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货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徐姐说：“你早点走吧，这是我昨天出去给你买的车票。”
  我开心地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可真好。”
  徐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来我这里打工，又如此勤奋，我理应给你提供往返路费。再说也没几块钱的事儿。”是啊，从G市坐火车到我们镇子上，只有7.5元，但是人家是起早排队去给我买的，又是春运期间，心意肯定是要领的。
  这阵子店里忙，我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忙得开吗？要保重啊。我年后初三就回来，不会待太久。”
  “没事，也就今天和明天上午了，明天下午我就关门了，初三再开。多待两天也没事。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也都过来了。”徐姐表情有点落寞。
  她说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具体为什么，我没敢问，但突然有一瞬间觉得徐姐一个人过年有点凄凉，很心疼她，就开玩笑说：“那不行啊，我还得回来赚钱呢。”
  “好好好，随你！”她摸摸我的头，“快走吧，今天车站人多，自己小心点。这几天的工钱我先付给你。”说着，她递给我330元。
  “徐姐你给多了，今天我又没干活，你给我300元就行了。而且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下，这个钱你先帮我存着，年后我还来，当我需要时我会跟你要，如果不需要，就等我最后走时再一起给我，这样我也好能存下来一点。今天车票你已经帮我买了，这些天在你这供吃供住的，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我口袋里还有三十多块钱，够用了。”这样到时候一起拿着免得过年坐车再丢了。
  “也好，放心，徐姐这人说一不二，绝对差不了你的。”说完把一大袋东西给我，“那这些你拎着，这些东西咱们备多了，也不一定卖得出去，你都拿着，回家跟家人好好过个年。”
  我百般推脱，徐姐一再坚持。我想打开看看，她也没让。“唉呀，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不过是那些不好卖的打折品，没几个钱的，放心吧！”
  算了，不跟她客气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记得她的。
  “徐姐，要好好吃饭！”经历过疾病和生死，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健康，所以这一世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看着她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是真的不放心。
  她眼睛有点湿，想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关心她有没有在好好吃饭了。跟我摆摆手，示意我早点出门。
  春节将至，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息。我背着背包提着徐姐给我准备的年货，坐上回家的绿皮火车。
  坐在车上，我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千。很多年回家心情都是压抑的，要面对姐的歇斯底里、妈的情绪、爸的叹息。现在虽然学费要自己赚，但这点困难太微不足道了，老天太厚待我。
  姐没有生病，我的爸爸还在，我的妈妈还一门心思为家打拼，一切都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车厢里打开了徐姐准备的年货大礼包。
  这么多东西被塞在里面，我说怎么这么重呢。一大瓶饮料、两瓶罐头、两袋雪饼、两袋薯片、两袋瓜子、一袋糖果、一包点心、一瓶果酒、一包花生，看起来哪样也都不算贵，但这些东西即便在二十年前也有一百多块钱了，也并不是徐姐说的进多了卖不出去的东西，她是真的在考虑普通人家过年需要用什么，在真心地在为我着想。
  旁边的旅客看到我背包里的东西羡慕地说：“小姑娘，你这年货备得够齐全的啊！”
  是啊，确实很齐全。
  下了车我背着背包，提着年货，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心中充满了喜悦。周围的一切陌生又熟悉，真实又温暖，是我一直留恋的现世的烟火气。
  “呀！这不是甄雪吗？这是才从外面回来啊？还拿这些东西，多沉啊，你等着啊，我让张浩帮你拎回去，这哪是女孩子干的活啊！”同村的张家婶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见她我简直浑身不自在。
  因为上一世，她是我的婆婆，而她儿子张浩就是我的丈夫。
  他们当年对我真好啊，好到我以为他们会一直待我好，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好到我以为将来张浩哪怕有那时的四分之一对我好，我也觉得可以了。
  但我从未想到，一切都在我尝试好久都没有生下孩子后发生了变化。张浩渐渐不拿我当回事，践踏我的自尊，甚至出轨；婆婆各种看不上我，打压我指责我，说我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好不容易，我逃离了这一切，我终于可以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却不想也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一生，何其委屈！
  张家一家人，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扯上任何关系，我会能跑多远跑多远。
  “张浩啊，张浩，快点出来啊，甄雪回来了，快帮她拿拿东西。”张家婶子扯着嗓子对着屋里喊。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飞快地跑开了。
  转过了一个胡同，我藏了起来，好怕见到张浩，好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演，最好永远不见。
  两三分钟后听到一个脚步声跑过来，往这边望望，没看到人又回去了。
  我藏得多隐秘啊，哪会被你小子找到。
  “我说你这孩子干啥怎么都慢吞吞的，让你送个人你这么半天才出来，这多难得的机会，帮帮她，两个人还能说说话，多好的事。”张家婶子的声音很大，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出来得也不慢啊，谁知道她走这么快呀！”张浩嗫嚅着说。
  张家婶子依然不依不饶，“你以后给我机灵点，过后没事去她家走动走动。要说甄雪这丫头是真不错，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的。”
  瘟神，离我远点，可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避之不及避之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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