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卖身的孩子

会议结束之后，蒋先云和黄柯两人换上便装出了国防部的大门，然后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前，向着玄武湖方向散起了步，十四仔等人则是穿着便装跟在后面，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自从上次在广州遇袭后，黄柯就加紧了对兵权的掌控，先是加强了和老西关派将领的联系，紧接着又自己组建空军、海军，同时，他还在乎陆军中开展机械化集团军制推广，而首批机械化集团军就是黄柯的嫡系薛伯陵在掌控。

        虽然已经牢牢抓住了三军，但黄柯并未放松对高层将领的笼络，在高层培育自己的人马是很有必要。议会那边廖仲恺掌握着，他算是对黄柯有知遇之恩，所以黄柯在自己警卫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仍旧调出一个连的警卫和预干处时刻保护廖老，这也让其躲过了多次的刺杀和袭击。

        国家重要**中，工业部是黄柯的老底子，李四光这些科学家虽然平时很少和政治挂钩，但是政治立场上还是和黄柯紧密团结的，下属的军工企业也都是黄柯在操控，因此说黄柯权倾朝野是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单单靠着这些还是不够，黄柯不仅仅需要政治上的盟友，也需要真正和自己交心的兄弟，蒋先云曾经跟着黄柯南征北战，交情可谓是不浅，可前一段时间他和红党来往密切，这也让他和黄柯的关系远了一些。

        好在现在天下大定，新政府的组成也让之前的隔阂消散了，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蒋先云本来就是自己人。

        初秋的金陵城仍旧闷热，不过傍晚时分沿着湖边倒是凉爽许多，湖边到处都是前来乘凉的百姓，也有小贩们在此处设摊做生意，一阵清风袭来，岸上的人都觉得热意少了不少。

        两人都穿着绸缎长袍褂和千层底的布鞋，蒋先云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如果没有人提醒，一般人绝不会把眼前的这两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和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将军联系起来。

        然而两人却的的确确就是这个国家军队的最高长官，日理万机形容他们再不为过。不过黄柯是个不喜欢那么多繁琐事物的人，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换上便装去散散步，或者去街头巷尾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才是接地气的。

        两人穿梭在人群之中，不发既不快也不算慢。黄柯手里夹着上好的吕宋雪茄，和蒋先云从古到今闲聊起来。

        “湘耘兄是湖南人，此番来南京之前一直在南征北战，不知道有没有到过这玄武湖啊？”

        蒋先云笑了笑道：“来过南京几次，却都是在匆匆而过。迁都南京之后，军务繁忙，别说是出来看看这玄武湖，就是国防部后面的那个水池子我都没有仔细转过。今天还是借着你的光，我才有幸来这里逛一逛。说实话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家父只是清贫的读书人，那些金碧辉煌的环境我倒是有些不适应，就好像你现在在抽的这支雪茄烟一样，在这个环境中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蒋先云一阵肺腑之言让黄柯很受用，他也是穷苦身的性情中人，蒋先云能够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也没有把他当做外人或者是同僚。

        黄柯笑了笑把手里的雪茄烟按灭，环顾一下周围他才意识到这一点，虽说实在政府首都，但从老百姓的穿着打扮上来看也还都很清贫，黄柯按灭的那根吕宋雪茄就抵得上贫苦百姓一家半年的开支了。

        “前面有家鸭血粉丝小店看着生意不错，咱们去尝尝。”在黄柯的提议下，两人来到那家店前坐下，伙计用着一口地道的南京话招呼着。

        坐下之后，两人点了些许咸水鸭、卤鸭掌一些南京特色小菜，又让老板弄了几只大闸蟹，再来一壶度数不高的黄酒坐了下来。这个小饭馆没有包厢，黄柯他们就选在临近湖面的一个桌子坐下，对着玄武湖高谈阔论起来。

        十四仔几个人也都装作是食客在旁边桌子坐下，点来些许酒菜后他们也开始装作像是平常食客一样吃喝开来。店老板注意到了这群特殊的客人，先前来的两个举手投足间气势不凡，后面跟着的几个汉子都是统一的寸头短发，眼神犀利面部轮廓明显，再加上腰间鼓鼓东西，一看就是出身行伍，不过他并没有点透，只是规规矩矩的上菜。

        黄柯这边和蒋先云谈笑风生，那边却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叫喊声，黄柯放下手中的酒杯循声望去，十四仔很机灵的对身边一个寸头汉子言语一句，那汉子就向着那边走去查看情况。

        不一会，那汉子回来了，他低声对十四仔说了几句后，十四仔就走到黄柯跟前低声汇报了情况。

        “老板，前面有俩兄妹在卖身葬母，尸体放的有一会了，再不弄就要臭了。一个不规矩的人瞧上了想霸占那个女孩，我让人出手教训了一顿。”

        十四仔简明扼要的说完这些事，黄柯和蒋先云对视一眼，意思是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起身喊来老板要结账，老板走过来的时候，两人翻遍全身却发现都没带钱。店老板的脸有了些许变化，不过他还是尽力走笑道：“没得事，让人回去拿也行。”

        黄柯和蒋先云哭笑不得，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还是十四仔机灵，他看过之后挥手道：“老板，他们的钱我都一起付了。”

        说完，十四仔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放在桌子上，老板看到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黄柯正要走的时候，店老板一手拾掇着桌子上的银元，一面笑呵呵的问道：“几位是不是要去瞧瞧那买丫头的事情啊？”

        黄柯点点头：“是的，老板有何见教？”

        “见教没有了，我看你们两位也是体面人，瞧见这种事自然是想去拉一把。你们也别说我狠心，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好心去帮，只是你们实在帮不过来。”老板语重心长的说，他料想黄柯他们一定是走南闯北的富商。

