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克劳斯

沦亡天体。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叔本华刚长出翅膀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飞到空中，感受着全新的姿态，虽然与过去相比是面貌全非，但他很满意。他越飞越高，穿过风雪，穿过积云，看着浩瀚星空，以及星空中黯淡的太阳。

他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淌，在万米高空撒作红雪。

身后传来声音：“陛下为什么要悲伤呢，太阳亦非永恒，这一天迟早要来到的。”

叔本华转身，面前的是一位族人，浑身冒着黑气。

“你是谁？”

“我是您的族人。”

“不要说谎，我认得每一位族人。”

对方上半身后仰：“难道你把每个拥日黑魂的波长都记住了？！那可是上亿个不同的灵魂啊！果然，一旦拥有无限期的寿命，再无聊乏味的事情都能用于打发时间！”

“拥日黑魂？”叔本华可从不知道子民已被他人命名，这让他非常不悦。“波长？你是说能量的发散方式？你的波长非常强大，还在我之上，但你为什么要假扮我的族人？”

“我只是想接近你，用和你们一样的形象应该可以有效减少你们敌意。”

“把你真实的相貌展现出来！”

“我所有相貌都是真实的呀……”对方犯难了。“我可以化身千万，他们都是我。”

“你和那些怪物也是一伙的吗？”

对方笑道：“按物种分类，我和你是一伙的。”

叔本华反复打量对方：“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你们这个玩具盒归我管，我能读取盒子里死者的精神烙印，自然而然就掌握了你们的语言。”

“玩具盒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装玩具的。当然，这只是一种流传在我们兄弟之间的比喻，通俗的说法是能让死者复苏的‘世界’、‘位面’、‘宇宙’。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战争游戏，开局时，我们会从各自掌管的位面里挑选合适的死灵兵种作为玩具，因此才有玩具盒的说法。”

叔本华越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你到底是谁？”

对方拍拍手，身边突然出现几个虚无缥缈的身影，叔本华更为震惊。有些族人躯体被冰封，生理机能断绝，但精神却能独立存在，就和现在这些身影相差无几。也是“死灵生物”？这人真的是和自己一伙的？

其中一个身影唱道：“他就是——”

另一把声音接道：“三亿位面的灵魂接引使者；”

“长不大的孩童；”

“冥界的二王子；”

“爱掀棋盘的小克劳斯！”

最后一句由众身影齐声合唱，音调高亢，分外有气势，随后它们消散不见。对方摊开双手，笑容满面：“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小克劳斯？小？”叔本华丝毫不觉得冠以“小”的名字帅气。况且爱掀棋盘并不是什么好品行吧！

“我父亲不擅长取名字，我哥哥叫大克劳斯，我叫小克劳斯，如果不是我及时提出建议，我弟弟就该叫小小克劳斯了。”对方叹道。

谁关心你名字？“刚才那些身影是？……”

“我自创的魔法，【亡者合唱】，毕竟让别人来夸赞总比自夸更有说服力。啊，我才明白你的意思！刚才那些是幽灵，是最常见的死灵生物之一，没有肉体桎梏。”

叔本华发现自己满肚子的疑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哪个。

小克劳斯手一挥，身边出现一道灰溜溜的椭圆型光幕：“鉴于你是这个玩具盒里第一位王者，所以我专程来接引你的灵魂。这道传送门通往冥界，你进去之后就能得到永远的安宁，再也不用被仇恨与愤怒燃烧灵魂。”

“也就是终极的死亡？我这副死不了的身躯，也能够真正死去？”

“回答正确！”

“我死后，那我的子民会怎样？”

“应该会陆续消散吧。”

如果连王者都放弃仇恨，那么民众必然会步其后尘，除非有下一个精神支柱作为代替。

“这就是你的目的？”

“回答正确！万事万物都有终结，你们其实不应该逃避死亡。”

叔本华想起了仇敌。那些敌人想要子民死而复生，而眼前这个小克劳斯却又要子民去死。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是死是活，都要受他人安排，不能由自己掌控？

他直视小克劳斯：“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告诉我，怎样可以找到敌人——那些残忍对待我故乡的混蛋！”

传送门消失，对方摇头：“你知道吗，我只负责接引你的灵魂，理论上我不能帮助你，哪怕是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嘛，看在你为我开辟了全新玩具盒的份上……你的敌人并没有统一的名字，是个多种族混居的势力，大本营根本不在这个玩具盒里。你想报仇，首先得有跨越空间障壁的能力，就像我刚才打开传送门一样。而对于你们这种连宇宙旅行都做不到的文明来说，难度太大了，一百年、一千年都未必能做到。”

“时间不是问题。我想学传送门，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支付！”

“我说了我不能帮你呀！”小克劳斯递来一团红光：“把这个精神烙印吞下去，你就可掌握死灵古语。假如有朝一日你真的能去到别的玩具盒，最起码你与同类的沟通不成问题。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

