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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街边的摊贩一早便张罗起来,明亮的光里漂浮着细微的尘灰,在空中扬起,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飘荡,淮水城一点一点从夜里的梦中慢慢醒来,恢复了白日里的喧闹而繁华。

        醉风楼的墙角少了两个不起眼的乞丐,倒是谁也没注意,依旧的喧嚷,同往常一样,小贩沿街叫卖,醉风楼客驿不绝。

        淮水城的小巷里,狗吠声不绝,没一会便传来叫骂声,语言粗鄙,声音泼辣,将旁人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算罢休,赵长欢眨眨眼,终是看着许小山手里的衣物低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小乞丐有些赧然,气恼的将手里的衣服塞进她怀里。

        “那是城守府,可不是菜市场,你这副模样,一准没等靠近就要被驱赶。”

        女子点点头,她脸上的脏污已经洗去,不似昨日那般狼狈,面上依旧在笑,笑不露齿,嘴角轻扬,竟是一笑倾城色,是个顶漂亮的姑娘,他垂下眼,女子捧着衣服朝他指了指身侧的死巷,“我去换,你在这守着。”

        她话说的坦荡,像是什么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说完便拿着衣服朝身后的巷子里走去,这一片是淮水城里老巷子了,年久失修,有钱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这片人家不多,巡城的守卫也不常到这里来,偷身衣裳倒是简单。

        身后穿来稀稀疏疏的声响,许小山的脸突然有些发热,然后开始心慌,远处隐隐约约的狗叫声,耳边的风声,还有他剧烈的心跳声齐齐在耳边放大,身体有些僵硬,身后的人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昨天瘫坐在地上面色脏污的乞丐了,而是一个容貌娇艳,异常貌美的女子。

        心猿意马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了,走吧。”

        灰褐色的棉布裙,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看着有些肥大,长发用布条系在脑后,露出那张清艳的面容,她不笑的时候,瞧着有些冷,许小山扫了她一眼,不自然道:“那走吧。”

        “你要怎么送我进城守府?”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巷子,一路朝着淮水城主街走去,最后在长街边上停下了脚步,引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一边街角的乞丐也望了过来。

        “坐吧,不一会就会有人将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找上门来接你进府。”

        两人席地而坐,乞丐跟妙龄女子的搭配,着实有些奇怪。

        “怎么说?”

        许小山抬了抬下巴,赵长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街对面的一群乞丐正盯着她二人,不一会一个小乞丐从后面离开,朝着西侧走去。

        “昨日白天,陈进府上新来的管事在满城找未出阁的美貌女子,听闻是城中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要伺候,昨日送进去十个人,里面还有红楼里最好的清倌人,都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出来,昨个下午听城守府边上的乞丐说是那位大人物嫌弃长相不佳,城守大人下令今个还要在淮水城找人。”

        “你长得貌美,定能被瞧上,可我们不能就这样送上门去,得让他自己寻来,才不会有疑心。”

        赵长欢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对面街角的那群乞丐身上,“刚刚那个小乞丐是去报信,你确定会有人来?”

        许小山点点头,“确定,淮水城里人人都知道城守是个好色的,最喜幼女,城守府的丫头大都是被糟蹋过的,一听是要往城守府里送人,起初那些个贪慕权贵的还会将女儿送进去,后来知道陈进手段残忍,送进他房里的没几个能走出来的,都也就歇了这份心思。如今一听要进城守府跑都来不及,又怎会有人去。”

        “昨日能寻到的人已是极限,却都被原数送了出来,陈进有意讨好那大人物,就一定还会再找,街对面的那群乞丐跟我向来不对付,见着我领个姑娘过来,一定会去通风报信,好讨点银钱。”

        倒是个主意多的,他说的极好,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赵长欢垂眸接口道:“我的身份呢?一个乞丐平白领着一个女子已是不妥,你如何解释我的来路?”

