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1 追剧

“看来这片翡翠梦魇正在与我们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包围四周的黑暗重归段青刚刚闯入这里时的寂静，那无声的沉默也仿佛正在无声地嘲讽着这个已经闯关无数的资深游戏高手，迎着雪灵幻冰走来的他沉着自己的脸，好像一直没有从刚才简单无比却又莫名其妙的梦境情节中反应过来：“我不认为是我们之前的努力有了成果，毕竟要是克莉丝汀这么简单就被治愈、折磨她生出了万千黑暗阴影的梦魇要是如此简单就被攻克，那也太小儿科了。”
  “刚才的那一幕甚至连结果都算不上。”同样点了点自己的头，雪灵幻冰用眼角的余光警惕着黑暗中的动静：“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剩下的问题就是……刚才的那一幕，究竟代表着什么。”
  “现在只能认为，克莉丝汀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在帝国的境内邂逅了某个人，这件事给克莉丝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被梦魇世界拿来复现了。”段青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就是说，这场留在克莉丝汀意识中的片刻记忆，只是风暴之前的一场序幕，桑特留斯行省……坦桑城……还有‘隐秘的旅行’……呼。”
  “是冲着你来的呢。”
  他低下头，冲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道，寄宿于段青意识深处的薇尔莉特也在此时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已经在同一时刻得出了和他相同的结论：“当然，身为当事人，我可比你更清楚克莉丝汀前来桑特留斯行省的原因是什么，毕竟那个时候的我，可是即将叛出法师议会、想要明目张胆和魔法帝国站在一起的大魔法师呢。”
  “后来爆发在坦桑城的那次事件，果真成了里程碑了。”段青也只能跟着发出了一声苦笑：“很抱歉坏了你的好事。”
  “我对那件事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反而要对你表示感谢。”薇尔莉特回答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轻笑：“因为你的存在，我的命运被扭转到了完全不曾想象过的方向，本想借由魔法帝国之手有所突破的研究也……啊，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恐怕，在坦桑城被扭转了命运的大魔法师不仅仅只有我自己，还有另外一位呢。”
  眼前的景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再度出现了改变，黑色的空间边缘也泛着暗光而重新生起波澜，如临大敌的段青与雪灵幻冰二人随后却是睁大了各自不可置信的双眼，望着那已经上演过数次的、位于花园中被欺侮的幼年克莉丝汀张大了嘴巴：“——啊？”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回到原点了？”
  “刚才我们失败了吗？克莉丝汀不是安然离开荒原了吗？没有出现任何敌人啊！”
  “她甚至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也根本没见到被污染的克莉丝汀产生的黑影！难道系统已经开始防备我们，想把我们强行排除出去？”
  花园中的幼年克莉丝汀正在无数黑影的言语围攻中哭泣，而站在花园边的段青与雪灵幻冰两个人也在各自风中凌乱着，一个望着前方的舞台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另一个则是将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抓成了鸟窝头：“不，不可能！要是这片梦魇真的如此针对，它应该早就把我们踢出这里才对！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这片梦境绝不会如此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事，它不会轻易打破自己制定的规则……我认为是那个场景有问题，或许有我们还未注意到的地方。”
  “你是感应力最强的玩家，你应该有所察觉吧？要是你都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那我就更没可能发现什么问题了啊！”
  “我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反倒是你——桑特留斯行省和坦桑城附近的地形情报，你应该比我更为清楚才对，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荒野，我怎么可能有印象。”
  按捺着心中无名升起的烦躁感，声音降了几度的段青撇着嘴巴结束了这场没有答案的争吵：“算了，在这里纠结恐怕没有什么意义，最好是回去再看一眼，看看出现在那片荒野中的克莉丝汀到底做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把刚才打过的关卡再重新打一遍，是吧？”雪灵幻冰用苦闷的目光望着前方的花园：“要把那些看着就难受的梦境剧场再通一遍？”
  “不仅是再通一遍，是一命再通一遍，否则还得重来。”摆出一脸无奈状的段青随后也用力拍了拍手，对着自己和身边的同伴加油打气：“没关系，既然已经通关过一次，那自然也能再通关第二次，无论是经验还是心境状态，我们都是占优的。”
  “比较难应付的梦境剧场确实有那么几个，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更合适的过关方法。”
  又一次踏上了入梦的过程，两个人的身躯也重新投入到了眼前花园的黑暗之内，一场又一场的梦境剧场也随着他们重新开始充当演员的过程，在他们的面前重新遍历上演着。虽然找出了可能更佳的解决办法，但两个人的新一轮梦境闯关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偶然的失误与演绎的失败除了带来新的一个克莉丝汀的黑暗阴影复制体以外，也只能让他们在功亏一篑、闯关失败的结果下重新开始：“……可恶，刚才临场发挥的那句台词不是很合理的吗？为什么会被那个贵族看出问题？”

  “既然对克莉丝汀的记忆与梦魇的情况不熟，那就不要搞这些临场发挥啦！你就按之前的套路演就好！”
  “这不是想要试一试更多的可能性嘛，毕竟如果改变了现有的梦境时间线，我们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梦境也会出现不同……唔，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有可能创造出新的关卡？我们还能重新回到那片荒野之中吗？”
  “又要重来一遍！我的内心从未如此烦躁——等一下，你有没有同样的感觉？难道这片梦魇世界也同样正在影响我们？”
