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雨已经停了，这会儿夜晚的风却凉进檀枝骨子里。
檀枝脑子浑浑噩噩的，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沈翊家。
她微微仰头看亮着微光的二楼，手里拎着的一口袋糖和自己全身上下被北江先前的雨一同打湿。
两根烟燃尽，几杯酒下肚。
想象中的那个桀骜不羁、肆意张扬的少年随着林敏的一字一句渐渐出现在檀枝脑海里。
他的长发，他的棱角，他的骄傲，他的年少轻狂。
原来真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如果说现在的沈翊是温柔皎洁的月光。
那么原来的沈翊就是炽热璀璨的太阳。
“你能让他别当警察了吗？”这是她走时林敏对她说的，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话里带有恳求的语气。
“不管曾经的他怎么样或者现在的他又怎么样，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好的，”檀枝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我们都无从干涉。”
“他说他要改变结果，可是他选的这条路根本不值得！他现在把他自己的全部都赔进去了！”
“他是沈翊啊，他的选择一定是他想要走下去的人生，我相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檀枝把烟摁进烟灰缸里，“他说他要改变结局，也一定都做到。”
“檀同学？”沈翊原先有点不确定，走近些发现真是檀枝。
檀枝闻声转头，头脑发闷：“沈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该我问你吧，你怎么来了？”沈翊拎着刚出去买的纸，走到檀枝面前才发现她浑身湿透，“怎么淋成这样？”
檀枝还没说话就被沈翊一把拉住手腕往他家走。
她看着沈翊紧抿的唇和绷着的下颌线鼻子有点酸。
沈老师，你这七年，是怎么把曾经那个张扬而耀眼的自己撕碎，把自己重新组装成现在这样沉静温柔的模样的？
疼吗？苦吗？
他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衬衫穿到檀枝被他握住的手腕上，檀枝垂眼看着他的手，轻声开口：“沈老师，你……”
你这些年过得苦吗？
“怎么了？”沈翊把人拉到楼道里才停下来，看着有点神智迷糊的檀枝轻轻皱了皱眉，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柔声问，“叫我想说什么？”
檀枝摇摇头：“没什么。”
这会儿在楼道里，空间狭小了许多，沈翊闻到檀枝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檀枝点点头：“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翊看着她湿透的衣服，压着莫名窜出的火气，耐着性子问，“怎么会到这儿来？”
檀枝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水雾，小声说：“我顺路就走回来了。”
“我送你回去还是让你哥来接你？”沈翊突然反应过来，“哦你哥还没回来。我送你回去。”
檀枝抿抿唇，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沈老师，给你。”
这是她跑了好几个超市才找到的，是他给她的那种。
“什么？”沈翊正想拉着人往外走，看向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看清后愣了愣。
楼道里不算安静，不知哪户人家的孩子正在哭闹，外面停了的雨再次卷土重来，落在窗台的防盗网发出噼噼啪啪的响。
沈翊却在这并不算安静的时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突如其来的加速了。
怦怦、怦怦——
声控灯灭了，沈翊在这一片黑暗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这片黑暗持续了几秒，檀枝没出声，沈翊轻轻呼出口气，轻咳一声把灯唤醒。
檀枝还是维持着抬手的姿势，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沈翊没由来的心里一疼，他把湿溻溻的袋子接过来，语气更轻：“先去我家，我找衣服给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不用了沈老师，我回家了。”檀枝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来给你送糖。”
沈翊心里软了一片，先前的气全都成了心疼。
小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喝了酒成这样。
她褪去了平日里的外壳，把里面最柔软最脆弱的自己就这么明晃晃的拿到他眼前，看得他心里又闷又涩。
“谢谢，我收到了。”沈翊微微低头，去捉她垂下去的眼睛，“但是你这样会感冒吗？先去我家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再送你回去好吗？”
说完他不打算听她的回答，拉住她被湿衣服紧紧贴着发凉的手腕就往楼上走。
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还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得先赶快让她冲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明天肯定会不舒服。
把人领进家里，沈翊把拎着的袋子放到茶几上，拿出手机给檀木打了个电话，边说明现在的具体情况边去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檀枝。
“跟你哥说一声。”沈翊把手机递给她。
檀枝接过手机：“喂哥……”
沈翊转身进卧室给她找换的衣服。
正好这两天到了两个快递他还没拆，这下派上用场了。
