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吃人饭不干人事儿
“这两个周，我们台一套节目播出了由八一制片厂和天极传媒公司摄制、由教育部、文化部、解放军总政治部、共青团中央合作拍摄的电视剧《士兵突击》。电视剧播出的这不到两周的时间内，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各界群众发起了对这部戏的深刻探讨。在昨天召开的有关胜利日大阅兵筹备工作的新闻发布会上，武霄大校盛赞了这部戏，称其为‘现代人民军队和优秀军人的镜鉴’！同志们，这是对这部戏制作单位的极高评价，也是对我们央视这个播出平台的赞誉！毕竟，没有央视这个国内受众最广的播出平台，这部戏的反响和评价不会发酵得这么迅速！”
会议室里的七八个人非常有眼色地鼓起了掌。
“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几位同志。”区阳等掌声平息下来，继续道，“第一位，就是电视剧频道的副总监王丽华同志。王丽华同志在看片会现场就发现了这部戏的重要性和优良的制作，第一时间将现场的消息通知了台里的领导，让我们有机会把这部原本没有太多宣传的优秀作品拿下来！并在现场用极大地魄力和优秀的感召力说服了电视剧制作方，击败了一众省级卫视，顺利拿下了这部戏的独家首播权！王丽华同志的优秀表现，让我们台在八一节这个特殊时期的宣传工作上又一次走在了同行的前面，也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日做了良好的铺垫！让我们为王丽华同志的卓越贡献鼓掌！”说完，区阳首先拍起了巴掌，众人也赶紧鼓起了掌。王丽华一脸自豪地站了起来，对着区阳和会议室的其他人鞠躬致谢。
“第二位，我要表扬一套栏目的总监李彦东同志！”区阳继续道。李彦东原本缩在王丽华旁边，心中祈祷着台长千万别提起自己的名字：对王丽华是表扬，对自己肯定是大批特批了。没想到第二个被提到的正是他！不过等等……
表扬？
他畏畏缩缩地探了探头，没想到正看到区阳一脸笑意地望了过来。
“李彦东同志在接到这部戏比较仓促和突然的排片计划后，做好了善后工作，保证了节目的正常开播和良好的播出秩序。同时，非常完美地做好了与原制作单位天极传媒的沟通，在节目的宣传工作中表现良好。既保证了这部戏的话题性，又让整个宣传工作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达到了需要的效果、没有造成过犹不及的宣传疲劳。让这部制作优秀的作品在极短的时间内占领了宣传的主阵地。同样让我们为李彦东同志的突出贡献鼓掌！”
掌声中，李彦东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冲着区阳连连鞠躬。
“幸福来的太快啊！”李彦东感叹道，还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好事儿？不过心中一想这部戏的购入价格，李彦东心里就画起了魂儿。他相信只要这部戏的购入价格一经公开，不管现在他有多么风光，将来肯定还是会吃板子。再想想巩汝磊那个家伙的可恶嘴脸，索性一咬牙：“妈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领导，我有话要说。”李彦东站直了身体，对区阳开口道。
“说说，说说。”区阳笑着道，“介绍介绍你的工作经验。”
“我不是要介绍我的工作经验。”李彦东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而是对于台领导的表扬，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哎，不要这么谦虚嘛。”区阳笑道，“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不，不是谦虚。”李彦东道，“我并没有像台长您说的那么优秀，相反，在《士兵突击》这部作品的引入过程中，我犯了很大的错误，可能会给台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是怎么说的？！”区阳把笔扔在了会议桌上，不悦地开口道。我在这里表扬你，你小子不领情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犯了错误，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原本王总监帮我们争取到了四十五万每集加百分之四广告分成的独家首播权，以这部戏的制作来讲，这个价钱非常公道。”尽管区阳的表现已经表明他很不满意了，李彦东还是开口说道，“但因为制作方拿走了百分之四的广告分成，让台里的广告收益受到了一定的损失，广告部巩部长做主，临时上调了《士兵突击》播出期间该时段的广告投放价格。但这部戏是一部慢热的戏，我们前期的宣传工作也没有采取轰炸式的疲劳宣传，最初几集的收视率并不高。于是广告投放商向巩部长提了意见。架不住那些商人的骚扰，巩部长不得又不调低了广告投放价格。这么一来，台里的收益就受到了损失，于是上周六，我、巩部长以及王总监就约了天极传媒的苏钺重新讨论首播价格的事情。”
“哦？”区阳感兴趣地道，“苏钺？导演兼老板是吧？他同意降价了？”
