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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结果


锦绣城北城门外本就是一处旷野,来往的人多数进出东西两门,所以东西城门比南北城门要打得多了,这与寻常的城池大有不同。无论是造房子还是建城池都讲究一个坐北朝南,所以城门口一般南开,这样南北通透,河水东西而走,风向南北而行,这样藏风纳水才被称为风水宝地。锦绣城东西开大门,水留不住,风进不来,即便富饶也算不上是怎么一个风水宝地了。

        既然城门东西而开,南北两个侧门外面的官道就荒芜了,本身也比东西面的官道小很多,走的人就更少,好在地形开阔平坦,多数江湖约架就在这南北两门外边了。一般的江湖人打架总是要呼喊些人来看的,一是助威,心里有了胆气力气也要大上几分,二是没有观众决斗又给谁看,除非是生死大仇,杀人藏尸,也是个好地方。可是江湖上传来传去的高手过招就鲜有人知了,高手嘛,多少要有些架子才对得起这个名头,若是人人可见高手出招那岂不是成了街边耍把式的,怎么能够和寻常武夫区分开来。

        云藏锋和恒峰约战就在北门外的一处平地上,两人只过了数招,内行人看来也还是觉得精彩异常,有些高手一架要打上几天几夜,有些高手胜负却在一念之间,说来也奇怪得很。此时此刻云藏锋的刀就凌空架于恒峰俊秀的头颅之上,恒峰手里的纤毫点在云藏锋胸口处,也不过一寸之遥。每当这种时刻,空气总要凝滞一些才显得气氛紧张异常,欧阳红袖和龙灵揪紧了一颗惴惴不安的芳心,生怕云藏锋一个想不开将长刀劈下与那少年成名的蜀山剑客同归于尽。好在云藏锋没有让两位娇娘失望,叹息着把长刀移了开来,少年成名的剑客同样收剑。

        云藏锋还是斜提着那把没起名字的宝刀,说道:“这一场怎么算,是平了还是怎么的?你又怎么说,是跟我们合作还是独自一个人去找那偷东西的窃贼?”

        恒峰从地上拾起散落的裹剑布,缓缓将它缠在纤毫之上,嘴里说道:“纤毫太大,给它找一副剑鞘很麻烦,背着也不方便,远不如这破布来得好使。云少侠,你没有赢我,我也没有赢你,只是有你在我杀不了贵夫人,但你同样不能劝我回心转意。”

        恒峰裹剑的手法很好看,一层叠一层,每一层之间错开寸许,好看极了。

        裹好了剑,恒峰站起身来说道:“一会回了却云楼,还麻烦陈兄把子母回环针的母针借我一用,我好施法找到贼人所在。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我承认云少侠说得有理,没有人可以独自办成什么事,总要得到些臂助的,这一次算我欠诸位的人情,若是这次活着回来,诸位有何差遣,只要不违背恒某的原则,恒某一定肝脑涂地。”

        转身,已是来时的路,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就像那把纤毫,太大,所以天下所有的剑鞘都不如那又脏又破的缠剑布来得好使。

        陈龙象走到云藏锋身边,眼神还看着背影萧索的剑客,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询问一般对云藏锋说道:“他这又是何苦?”

        云藏锋也看了看剑客萧索的背影,觉得光是这份天下之大我却独游的那份孤独就足够伴下一壶老酒,他摇了摇头说道:“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光溜溜得来,赤裸裸的走,即便有几位朋友也未必能够常伴左右。恒兄只是把这份贯穿一生的孤独铸进了剑里头,他这一辈子有纤毫足够。他可能就是不习惯与人结伴吧,也无妨,我们让他先行一天,我们跟着就是了,最后还是要在那贼人那里碰头的。”

        一行人回到客栈,恒峰已经请人摆好了阵势,居中是个罗盘,边上用朱砂画着八卦。八卦本来就是数术,计算方位看来是没差了。陈龙象从怀里摸出一根针来,这根针又长又粗,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本身是个阴毒之物,但是从中还有一线生机,也是奇怪。恒峰双手接过母针,将其置于罗盘之上,盘膝而坐,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空中呢喃着什么口诀,朱砂画出来的八卦阵图发出红色的光芒,罗盘也随着转动了起来。

        云藏锋一开始还对恒峰是否有千里寻物的本事存疑,此刻见到这般景象也就抹去了心中的疑虑了,心想这蜀山的种种法门也是神奇得紧。蜀山和九玄门一样是修仙追求长生的道教门派,只是蜀山千百年来入世极深,要不说蜀山人人都怀着颗慈悲心肠呢,蜀山修的是剑仙,沾染的杀气也要比寻常修道者要重上一些,但是仁心渡世,世间但凡哪里有妖祸有苦难,莫不是蜀山第一个站出来济世救人。

        虽然是做的心怀天下,心系黎民的勾当,蜀山的气运却不怎么样,自立教一来遭遇几场大劫,却总能破而后立、劫后重生,涌现出大批的人才,门派也愈发的强悍。只是历代掌门长老能够飞升成仙的屈指可数,寿命悠长的也不过三四百岁,怎么也比不上九玄门这样避世修仙的门派了。恒峰施法完成缓缓站起身形,一切都回到施法之前的模样,母针不再颤抖嗡鸣,罗盘不再飞速转动,朱砂画下的八卦也收敛了红色光芒。

        陈龙象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上前问道:“怎么样?”