        店老板这样一说，黄柯觉得更加奇怪了：“店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店老板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救下他们一时，难道要救他们一世？刚才那个流氓被赶走了，兄妹俩也都没事了，接下来的路只有靠他们自己走了，更何况你知道这南京城里有多少个像是这样的人？”

        “不下于这个数！”店老板伸出胖乎乎的油手，一根食指在空中晃悠。怕黄柯他们不明白，店老板夸张的说：“十万！不下十万人，你说你救的过来吗？你是有万贯家财又能怎么样？”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些都是什么人？”蒋先云问道。

        “逃荒的！都是武汉那边发大水来逃荒的，哎！两块大洋就能买个黄花大闺女，一顿饱饭就能收个壮劳力，你说人命贱不贱？秦淮河那边的窑子现在都是十几岁的小妞……”

        店老板吐沫星子乱飞，还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自己前几天的以此经历，黄柯内心却被深深触动了，不久前发生的长江洪灾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管理这些事情，一直不知道进展如何，他曾以为经过救援之后洪灾退去就会没事，没想到难民会如此之多，这难道就是一个新政府的做派？

        黄柯和蒋先云走上前，两个不大的孩子已经准备收拾着亲人的遗体离去，正准备走的时候，不料刚才那个大鼻子汉子已经走了过来，这一次他带着的还有几个袒胸**的汉子。

        “哪个呆逼欺负我家兄弟？还敢骗我兄弟的钱！”为首的一个胖子骂骂咧咧走过来，围观的民众立刻散开了一条路，几个汉子走路的架势更横了。

        那个瘦小的男孩一下挡在女孩面前，他手里捏着一根不长的木棍，眼神中充满杀气。

        “妈的！这不是写着的吗‘卖身葬母’吗？我兄弟给了钱你们想赖账，这不是骗钱吗？”那个胖汉子一脚踢开牌子，一下抓住女孩的胳膊就要往回拽。瘦弱的兄妹俩哪里是这些汉子的对手，不一会女孩就被汉子拉着一条腿在地上拽走了，她的弟弟想要阻止，却被一脚踢开。但即使这样，周围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忽然，几个穿着黑色翻领国装的男子挡住了几个汉子的去路，最先那个红鼻子刚想说就是那个小子打我的时候，预干处的那个军官一巴掌就抽了下去，红鼻子牙齿掉了几颗。

        胖子老大意识到不妙，想要抽出身上的家伙反抗的时候，为首的那个男子把裤兜里的预干处军官证在胖子眼前晃悠了一下，胖子当即明白了，这是惹上硬茬子了。

        他当即松开女孩跪在地上，一个劲的道歉说好话，十四仔面色冷峻，他手一挥十几个预干处的警卫就上来了，汉阳厂刚产的大八粒手枪就顶住了几个人的脑袋，冰冷的枪口和清脆的上膛声让几个平时横行乡里的流氓吓的屎尿全流。

        “司令，您看实在这里还是拉回去？”十四仔做了一个击毙的手势，按照黄柯的脾气，他真想当众毙了这几个人，可想了想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挥挥手说让移送警察局吧。

        顺带着黄柯又提了一句说，把这一块的警察局长换掉吧。

        救下了两兄妹，黄柯就没有再继续逛下去，而是把两人带到了家中。询问中得知，兄妹两人今年都才十三四岁，姐姐大些叫大丫，弟弟小些叫二孩子，都是湖北发大水来逃荒的，这天中午他们母亲生病死去，兄妹俩这才要卖身葬母。

        听了两兄妹的遭遇，黄柯不由叹口气，他吩咐人将他们的母亲安葬，然后就问两人愿不愿意跟着他回家。

        两兄妹对视一眼，当姐姐的忽然认真的问道：“那你家里有红芋面吃吗？”

        黄柯点点头，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道：“有，我家里什么面都有。”

        大丫和二孩跟着黄柯回了家，黄柯蒋先云他们都是住在距离玄武湖不远的几处王府。两个人就像是到了天宫一样蹑手蹑脚，高大的园林建筑，红色的大门，还有门口那些带枪的警卫，最重要的是他的屋子里还有汽车。

        两个孩子惊愕的一路上都没合住嘴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到了客厅赵小婉正带着孩子吃完饭，看到黄柯带回来两个孩子很是不解，黄柯把事情简单说过之后，赵小婉明白了。她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听说了两个孩子的身世，赵小婉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些饭菜。

        两兄妹吃到了平生最好吃的一顿饭，不仅有他们长这么没吃过的白面膜，还有各种鸡鱼肉蛋的菜肴，两个孩子吃的肚皮滚圆还要吃，黄柯却制止了，他知道让他们一直吃下去会把他撑死的。

        两个孩子也都很听话，吃完饭后都站在那不敢动弹。黄柯当下决定让他们认自己为义父，他问两个孩子姓司马，两个孩子都摇摇头，他们父亲去的早，母亲又没有名字，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姓名。

        黄柯给两个孩子改名为黄英和黄正，以后就在他家里了。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多了一个好人父母，自然也都是高兴的，黄柯让孙妈带他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安排两个房间让他们住下，自己则回到书房了。

        坐在案前，黄柯把稿纸拿来，写上几个字后又揉成一团扔在纸篓里，在扔掉了十几张纸后，他拿钱面前有着一号专线的电话道：“给我接汪**！”

        电话尚未接通，这时候桌上一部红色的电话响了，黄柯知道这个是军事专线，这个点打来一定有重要军情，他拿起听筒就听见对面传来白崇禧着急的声音；“黄司令，日军在沈阳发动突然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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