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9 狠药

“没错，你正在做梦。”
  对峙的空间随着裂隙内流出的虚空能量而变得愈发昏暗，吹过这片荒野的狂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冷冽，摇摇晃晃站在场地中央的克莉丝汀不知何时也成为了这些冷冽狂风的源头，映衬在她身后的众多阴影也随着冰色与暗色的覆盖而变得越来越少。俨然一副即将成为大魔头的样子，显现在裂隙之间的克莉丝汀的那张脸也伴着四周黑气的聚集而变得越来越朦胧难认，一直观察着这一切的段青随后也用力吹开了眼前近乎难以呼吸的浓重压力，然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着前方同样正在蔓延的暗紫色魔力领域一起伸展开自己的双手：“你给我听好了克莉丝汀！其实我不是什么帝国的公民，也不是什么大魔法师的亲传弟子，而是这个世界的神！是这片梦境世界的主宰！”
  “你现在并不是处于真实世界！而是处于梦境世界！”抵御着四周寒冷的紫色光罩在空中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与之交汇的蓝白色魔法能量所形成的镜面也将段青双眼中的张狂倒映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梦境中的产物！只不过你做的是一场噩梦！荒野，沃尔德，以及这些出现在你身边的魔法帝国魔法师，也只是你梦境中的想象而已！”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前来‘吞噬’梦境的存在。”愈发高昂的话音与愈发强烈的魔法涌动相配合，段青骤然压下的低沉语气也和四周骤然沉降的地面融合在了一起：“无论你的梦是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将在我们的手中终结！”
  “这是……我听过的，所有……理由中，最烂……的一个。”巨量的魔法能量相互对撞所形成的刺耳摩擦声中，属于克莉丝汀的声音也在无数阴影黑气的缠绕下虚弱难辨：“想要……欺骗……我……的话，至少……也要……编一个……更美好的故事……才对……”
  “啊，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些什么为了友情啊爱啊羁绊啊世界未来啊之类的口号是吧。”
  面对几乎代表着整个世界行将扑至的恶意，灰袍魔法师笑着负起了自己的双手：“我们一开始倒是想喊着这些口号冲上来，但害怕你听不懂，所以就一直想编一个更合理一点的理由和故事来配合你的演出，但现在——”
  “我们不演了。”立于灰袍魔法师的身边将剑刃转直为横，雪灵幻冰再度开口的话音中也充斥着不屑的冷笑：“倦了，腻了，你的自以为是、油盐不进也令人生厌，克莉丝汀。”
  “你们……果然……是，敌人。”似乎从雪灵幻冰正在蓄势待发的那柄血剑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克莉丝汀目光中的阴影也随之覆盖到了段青二人所在的方向：“你们……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没错！我们要阻止你！这就是你的愿望！”段青的高声宣言也在她的艰难自语声后响起：“身为神明的使者和梦境的吞噬者——”
  “我们就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才被你召唤至此的！”
  破裂声自段青面前的紫色魔力领域边缘蔓延，很快便带着无数清脆的裂响摧毁了它的边界，已经无法阻拦的寒气也从环绕在克莉丝汀身边的那些黑气中显现，向着段青和雪灵幻冰所在的方向涌来。无法遏制的暗红色剑气在手中的长剑上环绕，踏前一步的雪灵幻冰随后也将溢满的笔直剑光向前推射而出，狂烈的剑气风暴也在迎面而来的冰雪墙壁上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向着梦境世界荒原远方的黑暗深处连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暗红色激光：“——我可以干掉她了吗？”
