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侯门弃子
天色阴沉,雷电轰鸣。无数行色匆匆的红袍带刀甲卫穿梭于青阳街上,一道耀眼的白弧轰然炸响于天际,天威可怖,霎时间,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青阳候府,两口石狮怒目圆睁,穿戴着蓑衣的红袍禁卫肃然而立,一座朱红色大门的森严恢弘府邸在雷雨之中散发着惊人的寒气……
“此事确认了么?”
亭台楼阁九曲回环,侯府深处,一身着四爪蟒袍的华服中年满脸惊慌之色,望向身前一青衫文士。
文士微微拱了拱手,目中露出忧色,低声答道“回禀候爷,据前往元灵道门的密探来报,当日恐怕确是小世子无意冲撞了元灵道门道子潜修之地,方才惹下这大祸,这元灵道门据说已然点齐了数十弟子要来我青州兴师问罪了。甚至还有传言元灵道门掌尊已然遣书往陛下,要夺了侯爷的青州大印,此次说不得是场大祸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可恨那逆子,竟是为我侯府惹来满门大祸!他若是在本候眼前,定是要一掌劈死这逆子!只恨两年前为何一时心软,听了贱婢妄言,将那数十载难逢的道门修炼机缘给了这逆子!本候早该知道,这逆子不知感恩,反为我侯府招灾引祸,和他那贱婢出身的娘亲一样可恶,可恶至极!”
华服中年闻言顿时怒不可遏,脸上满化作狰狞凶狠之色,愤然将一平日爱不释手的琉璃盏狠狠地砸了出去,直溅得碎屑漫天,奴仆颤栗匍匐、战战兢兢不已。
青衫文士闻见状也是心中摇头不已,俗语道虎毒尚不食子、谁能料想到这似海侯门里的父子已俩然是形同陌路、几视仇寇了呢。
想起那个从小伶俐懂事、乖巧机灵的侯府世子变为后来的那目光清冽、冷气逼人的少年郎,再想想这些年侯爷对着小世子的冷漠态度,青衫文士也唯有心底暗叹一声……
“侯爷,学生以为,当今再苛责小世子已然是于事无补了,况且此次元灵道门弟子来势汹汹,以学生看来恐怕也并非是世子惹祸那么简单,元灵道门千年以来一向超然物外,以王朝守护道门自居,从未有过如此昭告天下的怪异举动,这其中必然还有些缘由诀窍不通之处。侯爷狩牧青州十余载,为陛下分忧解难,破敌无算,劳苦功高,侯爷此刻当是即刻修书一封,直递陛下,阐述侯爷实不知情世子所为,陈述利害,让陛下出言相保方是正策啊……”
青衫文士轻叹一声,旋即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水,细细啜饮了一口,轻声道。
“唔,先生所言极是,先前是本候一时急火攻心糊涂了,让先生见笑了”
青阳候毕竟也是非凡人物,养气功夫还是有的,只是一时事及最不喜的逆子和最畏惧的道门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而已,回过神来,听青衫文士一席话,他亦是明白了事情尚未到最无可挽回的地步,想必道门那边许是只是让他这侯府拿出个态度而已。
态度嘛,一念至此,青阳候气极反笑,挥了挥手“命王管事取来族谱,明日召开宗令会,划去小世子之名”说及小世子三字时,嘴角竟更是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青阳候府敕令,青阳世子无状冲撞护国柱石元灵道门,罪无可恕,侯爷念此,心痛不已。元灵道门护国数百载以来,圣明兆赫,庇佑四方,素为陛下所敬,事发突然,侯爷惶恐,亦不敢窃为私情而罔顾国法,国法森严,侯爷亦由忍痛,故此逐出三世子于侯府,悉凭道门发落,永生永世,断绝父子恩情。侯府上下,绝无衔恨。”
青阳洲府道上,尽是侯府红衣带刀私卫策马飞奔,呼喝声阵阵,大红告示张贴巷尾街头,引来无数路人议论纷纷。
“青阳世子?莫非是两年前那被元灵道门仙家以资质绝伦之说法从侯府中纳走的废弃世子,听闻侯府还为此事尴尬了好一阵的……”
“嘿嘿,那是自然,听说那侯府世子平素在侯府中素不被喜,被那青阳候及续弦夫人百般虐待,地位低下比仆役尚还不如,是路过一道门仙长见侯府有紫青灵气升腾,进门一探,方现那世子修炼资质绝伦,将其收走的,啧啧,只是为何如今却是惹得道门如此大怒,真真是咄咄怪事了……”
“哼,我看那青阳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便是百般刁难,如今惹得道门大怒,却更是急于撇清自己,不论二话得就将世子交出去,吓,什么鸟德行,亏得还是一个手握重兵的边镇侯爷。”
酒气飘香,雕梁画柱。元阳王朝的梁岑楼青州分号二楼,一满脸毛渣、背负长刀的黑衣大汉端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冷笑出声,讥讽之意若出言表。其雄浑却讥嘲显露之音在酒楼看着告示议论纷纷的酒客们中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突出。
“哎,兄台慎言,事关侯府、涉及仙门,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一白衣文衫青年从酒桌前站起,缓缓向虬髯大汉拱了拱手,话语之中却是带着几分关心的言语道。
