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7 西壁垒三战2
低吟浅唱完一首《将军行》的刘辩,忽然眯起了双眼:“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四弟你去拿下左军的颜良,记住拖住颜良就行,扎纸人会潜伏在附近,由他来宰了颜良。”
事到如今,刘辩也顾不上活捉名将再招揽了,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收服降将,双方的位置调换一下还差不多。
安排四弟马超前去最合适不过了,只有他能一声不吭忠实履行自己的军令,要是换成二弟关羽,换来想必是一句‘关某一人即可’,若是二弟关羽真的在这里也没那么多的麻烦事了,以他压胜颜良文丑二人的命格,一刀了事。
“胡车儿你去拖住右军的文丑,黄鹂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由他来一击毙命,功劳你占大头。”
太史慈甘宁两员悍将先后步入战场,四弟马超已有军务在身,大纛下那一排骑着西凉大马的猛将中就数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斗将的本事最高,但他骨子里少不了世间悍将的傲气,让他放弃光明正大的斗将,去搞一些蝇营狗苟想必是不可能的。
扛纛猛将胡车儿则就不同了,只要有功劳赚,管你是暗杀还是刺杀的,屁颠屁颠的扛着大锤子杀过去。
马超胡车儿二人收拾了行囊,扬起马鞭正准备往虎牢关前赶去,张绣颜良文丑三人突然接到了撤军的鸣金声,不明白大好的形势为何要撤军,迫于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只能立即绕道南北两门,有条不紊的进入城关内。
甘宁并没有痛打落水狗,谁知道是不是黄巾贼的奸计,现在每一个士卒的性命都是宝贵的,要死得死在刀刃上,不能因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平白无故的死在瓮城里。
马超默默的退到了刘辩身后,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枪尖,胡车儿则要气急败坏的多,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还不时的往地上吐口水。
厮杀的正欢的甘宁,不禁有些懵了,黄巾贼这朝令夕改的也太厉害了,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见过全军刚出击又命令全军撤回去的,这样也好,正愁怎么填上先登城头的大坑,你倒好自己送上门了:“各营校尉给老子听好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先登,老子把雒阳城内的那处主公赐下的宅子赏给你。”
“另外大战结束以后,亲自去求主公赏赐三名秦楼楚馆的花魁,一并给你了,外加上等的水浇田五百亩。”
宅子、美人、田产全都有了,只要干完这一票,足够自己吃喝不愁的过上一辈子富足,不,富贵生活了,还他娘的在这打个屁仗,去赚取不知道有没有命花的钱帛。
一排排云梯瞬间摆满了城墙。
上万穿戴红漆札甲的士卒在震天响的战鼓声中,本末倒置的如同当初密密麻麻进攻虎牢关的黄巾贼,呼喊着杀向了城头。
城上,金汁滚石沸水擂木如雨下。
挥动环首刀的汉军士卒不停的被滚石擂木砸下云梯,被金汁沸水浇在全身哀嚎着滚下城头,即便是有少数武力出众的小卒子扛着一面大盾爬到女墙边缘,还没等他跳进去,就被早已准备好的黄巾贼乱刀砍死。
在这种两军将士过五万的大战中,武力是否出众,弓马是否娴熟,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只不过是死的快慢而已,攻城就是这样,没有一点技术可言,全靠人命一点一点的去堆,谁先撑不住了谁就败了。
这场大战展开的过于仓促,冲车、井阑、巢车这些攻城利器根本来不及打造,刘辩倒是想过小说里无往不利的神器投石机,没有刘晔这样的专业人士辅助,想法只能是想法,实现真的很难,别的不说单是打造投石机的材料是用杨木还是柳木或者是什么没见过的木头,无从下手。
