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赵姑娘每次相见,都是如此,让人难忘。”章豫朝她颔首,浅笑道。
“不及世子。”赵晏弯唇,看着他那一身绯红招摇的华服,悠悠道出后半句,“明艳过人。”
韩灼拥她上了马,斜着眼睛瞥了章豫一眼,嘴角淡淡一牵,“你说这朝暮楼比之你的挽香阁如何,南疆的商路,不知道你章财神吃不吃得消。”
“哎我说,明安你别激我。”
“如何?”
章豫眼珠子一转,笑得志得意满,“别的不说,这商路上,我章豫说一便是一,吃不吃得下,你且走着瞧。”
“毕月危月借你,三成利。”
章豫笑着拍手,“五成利,日后求你帮个忙。”
未得到回应,马背上的人背脊挺拔,拥着人驱马远去,他摇了摇头,倒是没急着去追,朝着身侧的毕月、危月笑道:“你家主子可曾带你们喝过花酒?”
见二人一脸肃色,他便扬唇笑了,“走了,世子爷带你们长长眼。”
领着二人,转身又进了朝暮楼。
回了圣宫,便有诸多事宜再度缠上来,许多人等着见韩灼,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韩灼牵她去了过风阁的书房,抬掌摸了摸她的发顶,转身入了偏厅与南疆的官员议事,隐约听见是有关南疆余孽追捕跟过几日风吟生辰的事。
书案上堆积了许多没看完的卷宗,堆成小山似的,她不免有些恍然,前几日这人时常待在长生殿,眼下时浮着淡青色的阴影,看来不是如他所说那般没事做,而是白日里守着她,到了晚上,才会做这些事,所以日日睡不好,或者是压根便没睡。
她垂了眼,不由想起方才在朝暮楼韩灼那双直勾勾的眼,想必是以为她偷偷跑了,才那般兴师动众,做事失了章法,她随意取了一卷,上面誊写着此次王女寿辰南疆各部世家前来若羌城的名单。
粗粗瞧过,便见端倪。
烛火晃动,赵晏静静等了会,慢慢合上卷轴,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来。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识得韩灼这一场,她唯一了悟的便是这句佛偈。
她好像,渐渐开始跟韩灼一样,在心底肆意长出了难言的不安。
像是一根无处安放的针,时不时戳在她心上。
她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半眯着眼,倚在小榻上,恍惚间竟睡了过去,不过只是浅眠,很快被前来奉茶的侍女惊醒,几人连连告罪。
赵晏摆摆手示意无事,撑着自己坐直了腰背,“几时了?”
“回姑娘,已经戌时了,姑娘可是饿了,侯爷刚吩咐过,给您先摆膳。”
“不必。”
她起身,隔着花窗,远远瞧着那人端坐在主位,神色淡淡,脊背笔挺,时不时轻挑眉梢,他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做下决断,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位于他下首的那些人大都年长于他,却多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面色肃然。
儿时像孤狼一样的那个孩童,终于走过了尸山血海,彻底长成了青年模样,五官英挺,眉目俊朗,气质内敛而沉潜,无畏而无惧,肃冷从容。
历尽千帆,终于无人再敢欺他,辱他,此刻的他,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光华万丈,无人可轻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或钦佩仰慕,或敬畏惧怕。
“一会侯爷出来,转告他,我在长生殿等他一道用晚膳。”
“这。”为首的女侍抬头看她,面露迟疑。
赵晏看她一眼,“身上脂粉味太重,我想回去沐浴更衣。”
听到这话,那女侍才应道:“那我等送姑娘回去。”
赵晏倒没反驳,白日里的事,想必这些女侍也受惊不轻,便由着她们一路跟到长生殿外,眼见她进了殿内,与长生殿伺候的女侍打过照面,方才离去。
“回来了?”
甫一进殿,便听见风吟清脆如铃的声音,女子懒懒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见她看过来悠悠扬起一个笑来,“还以为你会跟侯爷一道回来。”
一旁的风伯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讪讪道:“我来赔罪。”
“何罪之有?”赵晏听见自己含笑的声音,此事,谈不上怪罪,若是论,怕也只能怪自己够折腾,连累这一众人担惊受怕,“再说,该赔罪的人可不是我,是殷非。”
风伯蹙了蹙眉,扯出一抹生硬的笑,贫嘴道:“殷大哥,估计会打我。”
风吟咯咯笑了,扬着眉道:“估计会打死你。”
“殷非手底下有数,打死不至于。”赵晏举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半死吧。”
看她心情像是不错,风吟努努嘴,与风伯对视了一眼,又偷偷瞧她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自在洒脱的模样,两人双双起身,“既然你不生气,我就先走了,重景还气着我逛青楼这事呢,得好好哄哄才行。”
风吟起身,领着身边一众女侍风风火火的走了,风伯摇了摇扇子,嘴角噙着笑,“我去找开阳讨教两招,以免被殷非打个半死。”
“对了。”他顿住脚步,敛去几分漫不经心,转头朝着赵晏道:“北河,他自请受罚,去军中做苦役,侯爷没允了,他倒是自己跑去了。”
“嗯?”
