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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烛光微动,屋中的青瓷瓶在微光之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门外脚步悉疏,有人掀帘而入,风伯走了进来,背着药箱,面色阴沉的不像话。

        “姑奶奶,我让你哄人,可没让你自残,你姑娘家家的,好歹爱惜些自个。”

        他取了镊子,微微皱着眉,“不是挨刀挡剑,就是搞得血肉模糊,你也够能折腾的。”

        赵晏不语,掌心摊在他面前,目光却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上,没什么心思回应他。

        “疼。”陷在皮肉里的碎瓷片要挑出来,尖头的铁器得拨开皮肉一点一点的取,赵晏皱着眉,手下意识蜷了蜷,风伯看着她,毫无怜悯之心。

        “伸开。”

        又是尖锐的痛意自手心传来,赵晏疼得眼角泛泪,将手抽了回来,“风伯,你是不是故意的。”

        风伯挑挑眉,轻呵了一声,目光瞟向地上,“建窑的黑瓷,我可不记得明安候府有这样的好东西,值得你碎了一地目光都不带移开的。”

        “我没有”

        身后细微的响动传来,生生打断了赵晏的话,她转过身瞧了韩灼一眼,复又回头朝着风伯使眼色,示意他闭嘴。

        风伯对上她的眼神,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你既是疼的厉害,看来我手还是不够轻,主子向来手轻,便劳烦主子替你挑吧。”

        赵晏张张嘴,朝他做了个口型,风伯也不恼,将工具留下,行了个礼头也不回退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韩灼接过桌上的镊子,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抬到灯下,慢慢挑着嵌在掌心里的碎瓷,他很认真,眉轻轻蹙着,动作也很轻柔,赵晏看着他,竟一点也不觉得疼。

        两人谁都不曾讲话,韩灼垂着眸,满眼都是她血红的掌心,清水处理过,显出深浅不一的小伤口。

        自宗正寺回来,韩灼脑海里闪过千百个念头,可是他心里清楚,赵长欢的喜欢不是假的,赵长欢的爱不是假的,即便他心里清楚,却也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一幕。

        明知道是嫉妒生出来的鬼祟,可他依然克制不住。

        他对眼前这个人,无法言说的占有欲以及嫉妒心。

        他心中渐渐因这人生出执念,养出了贪念,因为她而开始不安,开始恐惧,开始有那些平凡细微而极其难控的情绪。

        几天之内,他眼看着她被刺杀,星夜兼程的赶回来,也是怕她出事,没有人知道,他在一进京听到她被韩元带进宫时,整颗心都在发颤,他怕自己在她面前失态,怕自己口不择言,明明已经不安到极致,依旧佯装无事去了书房议事,直到在宗正寺,韩煜伸向她的那只手。

        像是寒夜里泼向他的冷水,冰寒彻骨。

        那一刻,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南疆三十二剑,他觉得轻了。

        恶念终是压过了理智,韩煜就像插在他心上的一根刺,拔不掉,却让他疼痛难当,连痛呼都做不到。

        而他能做的,只有逃似的离开,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揣测。

        可人心里长了妖怪,不时在耳边低语。

        而这些碎瓷,扎在赵晏掌心,一样扎在他心里。

        良久的沉默,终于在挑完最后一块碎瓷时打破了,赵晏看向他,“阿灼,你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她唇角带笑,清艳的面容越发生动起来。

        韩灼凝眸看了她半响,替她上好药,取了纱布仔细缠好,淡淡道:“我不饿。”

        “我饿。”

        说着,赵晏朝他抬了抬手,“伤在右手,握不了筷子。”

        韩灼看着她,道:“我找下人伺候你。”

        “我不要别人。”

        “只要你伺候。”

        女子微微仰着脸,笑容肆意,“你不愿意,那我找别人了。”

        韩灼终于无法忍耐,有一股火在他心间腾起,猛地抬眼看她,连声音都提了些,“你想找谁。”

        “韩煜,还是袁纥律。”