        “我有个族姐,生的貌美,眉间一点朱砂痣,我在城守府挨了板子被赶出来时,是她来接的我,城守府的管家见过她,那几个小乞丐也见过。”

        “那她人呢?”

        “死了,得了痨病,治不好,也没能熬过今年春天,我守在城里一心要报仇,她没告诉我她病了,自己悄悄走的,直到村子里有人进城,我才知道。”

        许小山揉了揉眼睛,“家里穷,没钱办丧事,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赵长欢抿了抿唇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难过只属于自己,旁人感受不到也分担不了,人世间的悲欢不尽相同。

        可她大抵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前世赵家只余她一人,韶关城上她握紧了长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悲切到了极致,剩下的只有冷静。

        “我给你点了朱砂,你却比她漂亮,不过身形倒是相近,她已经许多年没来见过我了,连我都不大能记得她的模样,只是额间的红痣记得很清楚。”

        “想来是很漂亮。”

        两人相视,许小山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近似的一种情绪,悲切而苍凉。

        像是淮水街头历经变故的老乞丐,眸中有万千,只余苍凉色。

        远处一阵熙攘,叫卖声慢慢停了下来,原本拥挤的街道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身穿鸦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对护卫穿过人群直奔他们过来,护卫将他们围住,赵长欢垂下头,伸手拽住了小乞丐的衣角,怯生生的朝后躲了躲,周围的人碍于护卫手中长刀,都只是默默看着。

        “你们想干什么?”

        许小山脸色发白,手脚也在微微发抖,身子却往前倾了倾以挡住身后的人,梗着脖子朝面前的人喊道。

        只见那男子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身,锐利的眸光落在他身侧的女子身上,声音倒是慈和,“小山,若我记得没错,这位可是三年前来府上接你的族姐?”

        许小山心底暗自啐了声,这刘成三年前不过是城守府的一个管事,跟他倒也相熟,后来前任管家出了事,他便做了新一任管家,他被赶出府时,是他亲自带人打的板子。

        说着,他伸手去勾赵长欢的下巴,却被女子低头躲开,不过倒也看了个全貌,是个难得的美人,许小山眸色渐红,一脸愤然,抬手打掉他悬在空中的手,“拿开你的脏手。”

        “唰”的一声,身后护卫抽出手中长刀,眼见就要挥了过来。

        那男子也不恼,抬手示意他们停下,从袖子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地上,“看在你我以往同在府中的情分,十两银子,买你族姐进府,你若不识好歹”

        不紧不慢的起身,居高临下道:“就别怪我不顾旧情。”

        “呸,狗东西,谁要你的银子。”

        脏污的口水沾在了那男子的衣摆上,那男子面色一变,面上的笑意骤然消失,满脸冷意,“不知抬举,将人给我带走。”

        话音刚落,几个护卫扑了上来将许小山狠狠按在地上,一个护卫伸手去抓赵长欢的胳膊,女子死死攥着小乞丐的衣服,指节泛白,泫然欲泣,手指掰开,小乞丐厉喊出声:“这是什么世道,由得你们光天化日如此胡作非为?”

        那管家嗤笑一声,怜悯的瞧了他一眼,伸手齐整衣袍,目光扫过四周,围观的人不敢言语,亦无人插手,眼见着那群人抓着女子就往前走,小乞丐被摁在地上,他挣扎,迎面而来的拳脚落在他身上背上,小乞丐闷哼出声,那些护卫竟还不罢休,挥着拳头又上,小乞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眼瞧着女子被那些人带走。

        小乞丐倒在地上,那枚银裸子孤零零掉在脚下,身边路人劝他:“小乞丐,民不与官斗,你惹不起的,不如早点拿了银子去看看伤也好。”

        有人附和道:“就是,快起来吧,你那姐姐也是个可怜的,卖进那地方可就难出来了。”

        四周议论纷纷,地上的小乞丐半睁着眼,瞧着城守府那队人过了街口,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银子揣进怀里,一溜烟消失在过往的人群中。