  “戾气不要这么重，亲爱的灵冰。”举起的双手之间形成了一道锥形的紫色防御护罩，段青将其余泼下来的冰雪分开到了所在位置的两边：“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已经黑化了！说不定已经变成了那些万千阴影的一份子！”将更多扬起的血色剑光挥洒在了自己的正前方，雪灵幻冰的再次出手甚至把段青手中的锥形魔力护盾和大片的冰雪一起切成了碎末：“说好的下狠料，不会就只是停在口头上的狠料吧？”
  “你当初黑化的时候，我也没有第一时间砍你啊。”段青无奈地低叹了一句：“况且我们都已经挑明了梦境本身了，接下来——”
  “克莉丝汀！”
  面对那些血色剑光后方依旧永不枯竭的冰雪风暴，段青重新祭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紫光魔力领域，将令人牙齿发酸的刺耳摩擦声再度升起在领域边界的周围：“不要再继续做梦了！难道需要我跑过去掐一下你的脸蛋，才能让你清醒过来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用这些话来蛊惑我？”属于克莉丝汀的反问声由铺天盖地的冰雪中传来，那声音中原本充斥的虚弱也已经被久久回荡不停的愤怒所取代：“沃尔德果然没有说谎，一直正在欺骗我的人是你们！”
  “哈，没想到你居然和沃尔德那个家伙一样蠢，我连秘传的紫罗兰领域都拿出来了，你们难道还没有一点怀疑自身存在的念头？”段青再度咧嘴发出的笑声中也满溢着无法控制的嗤讽意味：“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在和你们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今天我就代表冒险者，教给你们一个冒险者都知道的道理。”紫色的丝线在自己的周围不停轮转，灰袍魔法师的身躯在雪灵幻冰的保护下缓缓升起：“自由世界是个奇幻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炽热的光芒至漂浮而起的段青手中生出，向前逐渐延伸成为一条足有几人合抱粗壮的红色柱形体，散发着巨大热力的杵棒随后也在段青的隔空控制下向着前方猛然一挥，以千钧的威势横扫到了眼前的冰雪之中。铺天盖地的白色冰雪墙壁随后也在这根巨杵的翻搅下烧融分离，如同被热刀切开的白奶酪一样分解成了数块，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在这片巨大空洞上方的段青此时也居高临下地望着深藏在这片风雪深处的那道身影，在炽热与冰雪之间的持续烧灼融化所形成的蒸汽间互相对视着：“怎样？这可是只有梦境中才能出现的杰作，名为——呃，火神的汤勺！”
  “是不是感受到了其中无上的烈焰之力？你的冰雪领域不仅无法将其熄灭，反而会助长它的燃烧！”如同搬动着巨大火杵的一端，摆出合抱姿势的段青将四周更多的冰雪化成了蒸发消散的白雾：“火神既是司掌火焰的神明，更是司掌炉灶的神明！无论是烹饪还是锻造皆不在话下！而祂最擅长烹饪之物，就是元素！”
  “……胡说八道。”冰雪的深处随后传来了克莉丝汀的低沉评价，以及更多涌现而出的冰霜之力：“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元素的神明，就连元素界都不曾出现过，你的魔法只能骗骗无知的魔法学徒而已。”
  “哦？那这一招又如何？”停下了合抱翻搅姿势的段青转而伸手一指，将数道漆黑的风暴生成在了刚刚被翻搅开来的冰霜空洞之间：“八级魔法狂暴龙卷，但组成它的不是单一的风元素，而是由四种元素调配而成，只要元素比例与反应的顺序正确，便可以实现‘虚空吞噬’的效果。”
  “只要它们矗立在此，你的冰霜领域就别想维持下去。”
  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些话，灰袍魔法师向着左右两边挥开了双手，黑色的龙卷随后也以荒野的地面为根基，以直通黑暗天空中的姿态向着四周无序地移动着。搅动的黑色烈风与还未散尽的白气相互纠缠飘离，中间不时还夹杂着更多从克莉丝汀所在方向涌出的冰雾与黑气相互之间争夺对抗的激烈景象，抱起双臂的段青欣赏着眼前景象的脸色也显得自在无比，心中却是随之响起了薇尔莉特的吐槽：“火神的汤匙？还有虚空风暴？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魔法？”