        “赵长欢。”韩灼抬眼看她,却是没了话,眼角微微发红,慢慢别过头去。

        他过往是独行在尸山血海里的人,每一步都走的鲜血淋漓,长路漫漫,不见天日,更不知何时到头,上天薄待他,母不慈,父不仁,他该是烂在月华宫里的淤泥,可每每提及赵长欢,都会让他想起钟鸣山上师父常说的那句话,因果机缘,今日苦果焉知不是他日善缘。

        千山万水,萍水相逢,本该擦肩而过,却因一次次留意,便将心给了出去。

        北戎生死相携一遭,终是他起了贪念,这个执剑挡在他身前的女子,成了他的执,他的欲,贪嗔痴自她而起,无法可解。

        以前他觉得,人间是炼狱,死是解脱,而今人间是炼狱,赵长欢才是他的解脱。

        他尝遍苦果,只愿得赵长欢一个善缘。

        赵晏微怔,韩灼时常连名带姓的喊她,或生气或无奈,却只有这一次,让她觉得,韩灼是因为委屈。

        “青梅竹马,救命之恩,是不是哪一个都能越过我。”

        听到这话,她微微一愣,韩灼握着镊子的手慢慢收紧,在她尚在怔愣时,他艰涩开口,“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话听到这,赵晏呼吸一窒,心里有些慌乱,在这场情爱里,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人,从来都是韩灼,主导者是她,对这段感情生杀予夺的人也是她。

        她喜欢他,却没有他喜欢自己那样喜欢他。

        而韩灼自幼时的遭遇,让他注定在这段感情里,不安而惶惶。

        赵晏伸手握住他的手,唤他,“韩灼。”

        她坐直了身子,一点一点靠过去,眸底映出韩灼那张轮廓鲜明的脸,偏头,堪堪停在下巴处。

        “真是难哄啊。”

        赵晏微微叹气,笑着仰面,温软的唇瓣迎上去,软软印在韩灼的喉结上,喉头滚动,莫名的快感直冲头顶。

        “哄好了吗?”女子浅笑着,眉眼都是笑意。

        韩灼不语,眉目似有松动,目光落在她脸上。

        赵晏低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刚走两步,便被人拽住了裙子,“去哪?”

        她回头,看着他落在自己裙衫上的手,“太晚了,麻烦别人不太好,我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

        韩灼目光落在其他地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我去,你跟着。”

        在他的目光所及,才是安心的。

        他声音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倒看不出消气了没,率先出了屋子,赵晏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君子远庖厨,赵晏从没想过,明安候会藏了这样一手好厨艺。

        小厨房里烛火都熄了,明安候府原就冷清,此时入了夜,便更安静了,昏黄的灯下,赵晏搬着小板凳坐在锅炉前小心的照看火候,韩灼站在灶台前,衣袖轻轻挽起,露出一截手腕,水汽缭绕中,细细的面落进锅里,慢慢煮着,不一会鲜美的肉汤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灯火不明,模糊了韩灼的面容,让他周身的凌厉都变得柔和几分,赵晏想起那句,嫁作他人妇,洗手作羹汤。

        这样的岁月,才是人心最安静的向往,平淡而乏味,却是惊惶岁月里难得的细水长流。

        “那茶碗,是我年少时送给韩长风的,他将它还了回来,韩灼,它碎了。”

        耳边只有柴火的噼啪声跟肉汤滚开的滋滋声,赵晏垂着眼,看着跃动的火苗,轻轻扒拉了几下。

        “知道了。”

        “赵长欢,面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沉寂的厨房,随即坐在了庭院中柳树下的石凳上,月光惨淡的落在两人身上,影影绰绰。

        “好吃吗?”

