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交易

神机营向外出卖掣电铳之事，李国祯虽没有插手，皆是他部下所为。然而说到底火铳是从京流出，追查起来，李大都督自然脱不了干系。

        天启崇祯年间，京营囤积居奇，倒买倒卖，牟取私利，本不是什么秘密。对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是近来大明皇帝一反常态，神志不清，竟然当朝诛杀大臣，李国桢也是忐忑不安。

        不过以朱由检现在的实力，还不敢轻易对李大都督下手。

        明朝末年，军阀渐成，明思宗殉国后，若不是建奴“从龙入关”，大明或许会像五代十国那样陷入藩镇割据的局面。

        对李国桢这样的军头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五代十国军阀安重荣有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李国帧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

        “神机营火器疏于保养，损失过半，朝廷半年没发饷，哪里有钱再去制造火铳？定是奸邪小人陷害末将，望皇上明察！“

        ”再说，火铳交于太监使用，阴阳不调，势必炸膛，伤及无辜，万一伤到龙体，臣虽百死，不能谢罪。”

        朱由检冷冷一笑，没有说话。伤到龙体，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崇祯皇帝倒是丝毫不怀疑李国祯有这个胆子。

        “李都督说的有理，替朕解答了不少疑惑，以后朕在宫中练兵，还得多请教你才好啊。”

        李国帧没想到朱由检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符合皇帝刻薄急躁的性格。

        “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崇祯脸色阴沉，转身望向群臣。

        “既然都督已不反对朕操练兵马，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国侦正要反驳，抬头望见崇祯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旁边锦衣卫也是杀气腾腾，纷纷握紧顺刀。

        朱由检虽不能掌握全局，不过杀掉李国祯还是没问题的。

        李国祯不傻，皇帝训练中卫军，不止是他一人受损，却为何要他一人站出来硬抗？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说话，悻悻退下。

        如果不是崇祯有把枪，有死士，也不会当着满朝文武这样说话。

        说到底，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朱元璋之所以能雷厉风行，坚决反腐，一连杀掉几千大臣，原因很简单，他手里有嫡系军队，想要杀谁就能杀谁。

        和太祖相比，崇祯皇帝就弱很多了。

        他现在能掌握的，也就紫禁城中卫军那点人马。

        在对军队控制方面，崇祯皇帝也不算糟糕透顶，当然当年正德皇帝朱厚照跑到宣大镇，幻想指挥兵马与小王子决战，宣大将领都不买皇帝的账。

        “京营之中若有不法之徒，倒卖火器，臣自有严加处置，不过还请皇上以天下社稷为重，不要妄动兵戈，也不要再操练人马！”

        陈演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挑衅。

        崇祯有把枪，陈演也有枪。

        “阁老说得有理，朕会考虑的。”

        朱由检淡淡一笑，挥手示意陈演退下。

        陈演还要说话，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猛挥佛尘，厉声呵斥道：

        “听见没有，皇上叫你下去！”

        陈演狠瞪王承恩一眼，转身退下。

        朱由检如释重负，终于送走了这位大爷，不得不说，这些文官东林党们战斗力真是彪悍啊。

        不等崇祯坐回龙椅上喘口气，礼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魏藻德便上前一步，缓缓道。

        ”皇上，我朝开国以来，除太祖成祖，皇帝御驾亲征，操练兵马之事极为罕见。为君者，应当安居垂裳，所谓兵凶战危。譬如正德年间，武宗穷兵黩武，荒废政事，天降异象，而武宗本人也······望皇上三思。”

        朱由检呵呵一笑，不得不说东林党这帮禽兽真是无节操无下限。

        安居垂裳？

        真他妈搞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李自成快打上门了，多尔衮要入主中原了，还安居垂裳？

        他·妈脑子是秀逗了吧。

        大明就要完蛋了，还安居垂裳？去煤山歪脖子树上安居吗？

        崇祯仔细打量着魏藻德的脸，发现大学士脸上表情竟没有什么变化。

        魏藻德和陈演属于一路货色，也算是一朵奇葩，当然，他要比陈演蠢。

        崇祯十七年三月，在北京城内外交困之时，魏藻德临危受命，成为内阁首辅，李自成兵临城下之时，崇祯问他有何对策，一向口若悬河的他选择了闭口不言，崇祯再问，你只要开口，我立刻下旨照办，魏藻德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声不吭。崇祯气疯了，一脚踢翻了龙椅。...三天后，北京陷落，崇祯自缢，明朝覆亡