        恒峰似乎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脸色有些苍白,强撑着一口气将母针返还给陈龙象,陈龙象愕然接过母针,也有点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

        恒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缓缓吐出一口肉眼可见的浊气,面色才红润了几分:“不好意思,这法诀对施术者精力需求极大,需要时刻不停的计算,心中积郁,这一口浊气吐出来就好了很多了。”

        云藏锋看陈龙象面色一喜,怕他继续追问,急忙拦住然后说道:“无妨,你先歇息一阵再说不迟。”

        场面上的暖心话还是要说的,心里急也不能让人家出力的寒了心啊,你只关心宝贝的下落算是怎么回事。

        恒峰似乎也并不领情,接着就说道:“贼人就藏在渝州城西北面的一座庙宇里面,我准备即刻动身去渝州城,诸位作何打算我不打算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就此别过吧,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恒峰走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白衣胜雪,负者一柄门板大剑,徒步而行,面色冰冷,只是作为这一走和一来的见证者的云藏锋心里想法却是不一样了,来的那个恒峰飘逸潇洒,寒气袭人,走的这一个只有无边的萧索和寂寞,一个人一把剑,一袭白衣一双布鞋,背负的是蜀山的江湖,坚持的是孤独的剑道,也许只有一个同样孤独的人才能够成为这把出尘入世宝剑的剑鞘。

        夜幕渐渐落下,春娘唤来桌子板凳掌起了灯。秋儿看云藏锋心情似乎不好,亲自下厨做了一份宫保鸡丁和凉茄子,从后院凉井里取出半壶又逢春和一些桃子李子,西瓜是吃不到了,这个季节里的西瓜不甜,还需要长两个月呢。又逢春是秋儿自己酿的,总是头年剩下的烂李子烂桃子剥下了肉放在坛子里,然后经过秘法封存,总是要等上一年,等到来年春末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放到凉井里冰过才好吃的,所以得了个又逢春的名儿。

        这酒果味浓厚胜过酒味,香甜可口还不醉人,两个姑娘是爱极了的,对于男人来说就差了些味道,烂李子烂桃子本来就是同类中最甜的,做的酒自然就带着这股甜味了。云藏锋喝着酒却想着忘了是哪天是谁给做的那盘泡椒田螺了,如果这酒伴着那田螺才是最美不过了,一口热辣,一口冰甜,总是美的。

        陈龙象是个粗人,也不管这酒经历了些什么故事,举起杯子来就是干了。他虽然是益州人,却生了个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只不过这性格对于南方人的温文尔雅来说就有些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像他这般喝法,多少又逢春也不够,看得欧阳红袖和龙灵好一阵心疼,急急忙忙把剩下的半壶的半壶拉到自己面前,喝令陈龙象不许再碰。

        陈龙象约莫是因为自己相貌丑陋,天生在靓丽的女子面前有些拘谨,被夺去了喝酒的权利嘴里只嘟嘟囔囔说道:“这杯子也忒小了些,喝起来一点不带劲。”

        其实这也不怪陈龙象眼睛大,这杯子本身小巧玲珑,全身用琉璃打造,黄澄澄的又逢春倒入其中透过灯火带着几分散出来的光怪陆离,又好看又好喝,女子最是喜欢,但对于男子来说这一次只有三钱酒的酒杯却是小了些。

        云藏锋跟陈龙象商量去渝州城的事宜,说来说去也都是纸上谈兵,只大约谈到了些什么阵法,什么小心行事。

        云藏锋问陈龙象是否听说过渝州城那边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妖出没,陈龙象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妖怪的事情蜀山最是门儿清,可惜恒峰是个不合群的主,放了一堆话就走了。”

        云藏锋举起酒杯示意陈龙象同饮一杯,才想起陈龙象被龙灵和欧阳红袖夺取了喝酒的权利,无奈自饮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他性子清冷,与我们又不相识,满打满算我们与恒兄认识也不过才一天,其中半天都还是在打架。换作你陈大哥,恐怕不掀桌子打人就算好了,那还肯帮忙找东西说上两句话的。”

        陈龙象觉得嘴里没味,跑到柜台找春娘要了两坛子老白干和两个大碗,又想去找权富贵一起来喝酒,却想到权富贵裴锦绣正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油腻时刻,他不想去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听到云藏锋自饮一杯所说的话,也给自己倒了一碗老白干,喝了一口道:“痛快!嘿嘿,云兄弟你说的也有理。恒峰步行去渝州城,我们明天一早骑马去,大半天的功夫总能赶上的,出不了大岔子。与其去考虑这些还不如今晚喝个不醉不归。”

        云藏锋也好酒,都是马侯给带的,年年马侯自己做的猴儿酒可不少进了云藏锋的肚子,所以云藏锋自然对陈龙象这个提议举双手赞同,直喝得欧阳红袖和龙灵两人扶着把云藏锋送回房里,三人才共枕而眠。

        却云楼最不少的就是凄冷的月色,那名为瘦亭的亭子栏杆上,裴锦绣和权富贵相拥沐浴月色,两道身影让人艳羡得紧,比那月色又哪里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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