        “嗯。”

        她低头,咬断了韩灼筷子上的面,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散落的月光与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眼眶莫名发酸。

        “韩灼,你给我煮一辈子面吧。”

        韩灼看着她,面前的女子就那样,第一次在他面前,嘴里塞满了面条,笑着泪流满面。

        因为幸福,因为感恩,也因为韩灼。

        清瘦的身影在月色被一点一点拉长,廊下的风灯明明灭灭,韩灼却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知到,面前这个人最细微的情绪,赵晏始终像一把坚韧的剑。

        而此刻,格外鲜明,她的爱恨,她的脆弱,都原原本本摊在韩灼面前。

        清冷的月透过青墙上精致的雕花菱格,落在地上,投下一片精致的花纹。

        “此间事了,你要不要嫁我。”

        韩灼黑眸抬起,看着赵晏,薄唇轻牵,笑意若有似无,道:“想要个名分。”

        他的眸光落在赵晏的面上,微微侧首,慢慢低下头,像是说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赵晏心中一滞,轻轻嗯了声。

        韩灼挑眉看向她,放下了筷子,慢慢凑近她,他眉眼生的精致而漂亮,平素里多是凌厉,显得盛气凌人,而此时眉眼皆浮笑意,便像是明靖最明艳风流的一幅画,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赵晏看着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心跳的越来越快,韩灼离得越来越近,墨色双眸带了笑意,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面上。

        夹杂着浅淡的冷松香。

        呼吸缠绵,韩灼静静看着她,右手朝后摸去,抵住了她单薄的背。

        吻落在她唇上,绵软而清冷。

        她直起身,微微仰头回应这个炙热而急促的吻。

        韩灼揽过她的腰,抱她到膝上。

        爱意敞在夜色里,只有当夜的月瞧的清楚。

        日光晴明,照得一片亮晃晃的,落在庭院里,泛着清和耀目的光。

        赵晏睡得昏昏沉沉,欢愉之后的疲乏带出了这段时间所有的劳累,梦里翻了个身,触碰到什么东西,温暖而坚实。

        她朝着旁边蹭了蹭,翻身抬手一把抱过去,冷松香扑鼻而来,她安心的拱了拱,复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是天色微暗,赵晏抓了抓脑袋,不知人间几何。

        “什么时辰了?”她瓮声瓮气道。

        “刚过了巳时。”

        床边不知何时点了盏灯,烛光微亮,赵晏微微抬眼,一张轮廓鲜明的脸映入眼帘,五官深隧,清隽冷冽,每一笔都似精雕细琢,剑眉星目,墨色的眸低垂落在她面上。

        看样子是早就醒了,却也不惊动她,静静躺着等她醒。

        赵晏揉了揉眼,目光逡巡一圈,莲青色的里衣不知何时被换成月白色的裙衫,此时正卷起来大半,纤细的腿露在外面,紧贴在韩灼腰上。

        她愣了愣,随即将腿挪开,拽了拽被子,脑袋凑近了些,漾出一个明艳的笑,“侯爷喜欢给人换衣服?”

        韩灼垂眸看她,眸光已恢复平素里的淡漠,“不喜欢。”

        赵晏抱着被子,嘴角轻翘,笑道:“哦”

        “你不穿衣服抱着我,我睡不着。”

        他不是圣人,爱人在怀,轻易便能撩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韩灼起身下榻,赵晏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忽地就红了,拉起被子蒙住脸。

        身下忽地有些凉,韩灼坐回床榻上,探指将她的裙摆往上卷了卷,冰凉的指尖碰在她腿上,赵晏脑子一懵,浑身直颤,脚趾头不由蜷了蜷,“你干什么。”

        “涂药。”

        冰凉的感觉从膝上传来,她扬手掀起被子,撑起身顺着韩灼的目光看过去,白皙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伤落了一大片。

        手掌盖在膝盖上,轻轻揉着,不一会冰凉的药膏便成了火辣辣的。

        赵晏明眸微闪,目光灼灼看着他的动作,动作熟稔细致,又极其专注,一定是她在前世吃尽了苦头,今生才能换这样一个人来爱他。

        白嫩的足踩在韩灼大腿上,轻轻踹了踹,抬手去抓他的裤腿,触目惊心的疤痕露在眼底,她瞧了一眼便转开眼去,眸子发涩。

        “你腿上的伤,我都不敢看。”

        韩灼看向她,见她眼底的心疼,嘴角轻轻翘起,黑眸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那就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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