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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有人飞马入城,绯红色的衣料在阳光下流转着炫目的颜色,腰佩短刀,马脖上的银铃一步一响,极致招摇,所行之处,路人纷纷回望,皆是避让,面上一番敬服之色。

        整个南疆,如此奢华浮夸之风,除却那位风吟王女再无旁人。

        只是这些亲卫向来悠哉,此刻却是风尘仆仆,一路狂奔,出现在了勒疏城,径直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方,莫不是王女那边出了什么事。

        开阳眸色一沉,几个起跃便朝着西南方向掠去,风伯见此状面色亦是一变,也顾不得去见落在地上的东西,折扇一收,跟着掠去。

        彼时那把再熟悉不过的长剑递上来,开阳接过,眸色急急一变,有些无措的看向主位之上的男子,尚未递出去,韩灼便已起身,几步行至他面前,将剑接过。

        “哪来的?”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压,几个亲卫面面相觑,最后领头的那位右手置于心口,深深拜伏:“西日阿洪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男子藏在克苏谷,此人唤阿勒海,样貌身量与侯爷竟有八分相似,王女本想派人解决这个麻烦,却不想明靖的怡王来了若羌城,提出合作一事,王女心知他居心叵测,便将计就计,将侯爷藏在克苏谷的消息放了出去,没成想,怡王带人入谷围杀那天”

        韩灼指尖抚过剑刃,眸中冷光微闪,“说。”

        “围杀那天,有一蒙面女子纵马入谷,提此剑力战。”

        “人呢?”风伯气尚未喘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既是围杀,她可有受伤,剑在这,那人呢?”

        开阳一把按上他的胳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将人按回了椅子上,冷声开口:“要想活去见你家主子,就快快交待清楚了!”

        亲卫闻言一惊,忙道:“怡王有备而来,西日阿洪留在克苏谷的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瞅着就要被斩杀时,那女子不顾生死的闯了进去,伤重不起,后来闯进去两人似乎是那女子同伴,那女子被怡王带走了,而那两人,人未救得,一个重伤被俘,另一个碰上我们的人,如今正关在若羌城的牢狱里,这把剑正是死死握在那人手中。”

        “次日,阿勒海的尸首被怡王的人送到了若羌城,王女便让小的们将此剑送来。”

        赵晏聪慧至极,冷静克己,唯一一次见她不理智,还是在北戎,侯爷生死一线时,怎么这次如此莽撞,像只无头鸟一样一头扎进了南疆来,除非!开阳猛然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是了,这明靖之大,赵家的眼线可谓是无处不在,独有这南疆,排外、神秘而独特,南疆人与中原人无论是语言还是外貌都有着鲜明的不同,是以赵家的探子不敢贸然入疆,对南疆的情况知之甚少,而赵晏来南疆,必是知道了侯爷遇袭失踪的消息,真真假假,便将西日阿洪藏在克苏谷的替身当成了侯爷,一头栽进了风吟设好的局里,不得不与怡王对上。

        “按理说,如果是怡王”风伯抬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几分试探,几分不自然,继续道:“如果她对上的是怡王,应该会没事的吧。”

        开阳摇摇头:“她是蒙面入谷,怡王不精武艺,未必认得出来,何况,她是执剑者,剑在人在,以她的脾气秉性,只要还有一口气,断然不会将自己的剑丢了,除非。”

        “除非什么?”

        开阳望向风伯,眼里隐隐有了担忧,“除非她根本就握不住剑。”

        “那女子呢,可还活着?”风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一把抓起那亲卫,“怡王呢,将人带哪去了!”