风伯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扯出一抹苦笑,“倒没见过受罚还这样上赶着的。”
赵晏沉吟片刻,默默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原本是夜卫的事情,她不便过多干涉,可是北河,终究是因她受了责罚。
入夜后偌大的长生殿骤然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只听过堂的夜风,沙沙作响的林叶,不知名的虫鸣声,今日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扰乱她的思绪,半刻不得清净。
而今骤然清冷下来,却只觉那些思绪像是长了脚一样顺着藤往她脑子里钻。
下药的不是韩煜,杀人的也可能不是韩煜,甚至将赵温宁带来南疆的人也不是他。
数年前的英俊少年郎,也曾是她心心念念明目张胆喜欢过的韩长风。
可是何时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误会、仇怨,让他们各自都背负了太多,少年撕裂般的成长,她成了他不得不放下的人,家族倾覆,她只得远走北境,顺势接下父亲留下的军权势力,护佑百姓,她以为相负是他的背离、他的舍弃,为了他的勃勃野心。
可是当一切她眼中的真相因为有了难言之隐,爱恨就都不那么纯粹了。
她将自己沉在浴桶中,想要清醒几分,却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去恨韩煜,也做不到完全忘记他,即使如今心头萦绕的是另一个身影,可就像韩灼担心的那样,韩煜与她有前世今生的许多年,有斩不断的羁绊,即便她努力不去提及,却也会在不经意时浮现在脑海里,那是她的过往,却即便是她自己也无法了断。
赵晏吐了口气,顶着沐浴后半干的长发,拎着茶几上备着的酒壶,出了殿门,足尖一点跃上了殿前的梧桐树,莲青色烟云长裙在枝桠间散开,与乌黑的长发交错,白色绸缎的软底绣鞋半勾在脚尖上。
壶中的桃花酿酒味很浓,更多的是香,格外的香。
酒香弥漫在空气中,空荡荡的胃里忽然便热了起来,火辣辣的,纤足轻晃,望着远处通明的烛火发愣,南疆的圣宫,一是做圣女居所,二是祈福所用,供奉的神殿之上,有上万的香烛灯火,即便是夜间,也是格外明亮,宛若白昼。
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看着树上那抹身影轻轻蹙了眉。
“赵长欢。”
树上的人垂眸望下来,默默凝视许久,身子一歪,斜斜跌了下来,似春日里迎风而落打着转的花一般,又像是折翼的蝴蝶,轻盈而飘然。
她倒似一点都不怕,水灵灵的眸子里氤氲着水光,韩灼飞身上前,探手揽过肩膀将人接住,身子一旋,女子单薄的身子跌入胸膛,重重的撞入怀中,纤细的胳膊顺势攀上他脖颈。
“你回来了。”
韩灼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将人放下,低低道:“伤还没好,哪来的酒?”
月光洒在赵晏身上,像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华,眼底的水光染上几分媚色,细嫩的面颊上有了微红,宽松的衣袖垂落,露出白皙的臂膀,她总是能将女子的衣裙穿出一股英姿飒爽的豪迈之气,却唯独这一次在他怀里,妩媚的像一朵花。
“阿灼。”
喃喃的低呼响在耳畔,还来不及应答,温热的吻便莽莽撞撞迎上来,韩灼眸子一缩,女子的眸子里像是藏了漫天星河,蕴藏着灼人的光,直直瞧向他。
甘甜的酒气在唇间辗转,赵晏像是醉了,环着他的颈,吻的热烈而急促,韩灼望着她的眼,碰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着火一样,痛痒难耐,暗沉的眸子好像压着火,微颤着手抚上女子脊背,越发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人,呼吸渐渐紊乱,纠缠难分。
女子细嫩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像是想抓住些什么却不得其法,顺着他的脊背,周身胡乱的摸。
被她摸过的后颈滚烫,带起阵阵酥麻的战栗。
在那双游鱼似的手快要碰到他腰间时,他慢慢停了下来,凝视赵晏那双水蒙蒙的眼,闭了闭眼,长睫剧烈颤抖,唇从她的脸颊擦过,慢慢落在耳后,将她缓缓地,紧紧按进了怀里。
赵晏酒醒了大半,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骤然清醒。
耳边是男子低声的粗喘,她面上一红,随即弯出笑来,轻啄在韩灼脖颈上,只觉男子身子轻颤,沉沉道:“别动。”
她眉眼含笑,眼波流转,看着这个只是死死抱着她,克制而隐忍的男人,低声道:“我是你的,韩灼。”
韩灼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她。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有过太多的死亡与污秽,但是那些劫难与磨砺,从没有像赵长欢这样,让他狼狈无措。
她总能轻易的撩动他的思绪,打破他的冷寂与沉稳,随随便便就能将他冰冷的铠甲敲碎,让他方寸大乱,束手无策。
“你醉了,赵长欢。”
他念她的名字,总是一字一句,颇有威严,却又缱绻缠绵。
“我不会让人轻慢你,即便那人是我,是你愿意。”
“跟我在一起,韩灼,你是怕自己会后悔吗。”赵晏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他,男子冰凉的手轻轻握上她的手,眸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清浅的吻落在她发顶,浅声道:“我怕你后悔。”
水光氤氲的眸子猝然落泪,她唇边扬着笑,又哭又笑,“我可真是”
可真是好福气。
“什么?”
女子仰头,张口咬在男子下巴上,浅浅一圈痕迹,“你以后,不准喜欢别人。”
“不会。”
赵晏抬眼悄悄看他一眼,笑意朗然,“走吧。”
“用膳。”她扣着他的手,脚尖轻踮,附耳道:“然后做情人该做的事。”
话落,男子的脸黑了三分,眸色沉得可怕,赵晏挣开他的手,提着裙角跑上台阶,只听韩灼在身后冷冷道:“你以前喜欢韩煜是不是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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