叔本华想起了小克劳斯。漫长岁月磨洗许多记忆，而这段记忆反复被叔本华想起，以至于深深烙印在灵魂中。当初并没有体会到小克劳斯的层次有多高，而今到了乾坤世界，才后知后觉。

死亡是无数位面共有的现象，对死亡的恐惧造就死神。死神独掌的位面名为冥界，容纳死者的灵魂。为方便管理冥界，死神创造了冥王；为排解寂寞，冥王拆解自身灵魂，创造出几位王子，顺便委派他们接引灵魂（这真的是多元宇宙里最清闲的职位，因为反正就算放着不管，生物都会走向死亡）。由于冥王不老不死，王位无法更替，所以王子们别称为“长不大的孩童”。

冥王与王子们既是死灵王者，也是死神的神使，他们活过的岁月比任何死灵帝国的统治期还要长，实力皆为半神水准。二王子小克劳斯擅长召唤类魔法，【亡者合唱】、【死亡邻域】都是他一时兴起创造的受信魔法。他虽未对叔本华伸出援手，但却传授了死灵古语，以及点明了该前进的方向，也算变相帮了叔本华一把。

灵魂是最唯心主义的力量，足以扭曲生死法则。当叔本华极其渴望获得空间系能力的时候，他的灵魂力场也为他扭曲现实，演变成【无限地带】。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终于能穿梭位面，但是新位面往往广袤无比，遇到智慧生命的概率为千万分之一，更遑论遇见异界生物了。为什么小克劳斯可以准确定位叔本华所在位面？叔本华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的解答是：小克劳斯以新生王者的灵魂为指引，锚定了空间。

【死亡邻域】是天赐良机，被召唤的叔本华获知了乾坤世界的坐标。时间紧急，他只来得及记住在场最强者的灵魂。

之后，泣血之主再次来到乾坤世界，造就了大型战场副本——沦亡天体前哨站。不知何时起，黄昏帝国与亚斯坦特的军队都悄悄撤离，只留下由叔本华率领的死灵大军应付源源不绝的冒险者。

战争是必然的，叔本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只不过他也得承认误判了乾坤世界的实力。在沦亡天体数他实力最强，但在乾坤世界竟排不上号，光是冒险者就有人可以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原住民的强者数目只会比冒险者的要更多。双方根本就不在同一个起跑线，若固步自封，结局只会是被赶回老家。

当前有两个急需学习的地方，其一是魔法。

沦亡天体的居民天生就能操纵自然界的元素，乾坤世界的居民却必须依赖魔法，因此沦亡天体没有神明，乾坤世界每种元素均有对应的神明（也即是俗称的元素神）。起初叔本华还嘲笑乾坤世界对元素的控制技术低下，现在看来是他陷入固定思维了，其实各有优劣。神明赐予众生魔法，众生贡献精神力给神明，而众生又按照实力划分为普通人、魔法学徒、魔法师、魔导师，形成一个底部基数极大但顶点数目极小的三角形体系。在沦亡天体，族人与叔本华的差距虽然大，但不至于像乾坤世界如此悬殊。

资源是有限的，站在顶点必须攉取尽可能多的资源，代价是让整个底层孱弱。这并不符合叔本华的价值观，但他不得不去接受。

他想成为神。

失去神明，自由头等舱就只不过是个能飞起来的生物。如果叔本华能成为神，批量制造多少个自由头等舱都不在话下。但是，乾坤世界绝不会对入侵者披露成神的方法，叔本华必须自行摸索。

他夺走了黄昏帝国的军队，并短暂地连接到了其中一个指挥官的灵魂，掌握了军队技能【战争号角】。这个在乾坤世界算是低级的军队技能，拓宽了他的思路。持有技能的引导者和归属引导者指挥的军队，力量拧成一股绳，他能感受到士兵的灵魂能传递到自己身上，以至于灵魂空前强大，虽然这只是暂时性的，但已让他有无所不能的错觉。假如……他可以永久保留这些灵魂能？或者尽管要归还，但族人依然可以通过持续传输而接近永久留存？

当前有两个急需学习的地方，其二是法则。

幸运的是，在与冒险者的激战中，叔本华叔本华获得了法则“扭曲”。

法则——扭曲：空间系魔法的效果提高5%。攻击距离增加十米，被攻击时敌我距离增加十米。

用不着开启【无限地带】，就足以扭曲空间。乍一看【无限地带】完全可以取代“扭曲”，实则不然，法则意义非凡，它是世界的基石，可应用到方方面面，拥有无限可能性。

叔本华很难用语言去描述法则。就好像太阳死亡则万物寂灭，就好像内心伤痛则流下血泪……法则便是如此一种理所当然。法则是世界运行的逻辑，也是命运的丝丝脉络，把握法则的人就把握住世界与命运。

【战争号角】与“扭曲”……乾坤世界慷慨地给了叔本华站在起跑线后的机会。接下来，轮到受信魔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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