        那边,赵长欢被带进城守府关押在一个华丽的房间中,门口、窗边皆有护卫看守,水雾缭绕,轻纱微扬,屏风后是一处浴池,东侧的小榻上坐着两个身着薄纱的女子,背朝着门口,能隐隐听见哭声,一个管事妈妈站在屏风外面,甫一进去便抬眼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淡淡嗯了声,带着她绕过屏风,指着那处池子道:“将自己洗干净了,你若是听不进去好话,我不介意帮帮你,不过我手粗,伤着你了,可别喊疼。”

        赵长欢怯生生的看着她,眼眶微红,哪敢再有辩驳,低声道:“我自己洗。”

        管事妈妈斜了她一眼,指了指水池边的托盘,上面放着衣物,“洗完就穿戴好过来。”

        说完便朝着屋侧走去,不一会传来她的声音,“你们这些个贱蹄子,趁老娘还好好说话的时候乖乖将自己拾掇了,哭哭啼啼的非要老娘给你们点厉害看看。”

        不一会那边便传来了女子的求饶声,连声喊疼,再一会便没了声响,赵长欢心想那老奴厉害的紧,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两个女子妥协了。

        没一会脚步声便往这边过来了,赵长欢倚在浴池边上,面露难色,手里的衣服轻飘飘的,胭脂色的齐胸纱裙,脖颈跟胳膊暴露在空气中,外罩一层藕荷色的轻纱,赵长欢咬咬牙,她长这么大就还没见过这样的裙子,倒不如不穿,这样的轻纱能遮住个啥。

        思量间,那凶神恶煞的管事妈妈已经站在了她跟前,“怎么,你是不会穿,还是不想穿?”

        赵长欢摇摇头,咬着牙将那裙子往自个身上套。

        美人面,飞仙髻,薄纱裙,红袖香。

        日升月落,夜色渐浓,城守府里歌舞声不休,一片酒色。

        水榭楼台,布置的倒算雅致,轻风拂过,菡萏微微颤动,常青的松柏沿着庭院种植,枝叶繁茂,凉亭依水,冷月倒映,假山耸立,姿态万千,廊中松木栏杆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是京都城也得难一见的院子。

        主院门外有护卫把手,见她们几人,喝道:“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领头的中年妇人忙应了声,带着身后一众女子,小跑着赶了过去,陪着笑脸道:“大人,这是今个府里来的新人,管家亲自去淮州城里寻的。”

        说着,她朝一旁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几张明艳艳的脸,个个穿着披风,只露出一张脸来,“您瞧,一水的好货色。”

        那护卫抬眸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后,眼睛里闪过某种意味不明的光,看得人汗毛颤栗,隐隐有些恶心,赵长欢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可是要往老爷房里送?”

        中年妇人摆摆手,笑意堆了满脸,“不是,府里来了贵客,这些都是给南苑那位准备的,要是能被看上,她们倒也算是有福气的。”

        护卫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仍在那群女子身上逡巡,“宋妈妈,这些女子,身家可清白,要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人混进去了,你我的命可就算是丢了。”

        “自然,刘管家亲自去选的人,都是淮水城里知根知底的人,错不了。”

        护卫收回目光,朝着院里几人点了点头便将人放了进去,一行人刚踏上回廊,领头的妇人便转头低声嘱咐,“一会到了地方,别看、别说话,主人家没让抬头就给我低着,谁要是得罪了人,牵连到我头上,你们一个也别指望着能活着走出城守府。”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中年妇人特有的泼辣劲,说话又快又毒,身后跟着的年轻女郎齐声应了是。

        走在回廊上,赵长欢悄悄抬了抬眼,进出口皆有人把守,连凉亭外也守了人,回廊两端也有人,府中更有府兵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她缓缓垂下头,跟着队伍继续往前,心中却有了思量,这样大的动静,金麟卫来人官职不小。

        府中的贵客,只怕指的便是金麟卫来的人了,她如今不知道来的是谁,也不知道是敌是友,轻举妄动只怕不妥,不如先去看看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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