，小玄子到底要怎么办？”
　　“妖怪？”
　　等小玄子走远了，一条身影从树上翻下来，琢磨着说。接着，树后也走出来两条人影，竟是太皇太后和她的贴身丫鬟。
　　“太皇太后吉祥。”黑影跪下问安。
　　“你都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太皇太后说道。
　　“是，奴才清楚。”黑影回话后告退。
　　“太皇太后，真没想到太后居然是妖精变的，难怪先皇被迷得死死的，连皇上也曾不顾伦理道德要纳太后为后。”小丫鬟说。
　　“哼！以后记住了，叫那两个人不需要皇上太后的那么恭敬，凭她们外姓也敢以我们李家江山自居。他们一定不知道，她们斗得越凶，我受的益就越大，斗吧斗吧，等李志这个杂种打倒了武媚娘，就该我们击垮他了。”太皇太后得意地说。她心里涌起激动的情绪，声音不自觉提高了点。
　　“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丫鬟接口。
　　“说得好！”太皇太后一击掌，“哀家这只老黄雀就等着收复李家江山了。”
　　“娘娘，皇上会怎么处置太……武媚娘？”小丫鬟好奇地问。
　　太皇太后背手而立，反问：“自古以来人是怎么对待妖怪的？”
　　“火烧。”小丫鬟回答，随即明白了。
　　“没错，如果不是武媚娘把那个小杂种带回来！”太皇太后的眼睛里布满凶光，“世民就不会死，李家的江山也不会易主，我要亲眼看着她活活被烧死时的痛苦，我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娘娘息怒，娘娘保重身体。”小丫鬟看到太皇太后过于激愤，忙跪下。
　　太皇太后平复了下心情，说：“走吧。相信磉壬会做好的。”
　　于是两个人渐渐走远。
　　翌日。
　　“烧死她！烧死她！……”
　　我翻了个身，外面不知什么原因吵得要死。我把被子蒙上，企图阻挡这些噪音。真是，一大早就扰人清梦。
　　“烧死她！不能让她败了大唐江山！”
　　结果外面更吵了。
　　我大吼一声出去，开了门刚想骂，惊讶地发现满朝文武百官聚集在我的“冷水居”前面，义愤填膺地看着我。如果目光可以吃人，每个人把我吃一次我身上就站沾满了臭臭的口水。我问：“怎么了？开派对啊。”
　　“妖孽，我们险些上你的当！”礼部尚书说。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大内侍卫说。
　　“妖孽，难怪当年先皇迷你那么紧，原来根本就是一只妖精！”兵部尚书说。
　　“大家冷静，太后娘娘怎么会是妖精呢？她为大唐所做的你们都看在眼里，怎么这会儿……”国师秦迹棠说。
　　“哼，莫不是秦国师也中了这妖精的美人计了吧。”宰相冷笑。
　　“停——”杂七杂八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我不得不挥手喊卡，“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别装了，你若不是妖精，怎么会不会老？看看你的容颜，和五年前的你有什么区别？袁天师这回是瞎了眼了！”工部侍郎说。
　　搞半天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我的容貌一直都没变化，既不会老也不会干瘪，所以李志就抓住了这点散播谣言毁我名声，指望我早早认清。面对着众大臣的责问，我灵机一动，说：“唉，看来本宫是没法子再瞒下去了。其实……”
　　“其实你是一只鹿妖，修炼成精后因为想当皇帝想夺天下，所以下山来魅惑了先皇，现在又来魅惑我，只可惜你的阴谋最终被我发现了，武媚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志从群臣后面走出来，香绮倚在他身旁，得意地看着我。
　　我拍拍手，赞道：“好，很好，皇儿真是有编故事的天赋，要不要考虑从事文字工作？你写一本小说，兴许几百年后还能更出名。”
　　“武媚娘，你休想狡辩，事实摆在大家眼前，你想赖也赖不掉。”李志说。
　　“谁说不会老就是妖精？你们有谁见过真正的妖精？”我问。
　　“这……”众大臣面面相觑。
　　我走下台阶，说：“世人皆知有一种药叫‘刹那芳华’，可以让人在片刻老去，但你们知不知道，还有一种药，叫做‘永生姿颜’，服了它就可以延缓衰老，五年一次，就算你的年龄慢慢老去，你依旧保持着服药之前的容颜。”
　　“尘世间还有这种神奇的药？”御医们相互议论。
　　“是吗？那么太后娘娘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香绮说。
　　“灵药岂是那么容易得的？给我三天时间，我去求得，如果没有，任凭处置，但如果有，我只能说，李志，我的好皇儿，做事不要操之过急。”我说。
　　“哼！”李志冷哼着甩袖离开。
　　香绮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两圈，说：“你编的故事比皇上编的还精彩，那么，我就等着你怎么给自己编一个自取灭亡的故事！”说完，扭着柳腰离开。
　　秦迹棠等所有的大臣相继离开了，过来担忧地问：“现在怎么办？媚娘，你不该编这么离谱的故事，这下你怎么圆谎？”
　　“你以为，我在编故事撒谎骗满朝文武？”我问。
　　“我……”秦迹棠一怔。
　　我看着天，戚戚地说：“我白泪嫣说出口的话，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到现在为止，我只对一个人食过言，我答应替她报仇，但我却救了她的仇人，虽然那个人最后还是死在了李志的手上。”
　　“你是说郝婕妤和叶皇后吗？”秦迹棠问。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冷水居：“秦迹棠，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媚娘！”秦迹棠拉住我。
　　我没回头，略垂，说：“我不想再多背一份情债，秦迹棠，我只有一个人，我回应不了这么多感情，对不起。”
　　“难道，连回头施舍我一眼都不可以吗？”秦迹棠苦涩地问。
　　“我施舍给你的绝不会是爱，一定是更多的痛！我并不是来借债的，我只想把一个人的债还清，这样我也没有牵挂了。”我回答。
　　“那个人是宫太傅吧？”秦迹棠勉强笑着问。
　　我点点头，无疑是宣判了他的死刑。永生的折磨不如一个痛快来得仁慈。
　　“你真残忍。”秦迹棠颓废地说。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现在的残忍是将来的仁慈。回去吧。”我挣脱他的手，一步步拾阶而去，“爱上我，是一场可悲的错误。”
　　“如果爱你是错，我祈祷回到过去，阻止这场错误的邂逅。”秦迹棠闭上眼，任泪水纷飞，转身决绝而去……
　　我顿住脚步，嘴角微微扬起：终于又还了一份。
　　推开冷水居的门，一脚踏入，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滚落。
　　“轰隆隆——哗啦啦——”雷鸣电闪过后，倾盆大雨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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