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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行军(求支持,求月票)


  渭河的水是黄色的,尽管不像黄河那么满是泥浆,让人分不出什么是水,什么是泥浆。可是河水却仍然发黄发浑,这是因为两岸全都是光秃秃的黄土,曾几何时,关中号称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而现在,这秦汉时还曾富庶天下的关中,早就成了贫瘠的象征,尽管勤快的关中百姓把可以开垦的每一分土地都加以开垦,可是干旱的土地收成却极差,而过度的开垦更是进一步恶化了环境,水土的进一步流失,带走了土地中少的可怜的肥料,让土地变得更加贫瘠,收成自然更差。

  这里的许多土地,早已经不再适合发展农耕了,可是,这里的人们,千百年来仍然在这里辛勤的劳作着,从土地中获得那少得可怜的收成,也不过仅仅只是勉强可以果腹而已。

  在过去的几年间,一些实在过不下的百姓对官府的压榨和产出有限的庄稼。只得含着眼泪和这片土地告别,他们逃到关东,逃到了中原,在中原、在东北开始了新生活!

  而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回来了,他们回到这片土地,尽管对于这片土地的记忆是陌生的,可是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张华山还是忍不住想要好好的体验一下这片土地,体验着家乡的气息。

  五年前,不过只是十三岁的他,和父母兄弟一同离开了陕西,那时候,他们是逃出去的时候,走了两百多里,才离开陕西。再后来,他们就去了东北,在黑龙江安了家,尽管那里比陕西老家冷,可是那里的土地却比老家更肥沃,日子也过得更好。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到陕西老家,但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愿意另一种身份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片土地。

  这一次,他回来了,回到了这片土地。对于这里的一切,尽管感觉极为陌生。但是他仍然感觉非常的亲切,而且心里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昨天打下潼关之后,他就和弟兄们往西安赶路,已经连续地向西走了六十多里路了,可还是没有遭到大规模的抵抗。

  “那些个建奴跑的可真快!”

  “可不是,听说这边还在潼关打的好好的,那个什么赖塔就领兵西逃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就是一姓赖的货……能不赖吗?”

  “别说是他了,就是那个怎么姓爱新觉罗的那逃的也像只兔子似的。”

  弟兄们这么说着的时候,王林东却不愿意说一句话,他感到十分疲劳,他的火铳和手榴弹袋全都压在张华山的肩上,就这样,他还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的,随时随地都想歇息下来。原本他是一个喜爱说话的人,一聊起天的时候,那嘴就合不住,可是,现在,在连续行军一天之后,他却成了全排沉默寡言的一个。

  长途行军很累人!

  对于负重着几十斤的战士们来说,长途行军最耗费体力的事情,可是作为步兵,又怎么可能不行军?怎么可能不走路。在陕西可没有铁路以及火车让他们乘坐。现在他们所能够依靠的仅仅只是自己的脚板而已。

  至于马车,那些被重挽马挽拉的四轮大马车,满载着米粮、被服和弹药,部队的战斗力离不开这些东西。不仅如此,那些缴获的骡马也没有闲着,它们驮着扎成一拥一拥的火铳,那些火铳都是沿途缴获的,尽管他们没有碰到清军,但是却拾到了不少清军遗弃的武器,当然大多数遗弃的火铳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但只要稍加修理,肯定还能用。而且如果有随军商人的话还可以把个人的一些缴获卖给那些人。于是兵来说,有时候缴获的物资就是一笔飞来的横财。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征发的牛车——这些牛车是在行军的过程中,就地征发的,在那些牛车拉着的货物堆上,往往会有几个战士坐着或者躺着,其中的一个战士在上面沉沉打着呼噜,这些战士都是累得实在撑不住了,在长官的命令下,到牛车上休息一会,因为车上的位置有限,他们的两条腿悬挂车边上,随着牛车的颠簸而摇摆着,看样子随时都会从上面滚跌下来,可是他们却稳稳的坐在上面。而赶牛车的农民,无不是衣衫破旧,剃着光头,其实原本并不是光头,而是因为那辫子看着碍眼,被战士们给割了。这些赶大车的百姓,不时地把手里的鞭子甩响,嘴里吆喝着牲口加快脚步,以跟着部队行进的速度。

  突然一辆牛车停在路上,而前面并没有什么洼沆啥的。赶车的百姓手里扬子的鞭子,虽然打得“格叭格叭”地响,可是靠左边的一头牛,却怎么也抬不起腿来,嘴里不住地流着白色的泡沫。

  “你倒是使劲的抽它啊!”

  坐在车上的战士对赶车的的百姓说。可百姓手里的鞭子只是在半空中虚扬向着,压根就不肯落到牛的身上。最后那个百姓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地说道。

  “军爷,实,实在对不住,它,它实在是累了!”