        “大人,小的真的不知。”

        韩灼他们当年平定南疆时威名远扬,这些南疆本土的军队跟百姓更是怕极了,如今眼见着这杀神们一个个动了怒,心下一颤,生怕自己一眨眼就丢了性命,连声音都是颤的,语无伦次道:“怡王,重景大人派了人跟着,那女子受伤不轻,小的也不知道,如今生死。”

        “风伯!”开阳出声拦下他,风伯闻声将人松开,回身面向韩灼,沉声道:“主子,属下请命去救赵晏。”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韩灼,指尖指尖抚过剑刃带出一串血珠,剑柄上的光滑像是那女子的柔荑,韩灼看向剑身,锃亮的剑刃上倒映着他的眸子,沉声道:“回若羌城。”

        “侯爷不可!”一旁走出一位手持羽扇的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瞧着面容已过而立之年,眼角有着丝丝细纹,却不损面容,更添几分岁月沉积之后的风华,男子皱眉,“那些暗处瞧着的眼睛时刻盯着南部,侯爷此时走,若行迹败露,便一路危机四伏,我等费这番心血,侯爷一走,极有可能前功尽弃,又该如何?”

        “即便这番心血白费,在没有部署的前提下,这般贸然启程,侯爷可想过自己面临的是什么?”玉衡先生抬起头看向韩灼,“嗜血厮杀,南疆必乱。”

        “我跟风伯回去。”开阳沉声道,“南部还需主子坐镇,赵晏,有我跟风伯去救,她即在南疆,想必赵家也会有人在南疆接应,主子放心,我等必会将人带回来。”

        “不必,风伯随我率一队人回若羌城,开阳留在此护卫先生,那几个听不懂人话的老东西不必再留情面,三日之内,肃清部族,斩草除根,将西日阿洪的同党杀了挂上城头,告诉那些南疆人,如果我的三分善心在他们眼里是无能软弱的话,那我也不会再顾及无辜的平民,既然要反,那就让血的味道弥漫整个南疆!”

        “侯爷!”玉衡先生眉梢一竖,怒道:“杀戮尽是罪孽,我以为侯爷走一遭北境,敢孤身闯北戎以拦下北戎铁骑护卫百万军民,是懂得了为将、为侯的责任与担当,我以为”

        “先生。”他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温度,冷冷打断了男人的话,桃花眼里墨色汹涌,大片大片的冷寂,暗藏的杀意,让玉衡先生心下一冷,“我是为了她。”

        “慈悲,仁善,我从未学会,只是觉得,执剑守山河、护忠良的她不该死在荒凉的北境,我不动杀念,只是因为,她曾说过,以戈止戈是最愚蠢的法子,至于这副身体,已然残破至此。”

        他勾唇,似是在笑,眸子却冷的如寒冰一般,“何况我向来,也没能学会惜命,如果她出了事,我又何必在乎自己这条命。”

        玉衡先生看向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出,出门时方顿了一下,怒道:“开阳,你等什么呢,还不来护着我,没听见你主子吩咐啊!”

        开阳应了声,提着剑拍了拍风伯肩膀,几步跟上,却听先生道:“告诉你家主子,他要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别回来了!”

        “要救人救人,说什么情话,左右那姑娘也不在,说给我有什么用。”

        “倒是说给正主啊,走一趟北戎命都快没了,折了一只胳膊,伤了一双腿也没见你将人留住”

        他声音不弱,每个字都确保韩灼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才摇着袖子慢慢朝外走。

        开阳摇摇头笑了,先生总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玉衡先生其实是钟鸣老人的忘年交,于帝王纵横、治国之策上颇有心得,更难得的是他仍有一颗赤子之心,彼时侯爷初初下山平南疆,杀伐果断,连屠两城,哀鸿遍野,做下不少杀孽,玉衡先生便是那时出现的。

        先生不怕死,自然也不怕侯爷,先生守着侯爷,做了抚南军的军师,也替南疆百姓挡住了侯爷手里杀伐的刀,侯爷远走北境时,也是先生以一己之力守在了南疆,周旋于各大部族之间,在南疆,人们于侯爷是敬畏,于先生则是敬爱。

        即便罕见,先生也是以一个明靖人的身份赢尽了南疆人的尊重。

        韩灼看向远走的那抹青影,作揖行礼,朗声道:“劳烦先生。”

        一旁的风伯听自己主子说了那样的话,连眸子都亮了亮,迫不及待道:“主子,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找小长欢?”