“嘿,兄台说的那是自然,某家只是看不惯这青阳候可笑可耻的嘴脸罢了,至于道门嘛,某家自也是敬仰不已的,只可惜生平未能有幸入门一聆造化。”虬髯大汉闻言也是干笑一声,打了个哈哈,却是不再多加言语了,想必对这文士言中的道门也是敬畏的紧。但对这侯府嘛,言语中却是一分敬畏也欠奉的……
而酒楼之外,正是一队侯府红衣甲卫巡街而过,恰恰听闻到楼上那对侯府的毫不留情的讥讽之语,带队的赤胄家将当即眼中寒芒闪过,正准备上楼拿下这对侯府大不敬的莽夫,却在一瞥之下,蓦地望见了那黑衣壮汉腰间的黝黑色令牌,不由得脚步一顿,眼瞳深深的一缩。
作为侯爷深为信赖的家将,他自然是知道这黝黑令牌代表着什么,脸色略变,垂首略微思量了片刻,他又深深望了那虬髯黑衣壮汉一眼,当即转身,带领卫队急匆匆往侯府赶去……
“嘿嘿,发现了么,主人果然算无遗策……”楼上黑衣壮汉哈哈大笑,抱过酒坛就是开怀畅饮的模样,实际上微眯的眼瞳却是似乎略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甲卫远去方向、有着丝丝寒芒掠过……
波诡云谲,各家纷争,在侯府传出告示之后开始一一显现……
…………
云天大陆,浩瀚无尽。物华天宝,造化无穷。无数零零碎碎的或大或小王朝、各等宗派、世家门第如星点般点缀在这纵横亿兆里版图上。各自割据一方,封地称王。
而元阳王朝,便是这无数王朝中的一低等王朝。虽说只是一低等王朝,可幅员辽阔得亦是让人咂舌,分封九州十三郡,统为定鼎之数。
背靠东泊大海,西邻苣麓药山,北面元灵道宗,在附近十万里幅员内,富裕强盛,修炼之气颇为浓郁,可算得是低等王朝内的翘楚。风头倒是一时无两!
此刻的元阳皇宫内,却正是商讨着一桩泼天大事……
“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座之上,一不威自怒的黄袍中年人缓缓合上手中的奏章。其面色略显苍白,却浑身是透露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慑人威势,缓缓抬头,望向殿中站立着的四位心腹阁臣,虎目张阖间,大殿里的气氛都彷佛缓缓冻结了起来。
元阳皇帝沐中天,经国十三年,圣明满天下。原来一寻常以极的低级王朝元阳王朝便是在他手中变得极为强盛了起来。
‘在位十三年,兴战一千场。屠灭二十国,纵横五十宗。’市井百姓之家流言无数、可对这中兴之主却皆是称颂不已。元阳法度森严,百姓即便未曾入修行之门亦能安居乐业,这元阳皇帝却是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非北面有元灵道宗制衡虎视,恐怕这沐中天早已是龙归大海,御敌无算了。
即便元灵道宗作为元阳王朝国内庞然大物般的宗派,却也是对这沐中天忌惮不已。这沐中天不仅治国有方,在强者称雄的莽荒大地治理下一份强盛王朝基业,而且其个人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以微臣看来,这元灵道宗做事是越发肆无忌惮了,逃了侯府世子,却是向我国朝示威要人,这青阳候也是不堪,竟然被这道门恐吓,向陛下讨救。实在有辱国朝威严。”
闻到沐中天开口,一身褐袍上羽官服白发苍苍的尚书李泰怒声开口道。
“呵呵,李尚书也未必动怒,这青阳候青州地处元灵道宗近郊,而元灵道宗势大、嚣张跋扈于朝惯了,尚书莫不是忘了四十载前那场侯门灭门惨案不成……”旁边的一身蟒袍的黑冠中年却是笑道。闻言,李泰也是微微面色一变,便是将目光投向了沐中天……
其余两人,闻言亦是默然无语了……
沐中天闻言,却是未曾动怒,剑眉微挑,反倒是笑了笑,只是眼底掠过一丝谁也看不见的冷色,“此事却也是事发突然,青阳候应急从权、想必也是无奈,毕竟,那元灵道宗势大已是路人皆知了,朕这王朝,可还折腾不过他们啊,哈哈……”
“唔,既然如此,那便先行传令下去吧,元灵道门弟子林涵冲撞门内禁地,更是不思悔改,携宗门重宝潜逃,罪无可恕,下全境海捕文书,青阳候早已与其子恩义断绝,此事不得追究侯门。”沐中天微微挥了挥手,目光深沉,摇了摇头,示意就此作罢此……、
“吾皇圣明”殿内四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有些不懂一贯强硬的陛下为何此次对道门的严厉措辞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应,但终究多年君臣,只得压下满心疑惑,旋即皆是拜倒,口称圣明、依次退出了大殿……
殿门缓缓关闭,殿中却是时断时续的传来弱不可闻的呢喃声“这道宗据来报将有道使要莅临,是否与此事有关?元灵道宗……此事究竟是个对付朕的幌子还是这道门中果真已发生巨变?林涵,此子倒是个关键……不过,若真是要对付朕,呵呵……”轻声冷笑响起,宫门之中,一片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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