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起承转合

作为最早进入《乾坤》的一批玩家，剑仙御清锋占了时间上的优势，开创了诸多与剑有关的战技，如“曲直”、“水蛇剑”、“闪电剑”等，虽未踏入三转，也被公认为“华夏”第一高手，声名彪炳。这种情况直到某次公会战时、宗师天行剑以【困龙手】将之完败为止。这一战之后，“辅助王朝”树倒猢狲散，失去对“华夏”服务器的掌控权，公会高层如丧家之犬。

        御清锋遭此大败，将“天籁”、“六合”、“幽红”三剑封存于公会驻地门前，悄然离去，周游四海，再归来时，已练成独门战技“起承转合”。天行剑与之较量，自认不敌，甘为“华夏”第二。

        自此，天刑剑仙再度名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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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训仍在进行中。

        因为比拼的是软件，所以御清锋换了一把10级的白板铁剑，与清沂过起招来。虽说是10级白板铁剑，但在天刑剑仙手中仍所向披靡，每一招都精妙非常。大神只是在手腕上施展暗劲，平平无奇的一刺便蕴含各种妙用，如荡开对方武器，如如电锯一样加深伤害，如锤子般造成击打面，等等等等，几乎能模拟各种物理类“法则”，让清沂产生一种错觉：这把剑其实是瑞士军刀吧？

        御清锋能一剑演化万千法门，目前清沂还不能达到这种层次，只能退而求次，以“上善”战技，用暗元素和灵魂能临时改造权杖，使之呈现锯齿剑和蓝色矛枪这两种形态。不过大神的技术也不是谁都拥有，让清沂心里稍微舒服一些。据御清锋所说，能掌握这种手段的全《乾坤》只有四人，另外三位分别是花月邪魔、断、天行剑。

        一法通、万法通，因而这种手段名曰：万法通明。

        （薛多嗤笑：“好骚包的名字！”）

        “‘万法通明’只能模拟法则，并不是掌握真正的法则，无法对神器进行破坏，更没有系统附加的属性，你不必勉强自己以此为目标迈进。黑色锋锐有武术底子，他倒是很有可能突破到‘万法通明’，有空我给他引见一下老剑。”御清锋说着，又是一剑点在清沂胸口。

        明明只是温柔又略带怯意、如女孩子伸出芊芊小手触碰花儿般地一点，清沂便被拦腰斩断，在外行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清沂却心知肚明，自己是被无匹剑气自体内斩断的。以“万法通明”随便打出的普通技能，都可以造成诸如“破甲”、“溅射”、“击退”等效果，模拟法则，是任何近战职业者都梦寐以求的神技！

        然而清沂绝无气馁，只把“支离”发动，骨架如含羞草般收拢，盛着灵魂之火的头骨沉入体内最深处，乍一看便如中国上古魔神刑天。明面上他这一手是让御清锋摸不清其要害，暗地里他还用影子、死气、灵魂能在体内张罗结网、设下重重障碍，抵御将要到来的剑气。他将自己当成一件道具，予以临时附魔。

        叮。

        剑锋如蚊虫降落在棉花上一般，轻飘飘挨上了清沂的右肩胛骨，那恰是清沂露出的最大破绽。倏忽间剑气便如万条春藤盘旋飞长，沿着清沂的骨骼一连穿破无数道防线！清沂心里暗叫不妙：御清锋的操作手法怎么会由火舞黄沙变成春风拂柳，却又不显突兀？

        薛多与他一同紧张应对，骨骼梭梭移位，死气勃然狂冒，好容易才将无孔不入的剑气消磨干净。这时他忽然生成一个念头：

        [这一剑杀伤力不足，53%几率是佯攻牵制，46%几率是试探，1%几率未知。]

        清沂足底一阵异样，竟有一截剑锋自土里长出，剑气如火箭发射一般自下而上喷薄，就连薛多也照顾不到！因为早被刚才那剑吸引了注意力，清沂防不住这快得超出人类反应的一剑！

        [剑气性质为浩然正气，偏向光属性，可用死气对撞湮灭。]

        在清沂心境空明的时刻，时间流速会骤然放慢，以便他从容思考；但现在剑气依然高速肆虐于他体内，转眼便接近灵魂之火，如斯危急，他只能下意识地将两根骨骼一撞，打出火花，点燃体内死气。登时便有无穷地狱黑炎从骨架缝隙泄露，以量取胜，将剑气烧了干净。

        “自焚”！

        这个鸡肋战技在关键时刻救了清沂一命，虽说他自身的灵魂值也去了小半。他想也未想，一顿足，脚下骨刺丛生锁住剑锋，“王座守卫者”已呼啸而去，直取御清锋。他千辛万苦才争取得一丝机会，倘若先去思考对策，必然重落下风——对方的临场反应可比他快多了。