  那车夫瞧着这些穿着红色军衣的军爷时,语气谦卑,甚至带着些惧色,生怕这人一怒之下,把牛给杀了,这可是他吃饭的本钱。对于许多庄户人家来说,牛就是他们的赖以为生的根本。

  听他这么说。那车上的战士倒也没有发火,直接跳下车冲着弟兄们喊道。

  “得了,哥几个,都下来,下车把车推到路边,别耽误了后面的兄弟……”

  他这么一吆喝,车上的弟兄们纷纷跳下来,帮助车夫把车推到路边,然后那个战士又对车夫说道。

  “你去,看看提桶水,再弄些草,我们等一会再走。”

  如果是军队的马车,他们会背着自己的背包离开,可这毕竟是征发车,万一要是车夫逃了,车上的物资可就没有了。哪怕以后通过地方官府追回那个人,可是物资肯定已经没有了。万一要是影响了整个战役那种罪谁也担待不起。

  车夫连忙应着声,提着水桶去提水喂牛了,原本坐在车上的战士,便直接在路边坐了下来,然后在那里歇息着,甚至还有些放松的躺在路边。

  慢慢的行军的发生了变化,现在更多的是民夫,那些民夫抬着重伤员和重病员的担架随着部队行军,而在队伍之中,还有一些与部队失去联络的,受了轻伤的和掉队的战士,穿插在车辆、骡马的行列里走着。他们的速度有快有慢,反正就是跟着部队行军。

  在前边的一个村口的一棵大树上,上面钉满了字条,那些字条是各个部队对他们本队人员联络地点的通告。毕竟在行军的途中总有人会掉队,所以需要这些通告通知后面掉队的人员,告诉他们集合点在什么地方。在大树上的前面,挤满了人,因为天已傍黑,火柴的火光在大树下闪来照去的,都是在那里寻找部队通告的弟兄。

  张华山也掉队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也得挤到人群里头,在那一张张纸条里面来去寻找着部队的通告,虽然只是一张纸,可是没有见到他所属的营和大队或者中队的联络通告。自然的也没有找到集合的地点。

  “难不成,他们没发现咱们掉队了?”

  坐在路边的一块砖头上,张华山从皮带的后腰处解下一根旱烟袋,然后坐在那里吸起烟来。

  赵国忠和张昆也都丢下背包,坐到张华山旁边的地下,王林东的背包摆在张华山的面前,这会他已经累的连把背包朝旁边移一下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着墙壁,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累死老子了。”

  长途行军很累,更何况他们期间还进行了两次战斗冲锋,每个人的体力都已经透支了,这个时候,他们最想的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觉,最好能吃上一些好吃的,虽然他们的背包里有饼干,可是现在更想喝口热汤。

  可都知道,这不过也就是妄想,这村子早就空了,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村子里的百姓可能都躲起来了,这叫“躲兵灾”,他们多少总听长官们说过,每到过兵的时候,百姓们都会躲到荒郊野外,唯恐被部队拉了夫或者被当兵的糟蹋了女人。

  可,他们是不会那么干的。

  毕竟军法无情啊!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敢做那些事情。没有多少人敢以身犯法。

  他们就这么坐在这黑洞洞的村子里,至少有半个时辰,先后有不知多少牛车和弟兄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甚至就连一些掉了队的大车,也已缓缓地跟了上来,可是他们却还是没有走,他们仍然坐在那里,他们当中没有一个站起来说声。

  “走吧!”

  在等待的时候,他们越发的觉得饥饿,张华山在背包里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块咸肉,这种肉是军队中最常吃的肉食,因为可以长期保存,所以,每个士兵在行军的时候都会携带一块。他对弟兄们说道。

  “走,咱们也去烧火做饭吃吧?”

  原本没有一丝力气王林东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烧饭吃去!可饿死老子了!”

  尽管他们想要吃饭。可是烧饭吃并不容易。因为他们并没有锅,所以只能在村子里找着。但村子里这会儿已经空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村民。即便是那些百姓的家中空无一人,他们也没有擅自闯入没有主人的房屋中。

  好不容易在村子里找到一户没有锁门的人家,原本都已经想要放弃的弟兄们借着月光看着这院子,院子里的鸡栏和猪栏全是空的,里面打扫得很洁净,所有的家畜、衣物和粮食,全都弄走了。

  这家的主人显然把东西都拖走去躲兵灾了。

  等到他们进去后,发现这房子的主人在家,不过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他瞧见这些闯进来的兵,立即跪下去叩头说道。

  “军爷,家里人都走了!实在是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也没啥吃的,就只有几把老汉自己吃的小米……”

  瞧着跪在上惶恐不安的的老汉,张华山连忙扶起他,然后说道。

  “大爷,俺们不要你的东西,就跟你借个锅升火做饭,您别怕,俺是大明的兵,不抢百姓。”

  嘴上这么说着,又在那里安慰道。

  “俺们也就是到这里来借口锅来烧顿饭吃,大爷你吃了吗?要是没有吃我们一起吃。”

  那边弟兄们就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说是饭,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烧开水,把咸肉煮熟,然后再倒进去米。可即便是这样的饭食,也比饼干好吃。

  老汉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碗里的肉粥。那双眼睛中尽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活了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兵,可是却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兵,不但不抢老百姓的东西,还把自己的饭分给老百姓。

  瞧见这些人似乎真的不抢东西,而且带人还这么亲切。甚至最后还给了他两文钱的柴火钱,那老汉坐在张华山对面的小凳子上,向他试探着问道:

  “你也是陕西的?”

  张华山点点头,他说话的口音里还带着陕西的口音。

  “老家天水的,大爷,这村子里的人呢?”

  “都,都躲起来了!”

  “大爷,你去告诉他们,我们是明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也不会伤害百姓的……”

  瞧着这群当兵的,似乎真的不太一样,那老汉依然有些惶恐不安的说:

  “是,是,军爷说的是,官军,官军不抢东西,不杀人……”

  听着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都想哈哈大笑起来。可是谁都笑不出声来,毕竟他们都知道。老百姓到底怕什么。

  看着那老汉。张华山长叹了口气。他很难把这些同乡和他所熟悉的百姓联系在一起。他不敢想象在满清的奴役之中,这些同乡们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到底是什么样的苦难让她们变得如此的唯唯诺诺,甚至如此的麻木不仁。

  最后他又长叹口气,看着远方说道。

  “哎……这一切总算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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