        “联系重景,让抚南军暗部的人去附近守着,我们去会会怡王。”谢景行沉声道,他面色肃然,有种深不可及的冷静,“将若羌城牢狱里的人给我放了,赵家的人不会坐以待毙,让我们的人带着牢里那人去找他们。”

        “雨师呢?”

        风伯抿唇,“他查错了人,险些惹了大祸,自请受罚,在抚南军中当苦役。”

        “让他滚回来,亲自去给我办这件事。”

        “是。”风伯应下,眼珠子动了动,像是想起什么来。

        “主子,我说万一啊。”风伯有些忐忑的看向韩灼,“万一怡王不放人呢,或者,或者小长欢不愿跟我们走,那怎么办?”

        韩灼默了默,才道:“不知道,我只想亲眼见她无恙。”

        至于旁的,不重要了。

        这世上能有人不顾性命为我闯一趟北戎,赴一趟南疆,夫复何求。

        他垂眸,掌心握紧了剑。

        原姜镇,是乌珠城最西侧的一个小镇,那日陈寅带着赵晏入了镇上,不久赵晏身上的刀伤便引起了高烧,病情来的凶猛,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赶路是不可能了,只能原地休养,等赵晏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屋内,是原姜镇方圆百里请来的最后一位大夫,也是最负盛名的大夫,胡忱,胡大夫替赵晏诊完脉,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姑娘这一身刀剑伤,落了一身伤病,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受这样重的伤还能活着,她能撑到此,已是不易,伤病未愈又染风寒,高烧不退,寒气入肺,风寒入骨,再说姑娘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骨是弱极了。”

        “您直说便是。”女子声音沙哑,话刚落,床幔之中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咳,赵晏捂着唇,眸中蓄了泪光,心肺里的抽痛加之不退的高烧,整个人都像是强弓末弩一般,有种垂垂老矣的无力感,她慢慢睁开眼,头顶影影绰绰的床帐一水的青色,恍惚回到了那日,重生那日,她缓了许久才缓过劲,“能不能活,是我自己的命。”

        胡大夫轻叹一声,提笔开了方子,“退高烧,用药重,可你这副身子,就像一把绷紧了的弦,轻一点,重一点,都要不得。”

        “姑娘,南疆人有句古话,草命好活,我这张方子能助你搏一搏,用不用在你。”

        陈寅将人送走,捏着桌子上的药方子,一行一行看下去,纸张微皱,“姑娘,这方子,我们不用,我带你去平城,我传信给二少爷,一定会治好你的。”

        “陈寅,我撑不住。”女子哑着嗓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挤出来一般,“我撑不到去平城,也撑不到等二哥来。”

        “去熬药。”

        “姑娘。”

        “咳,药熬好,送我,去若羌城。”

        当夜长月当空,赵晏喝了药,内里如烈火焚烧,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时冷时热之际,更是头疼恍惚,她开始想起北戎、北境那些事,也想起前世,不过大多,都是有关那一个人。

        她仰着头,隔着层层幔子看向窗缝里的月光,熬不过今晚,她连去若羌城替他收尸都做不到,真遗憾呐,在北戎时,她尚有决心撑着一口气从真神庙追到王城,如今她连走到若羌城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她无比清醒的知道,那人死了,在她眼前。

        可她还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像他这样的人,在若羌城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吊尸城头,抛尸荒野,亦或是被用来做筹码,逼退抚南军。

        可韩灼啊,我怎能让他们,辱你至此。

        又出了一身冷汗,赵晏呢喃一声,紧紧拽着被子,将所有难受隐于齿间。

        迷蒙间,门窗吱呀,月色散落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有人步步走近。

        “陈寅,带我去若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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