        见自己剑气被破，御清锋也稍微讶异，又复一笑。他先以【缩地成寸】退开十米，掐了个法诀想把剑给回收，那扑空的“王座守卫者”忽视了惯性定律，已经急转弯电射而来，一击不中，再起一击，竟有几分“起承转合”的味道！他忍不住叫一声好，一抖袖子，手上再出现一把白板剑，也不御剑，竟如普通武者一般持剑进击！

        起！

        天刑剑仙合身突刺！只见他云袖飘飘，手中剑笔直穿行，既无剑光，又无剑气，素雅干净，更显剑意逼人！那柄白板剑仍是白板剑，属性一点不增一点不减，剑锋所向，却让清沂浑身黑炎离散淡去、不堪摧压！本想占兵刃上的优势，清沂将黑色锯齿剑迎着一架，暗元素却崩溃得七七八八，剑身复归杖身，可见不敌“万法通明”！

        承！

        白板剑软化了一般，绕着权杖，将清沂手臂剁下！快，太快了，与上一击衔接得天衣无缝、自然而然，好似这剑不是死物，而是一根灵活的肌肉似的！

        转！

        剑身抹出一道冷厉圆弧，“王座守卫者”刚来救驾，就被一剑点在剑脊，顿时失去平衡，飞得谬之千里！

        合！

        清沂没看清楚御清锋是怎么“合”的，就已经被一剑点中灵魂之火，受到一个三位数的暴击伤害。他虽然还没挂，但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短时间内生不起抵抗的念头，已是任人宰割，因为再给他一千遍机会他也躲不过这一“合”。他隐约有种想法：以剑意制服敌人却不取人性命，似乎与《孙子兵法》里“不战而屈人之兵”相吻合？

        “起承转合”——御清锋的独门战技，诸如华美文章，有引人入胜的开头，有精妙而详尽的铺垫，有出人意料的转折，再有情理之中的结局，这四者缺一不可，形成无懈可击的结构。御清锋每一剑都等同书写文章，上下文过渡自然，首尾呼应，有主题有立意，一套剑路打下来浑然天成，让人掩卷后仍能回味无穷。最要命的是，每一套小型的“起承转合”亦可以担当大型“起承转合”的一部分，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只要法力、耐力、体力足够，御清锋就能一直保持“起承转合”，纵然敌人不倒在这一剑下，也要他倒在下一剑，即是街机游戏《拳王》俗称的“无限连”。

        白夜流光的“剑压”同样是与剑有关的战技，以一剑又一剑摧压敌人，但如果敌人水平太高，他也没办法压得住，往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偶尔会被积蓄后劲的敌人翻盘；御清锋压不住敌人时，不要紧，咱把心态放宽一些，这还只是铺垫呢，先灌点水过渡过渡，下一剑就让你高潮。换句话说，白夜流光是写短篇小说的，文章短小精悍；御清锋是写网络小说的，还是一写就写十五年的那种，反过头来逼得读者太监。

        “还不错。友情提示一下，‘起承转合’颇合我的性格，却不一定合你的性格，你可千万别盲目模仿。”御清锋收起耐久度掉得厉害的白板剑，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更觉得我厉害了？”

        “臭美。”清沂咕哝道。其实他心里确实承认这一点。佛家有禅理是这么说的：第一层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层境界山还是山，水也还是水。当初清沂眼里御清锋就是个天刑剑仙，而现在，御清锋不只是天刑剑仙，更是《乾坤》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寻常大神休想击败他。别的不说，这货只要五把飞剑一齐发动，“起承转合”全开，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不败之地了。

        “还来不？”

        “别，再来我可翻脸了啊！”

        特训很苦，清沂却很有收获。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个中国人。正因为是中国人，在当初虐杀孕妇事件后，御清锋才没有一味地警恶惩奸，而是试图以人生导师的身份来帮助自己（虽然这是个只懂得棍棒教育的人生导师）；若他不是中国人，御清锋还会管他有没有行差踏错吗？虽然这种恩情来得莫名其妙，但清沂并未因此对御清锋少了感激。他不将感激宣诸于口，而是等待时机再作报答，只不过对方也不需要他报答吧。

        被清沂拒绝，御清锋耸肩。他也只能耸肩，因为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放眼《乾坤》，能让他放开手脚的对手已经寥寥无几。别说六月阳光，就连刀兵无忌也早被他虐得心理有阴影了，他只恨华人里无第三个好苗子可供他调教。

        当下无事，御清锋便驾起剑光，将清沂送到阴阳交界，便一溜烟不见了，也不知是去找哪个大神过把瘾。清沂哭笑不得，只好自行拜访刀兵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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