  “当然是唬人的啦，唬人的，我可是精通炼金术和四种元素的魔法学徒，别说是黑色的风暴，就算是五彩斑斓的黑，我也能给你合成出来。”维持着脸上的轻松和威严，段青向着薇尔莉特回答的心声却是显得有气无力：“我又不是这片梦境的主人，我当然没办法搞出远超常规的魔法招数与大型魔法武器，刚才的那两招也只是用各种各样的元素合成出来的效果，再暗中辅以炼金术和元素反应作为‘魔术’的底牌而已。”
  “看来‘魔术师’这个职业更适合你呢。”薇尔莉特在段青的心中打趣道：“不过还请你稍微节制一些，就算是你靠一己之力临时构建的、半桶水一样的紫罗兰法阵，你抽取的也是我的魔法能量啊。”
  “放心，只要能用武力镇得住克莉丝汀的灵魂就已经足够了。”段青回答的心声中则是充斥着严肃和低沉：“武力上的‘攻城’已经结束，接下来——”
  “该攻心了。”
  落阳长剑所掀起的血色剑浪随后出现在了战场的中央，将空中还在纠缠拥挤的大片魔法能量尽数斩成了碎片，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段青随后也俯视着这些血色剑浪所分开的空隙，朝着再度隐约显现的克莉丝汀大声喊道：“克莉丝汀！你是不可能战胜我们的！因为这已不是我们第一次经历这场战斗！我们早已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们拥有压倒一切的力量！更有压倒一切的情报！你凭什么打得赢我们？”声音微微收敛的段青再度摆出了得意的模样，单手握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尽在掌握”的姿势：“就算你侥幸获胜，我们依然可以卷土重来！将历史和命运再度改写！”
  “……又是这些谎言。”克莉丝汀的声音随后从交织的能量乱流后方传来：“你还要重复那些‘做梦’的荒唐之语吗？”
  “当然！正因你在做梦，这一切才会变成可能。”段青信誓旦旦地回答道：“正因为是梦境，所以才可以重复，才可以形成无止境的轮回，我们都是这场轮回的参与者！”
  “第一次轮回，你直接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自己一个人走入了荒野之中，然后惨死在了魔法帝国的手上。”
  “第二次轮回，我们成功与你交换了身份，但你仍然拒绝与我们合作，仍然选择独自一人前行，后果可想而知。”

  “第十三次轮回，我们首次达成了共识，但因为对第二道防线——那位雷克斯先生——的实力预估不足，你受了重伤并损失了大量的魔力，最终在前往峡谷前体力不支而倒下。”
  “第二十七次轮回，你第一次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并坦言是为了芙蕾雅才宁愿做到这种地步，但在面对沃尔德和他的手下时你却突然反悔，最后在与沃尔德骤然发难之下的火拼中殒命。”
  混乱的魔法交锋与掀起的血色剑气摩擦出了无数灿烂的火花，能量乱流之间的倾轧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显得愈发明显可见，被紫光笼罩环绕的段青也在这个过程中说得越来越快，仿佛一本不带感情自我诵读的历史课本：“……第四十三次轮回！你和我们一起野营聚餐，评价了我的烤肉！但最后却不知为何拒绝了我们的同行！第四十四次，我们依旧决定请你吃饭，但隐瞒了我们的身份！声称自己是芙蕾帝国本地人！你才同意在这条世界线里让我们同行！结果却因为少拿出了那一壶‘绿石佳酿’而没有达成足够的好感度，在信任度和战斗的配合上出了问题！第四十五次——”
  “喂喂，我们有轮回过这么多次吗？”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段青的身边，雪灵幻冰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不是只有四——”
  “嘘！你管那么多干嘛！”同样收敛了自己的声音，段青瞪着眼睛将她的问题堵了回去：“我说有就有！这种故事不轮回个百八十次，怎么能有说服力？”
  “亏你能编的出来。”于是雪灵幻冰只好冲着段青翻了翻白眼：“看你这流利的口吻，平时没少编过这种谎话吧？”
  “那也是建立在足够的信息情报上才能以假乱真——不，现在应该说是‘以真乱假’了。”段青也跟着无谓地耸了耸肩：“而且——”
  “论轮回的经验，我可是自认不比其他人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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