所以只能用人命去堆。
幸亏黄巾贼里少有弓箭手,虎牢关内来不及带走的弓弩箭矢又被徐庶焚烧一空,不然的话单是万箭齐发就能让缺少钩镶盾牌的汉军减员五分之一。
焚烧武库这件事让刘辩都心疼的很,不是心疼那些刀戈甲胄,而是那一架架修修补补又能使用的弩车,这可是淮泗四州九成的存货,就这么付之一炬了,心疼的他三天吃不下饭。
现在看来却是万幸,徐庶眼光卓越,那数百架连弩车落入二皇子刘协手里,这场仗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一锅锅滚油沸水浇下,一截截巨石擂木砸下,攀登在云梯上的矫健汉军士卒,柔弱的像暴雨中的花蕊,蹂躏的七零八落。
一具具尸体下雨般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刚开始还能溅起一层层尘土,到后来只能听见一声声闷响,瞧不见半点的尘土,城墙根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首。
一架架粗制滥造勉强能用的云梯,接连不断的被滚石擂木砸坏被火油烧毁,城关下方由刚开始的亢奋嘶吼变成如今的沉默不语的汉军方阵,源源不断有新的云梯架在城头,不计后果,不计生死。
沙场征战,即使是最为惨烈的边陲汉军与匈奴胡骑交战,信骑起码也得半柱香时间通报一次,正常情况下一炷香到两炷香时间不等。
在刘辩下达三日内攻克虎牢关的死命令以后,信骑通报战况的时间,赫然缩短到了三分之一炷香,饶是戎马了半辈子的姜冏,还是在西北边陲与羌戎匈奴作战,依旧是免不了心惊肉跳。
实属无奈,信骑通报军情包括斩杀多少敌军、推进多少里、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环战死多少士卒,不能说仗还没打完,主将连先锋军死光了还不知道。
信骑通报的这么频繁,症结正是在于汉军士卒在不计生死的攻势下,战死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了应接不暇的地步。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一。”
“再探。”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二。”
“再探。”
........
“启禀殿下,我军战死了十分之四。”
“再探。”
姜冏兀突骨方悦这些个已经算是沙场老人的中青年将领,心惊肉跳的瞧着一骑又一骑信骑擦肩而过,心惊肉跳早就换成了心惊胆颤。
刘辩始终是不温不火的吐出再探两字。
战争开始的初期,刘辩给自己定下的心理预期是战死十分之三就撤离,这也是丁等精锐战损的上限边缘,没曾想甘宁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战死十分之四了士卒的士气还是没有一点溃败的苗头,他不是说想吃肉嘛,那就一次性吃个饱好了。
直到满满当当的汉军军阵,空出来一大片,战死了十分之五的士卒,甘宁突然回头望了那杆大刀一眼,紧接着从身边的锦帆锐士手里抢过来一面大盾:“不能在这么耗下去了,再消耗个一两个时辰,兄弟们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走,不怕死的跟老子去先登。”
“叮叮——”
那道期盼许久的鸣金收兵的声音终于是响了,甘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还有一抹子羞愧,大战以前是他夸下海口说要先登才撤离,现在连城头上的砖头还没有摸到,黄巾贼的悍勇明显出乎了预料。
接替甘宁的是平羌六校之一的陈留太守张邈,带来的陈留悍卒虽然只有七千人,攻城拔寨的军力却比两万锦帆水师熟稔的多,也比锦帆水师骁勇的多。
七千陈留悍卒皆是功勋老将张邈这些年大浪淘沙出来的死战精锐,在那卷大卒评上高居乙等精锐位置,再加上养精蓄锐了许久,接替甘宁的战线没多久,十几名骁勇曲长亲自扛着大盾攀登上了城墙,矫健的像是一只只长臂猴,还是肥壮的大猿。
耷拉着脑袋站在刘辩身边的甘宁,蔫了吧唧的面孔蓦地一红,难以启齿道:“末将给主公丢脸了,主公责罚末将吧,只要是不杀了我,怎么都行。”