“是的。”李彦东点了点头，“当时苏钺非常痛快地答应放弃广告收益分成这一块，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副台长也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可是巩部长当时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激怒了苏钺。苏钺一怒之下，改变了原本协商好的价格。”
“这有什么？”区阳不解地问道，“难道他不仅不降价，反而还要涨价？涨价不答应就是了，毕竟即使是加上广告分成我们台里也不亏。对了，你说巩汝磊激怒了苏钺？他说什么了？还有，当时收视率不好，广告投放价格降下来了，现在收视率好了，价格又提上去没有？”
“当时巩部长说……”李彦东就把当时巩汝磊发牢骚的话添油加醋地和在坐的几人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苏钺是退伍军人、拍这部戏并非受到有关部委要求的事情。
“瞎胡闹！”区阳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瞎胡闹！他巩汝磊也是宣传岗位的人，也是吃公家饭的人！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碗就骂娘！”转头对正在做会议记录的秘书道：“你去把巩汝磊叫上来！”
秘书小孙赶紧出去叫人。区阳又问王丽华道：“王总监，你当时在场，李彦东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丽华赶紧道：“是，李总监说的事情属实。当时我和李总监已经发现了天极传媒苏总的不悦，一再暗示巩部长让他住嘴，但巩部长一直置若罔闻。”
李彦东感激地冲王丽华点点头，接着说：“至于广告投放价格是不是重新调高了，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巩部长的工作。”
“这事儿先不谈！”区阳挥了挥手，“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犯的错误。”
“当时苏钺被巩汝磊激怒了，就改了主意，不再同意以四十五万每集的价格授权给我们首播，而是提出了一个浮动定价的办法……”李彦东又把苏钺提出的价格计算方法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心虚，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你是说，你同意了这样的以收视率成绩计算价格的方法？”区阳眯着眼睛道。
“是，我当时觉得这部戏前几集的收视率确实不高，将来也不可能取得多好的成绩。再加上巩部长在旁边怂恿，我……我就同意了。”李彦东结结巴巴地道。
“你以为将来不能取得好的收视成绩？！”区阳又拍了桌子，高声道。
“我……我……”李彦东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这么说不就是说明领导刚才对自己的表扬是看错了人么？
还好小孙及时回来了，李彦东看只有他一个人进来，就把目光转向了小孙，李彦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赶紧开动脑筋想着接下来的说辞。
小孙把嘴凑到区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就见区阳的脸马上涨得通红。“什么？广告商请他协商？”区阳把桌子拍得山响。
“我已经给巩部长打过电话了，他说十分钟就到。”小孙小心道。
“你先坐下！”区阳转头见李彦东还站在那里，就厉声说道。“同志们，痛心疾首啊！”区阳严肃道，“巩汝磊是我们央视这样的舆论主战场的高层管理，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做法，简直让人痛心疾首！”
区阳边说边大力拍着桌子，“这样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只存在于那些受到蒙蔽的不明真相的网民群体里，没想到。受到过高等教育、吃着公家饭、占据着重要职务的巩汝磊也是这样的人！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这样的人都不应该继续让他在我们央视这样的地方工作！”
李彦东赶紧点了点头，区阳的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妈的，让你再让老子背黑锅！”李彦东想着。
“我觉得，恐怕就是巩部长在广告部部长这个位置上呆的时间太久了。总是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打交道，多少沾染了些利益至上的臭毛病。不过我们自己的同志嘛，还是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加强教育。贸然停了他的职，恐怕也不好服众。毕竟他也是我们央视的老人了。”一个副台长缓缓道。
区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刚才怒火攻心，说的话有些重了。这个副台长并不是在提巩汝磊求情，而是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要注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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