  顶着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糟糕情绪继续踏上重复的演出之路，段青二人又一次磕磕绊绊地将自己面前出现的一幕幕推动了下去，他们依靠着各自的手段和最后的毅力克服了最后与假芙蕾雅对峙时的战斗失误，成功渡过了上次塔尼亚之战的最后一道险关。气喘吁吁地目送着克莉丝汀的身躯在战火中化作白光消失飞散，两个人各自庆幸的模样也因为累积的精神疲惫而变少了一些，场景的急速变化与不断改换的黑暗背景也让这两人来不及完成胜利的庆祝，急忙投入到了自己曾经走到过的最远梦境关卡之中：“——终于回来了。”
  “荒野，还是那片荒野。”举起了长剑的雪灵幻冰率先将视线投入到了克莉丝汀之前出现过的方向：“剧情没有改变。”
  “——你好，大魔法师阁下。”迎着逐渐出现在那片荒野尽头的熟悉的身影，整理着自己情绪的段青也率先露出了自己的笑容：“很荣幸能在这片渺无人烟的野外遇到像你这样的贵人呢。”
  “你们是谁？”上下打量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克莉丝汀的目光也一如段青两人所预想的那样游动：“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同样被斗篷遮住的大魔法师袍，同样将信将疑、宛如路人的态度，克莉丝汀与段青两人相遇的桥段随后也如同故事书里不愿提及的普通日常一般，在空无一人的凛冽寒风中二度上演着。采用尽量平稳而又友善的态度，负责主导对话推进的段青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对话的速度，那与雪灵幻冰四下里不断搜寻着什么的目光也终于在最后一刻引起了克莉丝汀的注意，原本浮现在她脸上的平和神情也变得更加狐疑了几分：“……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啊？啊，不，我们只是……咳咳，我们毕竟是被丢在了荒郊野岭的冒险者嘛，所以想找找有什么别的路人。”于是段青急忙开始了敷衍的解释：“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有些走累了，如果能有路过的马车或者好心的魔法师可以搭我们一程的话，我们会非常感谢的！所以——”
  “很抱歉，我也有任务在身，无法携二位同行。”明白段青言语中的暗示，向后退了一步的克莉丝汀颇为礼貌地摇了摇头：“如果你需要食物、水或者魔法卷轴之类的物资支持，我可以稍微分给你们一些。”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段青赶忙摆了摆手：“我是说，我们并不是想要大魔法师的东西，我们只是想找个靠谱一点的旅伴——”
  感受着克莉丝汀微笑之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灰袍的魔法师终究还是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凝固下来的气氛也让这场对话无法再持续太久，最后只能以克莉丝汀的挥手远去作为终结。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的离去与四周黑暗的重新降临，一直没有说话的雪灵幻冰面色也逐渐变得如同寒霜般冰冷，她将紧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然后才开始将自己之前高度警惕下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四周没有出现任何伏兵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的敌意出现。”
  “这样就更奇怪了。”收拾起心情的段青也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对话中也没有丝毫有用的信息，她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异常……你的表情很沉重，是看出了我没有看出的问题吗？”
  “不，没有。”雪灵幻冰的脸色依旧显得寒冷如冰：“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更不可思议，她甚至正常的不像是梦魇虚构出来的故事主人公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一定是这片梦境世界给我们出的难题。”段青恨恨地咬了咬牙：“既然我们确定了周围根本没有异状出现，也没有潜在的敌人，那就是这段舞台剧本身存在‘梦魇’。”
  “问题的关键应该位于克莉丝汀‘拒绝与我们同行’这段。”
  重新开始了新一轮梦境连续剧的景象中，段青与雪灵幻冰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入剧过程，漫长的演绎与演绎中不断打破的梦魇也继续折磨着这两个人的身心，但与之对应的闯关过程却是变得更加顺利了起来。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两个人又成功地站在了那片荒野之内，率先将视线投向克莉丝汀出现方向的雪灵幻冰第一时间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下一刻却是被早有所料的段青伸手阻止了：“不，不行，不能动手。”
  “……那这一次你要怎么试？”
  “她不信任我们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我们是出现在她路途中的可疑冒险者，我们知晓她身为大魔法师的身份，我们一直想要接近她的态度与意图。”
  “只要能将相遇的场景布置得再‘自然’一些的话——”
  嘴里嘀咕着这样的内容，灰袍魔法师反手从法袍中摸出了一把匕首，然后一边以熟练无比的动作在自己的小腿上拉了一条口子，一边靠着雪灵幻冰的腿边顺势坐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哟哟！我……我……我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为何不用你的治疗魔法进行治疗呢？”
  他的这番迅速行动立刻得到了雪灵幻冰的回应，放下了剑柄的女剑士急忙配合着扶住对方的身体靠在了路边，然而说出这句话的却不是她，而是已经走近的克莉丝汀审视着二人的微笑面容：“以及——你好像也是一名炼金师，身上应该带着治疗药水吧？”
  “啊？咳咳，咳咳咳咳！”被雪灵幻冰扶住的段青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嗽了半天才吐出了自己呛住的口水：“因为……咳咳，因为我的药水已经耗尽了……”
  “那就用我的吧。”咕噜噜的玻璃滚动声里，克莉丝汀丢向段青的一瓶魔法治疗药水也停在了段青尴尬的神情面前：“希望你那自导自演的伤口，可以在我的药水下顺利复原。”
  “我们后会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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