“末将倒不是怕死,而是想留着小命给兄弟们报仇,只要是能亲手宰了刘协那个畜生,到时候要杀要剐主公随便。”
刘辩没去刻意收买人心的说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不是说不擅长此道,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施展什么君王南面之术,平静道:“给你五个时辰的时间,吃饭睡觉,五个时辰以后,带着你手下的人来见孤。”
甘宁重重点头,抱拳离去。
好景不长,亲眼目睹了那座谯楼了十几名骁勇曲长,其中有一人半只脚即将踏进了城墙,霎时被立功心切的张绣越俎代庖的一枪洞穿,化作一个小黑点从城头跌了下去。
这一枪虽说没有洞穿他的要害,但是也活不成了,城墙根的尸堆上除了尸体以外,还有大量横七竖八的断枪破刀,三四根直刺天空的长枪瞬间穿透了这名曲长的胸膛,死前心里念叨了一句‘娘,原谅儿子不孝,不能.......’,还没念叨完,就去找他那早死的爹了。
剩下的十来名骁勇曲长,结局也没好到哪去,等候已久的黄巾力士们手持长枪,捅了个透心凉,与那些一片又一片跌落云梯的陈留悍卒一道砸在了尸堆上。
振奋士气的是,经过长达大半天的攻城,其中有一人站到了城头,这人说起来也不简单,曾是蜀中十大门派白柳门的一名客卿,捡到了北地枪王吕良的半本《耕余剩技》,不断游走在南蛮的险山恶水之间砥砺枪术,达到了与兀突骨胡车儿同等境界的守正。
蜀中江湖最出彩的青年俊彦之一,人送绰号巴蜀三大枪,后来由于门主趁他外出剿灭一伙侵犯门中女弟子的小帮派,强行霸占了他的妻子,暴怒的他血洗了门主全家就此离开了蜀中,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陈留太守张邈的视野。
屡立战功的他,极其受到重视,陈留太守张邈因为爱惜他的才能不止一次要把女儿嫁给这个江湖草莽,每次都被难以忘却妻子的他,婉言谢绝了。
就是这么一位前途无限的青年俊彦,站在城头上依旧是没能撑得过三息时间,很快被城头的黄巾贼乱枪捅死,可见战争的残酷。
天色渐暗,陈留太守张邈望见准女婿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如今这么平淡无奇的死在了城头,胸中怒火中烧,大喝道:“别愣着了,全部冲锋,没有本太守的命令哪一营也不许撤下来,死光了也在所不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按剑站在谯楼门口的二皇子刘协,见只剩下一半的第二波士卒退了回去,紧绷的精神不免松弛了下来,这么高强度的进攻力度,饶是站在城头上观战的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负责守城的黄巾士卒更是替换了六批,伤亡的数目就更多了,几乎是太子军的四倍以上,刘辩疯了不成?
还真是疯了,剩下不到四千人的陈留悍卒撤离虎牢关没多久,修养差不多的锦帆水师又被刘辩派了上去,漆黑一片的城关下方不断有一副副红漆札甲反照出耀眼的光芒,那一张张或者稚嫩或是黝黑的脸庞,全部鲜血淋漓。
城头上毋庸置疑的点燃了火把篝火照明,灯火通明,方便了黄巾贼守城,更方便了太子军攻城,那亮如白昼的城头近在咫尺,只要是先登了城头,家中的儿子们就有了一个进入羽林郎的名额,刚才的十几名登上城头的曲长,可是得到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许下的承诺,还有一封信骑送出去的一纸诏书。
士气低糜三分的锦帆士卒,士气暴涨,七八人一队扛着一架架云梯,不要命的再次向虎牢关冲去,新一轮的尸体如雨下又开始了。
八千人。
七千人。
六千人。
前前后后操练磨砺了六七年的两万锦帆水师,也就在一天之内,死亡了近乎六成,还剩下不到六千人在那吞没了无数大汉好男儿的城头,艰苦奋战,
城上,尸如雨下。
城下,尸积如山。
甘宁突然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素来不敬鬼神不礼仙佛的他,莫名其妙的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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