        魏藻德躲在家里静静的等待着未来的日子，这个尚未到不惑之年的年轻首辅相信他还有还长的路走，凭借他的才高八斗，口若悬河，李自成的大顺朝一定会爱惜他不世出的才能，东山再起，出将入相。

        李自成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殉死？这个无耻的人回答说：“方求效用，那敢死？（我正准备效力新朝廷，哪敢去死。）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将捕入城后，大将刘宗敏即刻抓捕魏藻德等重臣入狱，要求只有一个，跟崇祯当时的要求一样，捐款助饷。魏藻德在被夹棍夹断十指的威逼下交出白银数万两，然而刘宗敏绝不相信一个内阁首辅仅有几万两白银，继续用刑，魏藻德曾在狱中呼喊，之前没有为主尽忠报效，有今日，悔之晚矣！五天五夜的酷刑后，魏藻德因脑裂死于狱中，他的儿子随即被处死。

        望着眼前这张大奸似忠的老脸，朱由检恨不得上前抽他一巴掌。

        朱由检克制住内心怒火，缓缓道：

        “大学士此言差矣，我朝御驾亲征不在少数，比如英宗，武宗，英宗虽然被俘，却也彰显我大明锐气。”

        朱由检话刚落音，群臣便发出轻微笑声，魏藻德忍不住呵呵笑道。

        “英宗当年御驾亲征，与也先决战，不曾想在土木堡遭遇埋伏，兵败被俘，几近身死，至于武宗么，咳咳，”

        正德皇帝朱厚照在大明朝中名声很烂，文官们认为他背离了传统轨道，所言所行，不似人君，因此在死后谥号武，明显带有侮辱的意味。

        朱由检倒不在乎这些，他扫视群臣，忽然开口道：“关于此事，朕想听听其他声音。。

        兵部尚书张国维上前一步，对崇祯拱拱手道：

        “当年太祖成祖驰骋沙场，天下承平百年，今建奴李闯内忧外患，皇上操练御林军，努力中兴，诸位却要反对，不知是何居心！”

        不等兵部尚书张国维说罢，户部尚书蒋德璟道：

        “皇上操练御林军，不费户部一粮一饷，诸位却要反对，是何道理？臣请革去陈演首辅之职！”

        陈演以及他身后众大臣一齐回头朝蒋德璟投来恶毒目光，恨不得将其杀之后快。

        却听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缓缓道：

        “朕今日早朝，是要和诸位商议上次说过的藩王之事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朝堂之上，不得肆意攻讦大臣！”

        蒋德璟与张国维并不属于东林党，两人对崇祯皇帝颇为忠心，只是能力不足，力有不逮，李自成攻陷北京后，两人先后殉国。

        朱由检抬头望蒋德璟，感慨文武大臣中还是有些忠臣的，所谓诸臣误我恐怕只是他的借口。朱由检将目光转向内阁首辅陈演，淡淡道。

        “慈宁宫的一个太监，前几日在朕午膳下毒，又在宫中散布谣言，说内府发给太监的例钱是假的，朕已把他交给镇抚司，正在审问幕后主使是谁？刺杀皇帝，是要灭九族的。”

        “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在慈宁宫还有同党，朕正在考虑要不要进一步追查！”

        陈演等人脸色微变，然而毕竟是经验老道的大臣，阁老很快镇静下来，他吃定崇祯皇帝现在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沉吟片刻，大学士魏藻德率先道。

        “皇上训练中卫军，也是为了抵御盗贼，诸位就不必多言了，“

        朱由检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陈演道：“皇上，淮南巡抚被流贼残害，空了缺，徽州举人王一亮聪慧过人，文武兼备，可以任命，“

        这尼玛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啊，用紫禁城练军交换淮南人事权，至于漕运改革，人家提都不愿意提。

        这个王一亮是什么货色，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是东林党徒，派他去淮南，不知又有多少银子收不上来了，然而朱由检又能怎样呢？

        “准了，退朝之后，王承恩去吏部批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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