可拆开他发现只有一条家居裤派上用场，另一个是内裤。
沈翊打开衣柜，拿了件洗干净的白色t恤和刚拆出来新的家居裤暂时放在床上，打算出去喊人进来洗澡。
檀枝已经打完电话了，正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沈翊觉得她可能有点醉了。
“檀枝？”沈翊轻声叫她。
檀枝抬头：“嗯？”
“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把衣服换下来。”
“好。”
沈翊领着人进了卧室的卫生间：“要淋浴还是？”
小丫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轻轻地点了下头：“都可以。”
沈翊突然有点头疼，小丫头好像真醉了，意识都有点不清楚的感觉。
他用沐浴露洗了一遍浴缸，调好水温后往里面放水，转身拉着檀枝去床上坐着：“坐着等一会儿。冷不冷？”
“不冷。”
沈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套新的牙刷毛巾，从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个透明塑料袋，刚拿出来又放回去，重新拿了一个黑色的。
把床上找好的衣服放进塑料袋里：“裤子是新的我刚拆开的，衣服没有新的了，这件洗干净的先将就着换上。”
檀枝点点头，眼睛又红了些：“谢谢沈老师。”
“不客气。”沈翊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拿进去放好，等浴缸放满水，探头出来叫檀枝，“进来吧。”
檀枝脑子有些昏沉，她听见沈翊叫她就起来走过去。
“快点洗完然后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客厅，有什么事就叫我。”沈翊发现小姑娘喝完酒会盯地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微微低头，去看她发红的眼睛，问道：“知道了吗？”
檀枝乖乖的点头：“知道了，谢谢沈老师。”
“不用谢，我出去了，”沈翊出去后把门关上，“有事叫我。”
檀枝手脚冰凉的坐在浴缸里，她觉得自己其实没醉，就是感觉脑子昏沉沉的，有点迷糊。
但她明明还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她想见沈老师，所以过来了。
然后现在被沈老师带到了家里，在他的卧室里泡热水澡。
好像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上。
檀枝看了眼浴室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地把自己沉下去。
水漫过她的嘴巴鼻子眼睛额头，她整个人都进了水里。
“他画完画就被人推进北江游艇会的海里，还好有人路过看见才把他救了起来。”
檀枝感觉到自己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被抽离，窒息感随着时间越来越重。
浴缸里的水因为檀枝的动作溅出去了些，流到地板上。
檀枝伏在浴缸边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试图找回原先被水毫不留情所剥夺的空气。
她眼圈又覆上一层红色，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上滑落的水珠一并落下。
这样很难受啊。
还有其他的，她不曾感受过的那些呢？
檀枝换好衣服，把一旁的湿衣服放到黑袋子里，拧开把手开门出去。
被热水包裹过的身体疲惫感袭来，头脑也更加昏沉迷茫，檀枝觉得这下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
沈翊一直守在卧室门口，听见门开了连忙走进来：“洗好了？”
小姑娘个子没他高，家居裤好长一截拖在地上，t恤也是长长的到大腿。
檀枝吸了吸鼻子，说话间带上软闷的鼻音：“洗好了，谢谢沈老师。”
沈翊轻轻皱了下眉，走上前把她拉到床上坐着，把她手上的黑袋子放到一边，蹲下给她把长出来的裤脚挽上去：“有哪里不舒服吗？”
檀枝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沈翊挽着另一只裤脚，抬眼看她，小丫头眼尾发红，不知是被热气腾出来还是因为酒精的作用眼睛下的淡红色一直蔓延到颧骨处。
沈翊站起来，摸了把她潮湿的头发：“出来吹头发。”
檀枝这会儿脑子突然有些清明：“不用了沈老师，我回家了。”
“这会儿下着雨呢，我跟你哥说了，待会儿雨停了送你回去。”沈翊已经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拉她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先出去把头发吹干。”
沈翊把先前泡好的蜂蜜水递给她：“喝点这个。”
檀枝听话的接过来，触手温热，是可以直接喝的温度。
她喝了一小口，是甜的，蜂蜜水。
她看着走进卧室的沈翊，突然想问他。
你怎么总爱给我甜的东西？你自己呢？会把甜带给自己吗？
沈翊从衣柜上层拿了条小毯子出来，展开抖了抖，盖在她身上：“盖着点，本来想给你找颗感冒药吃，但你今天喝酒了还是别乱吃了，捂严实点，啊。”
檀枝拉着毯子吸了吸鼻子：“谢谢沈老师。”
“不用谢，今晚谢了好多回了。”沈翊站在沙发后面，把桌子上早找好的吹风机拿起来，打开开关准备吹。
一直乖乖坐着的小丫头突然转头：“沈老师，我自己来吧。”
沈翊关了开关，把她伸回来的手轻轻推回去：“你乖乖坐着，我给你吹，很快就好。”
檀枝眨眨眼睛，转过身体坐正，盯着手里喝了一半的蜂蜜水。
你怎么这么好啊？
心跳好快啊？是酒喝多了吗？
心里的小鹿从看到他那刻就醒了过来，在心间撞来撞去，今天的出场频率有些太高了，檀枝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想要告诉这个人。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沈翊第一次给女生吹头发，他动作放到最轻，生怕弄疼她，小心翼翼的扒拉着小丫头的头发，把调到最低档的热风吹到每一丝发丝。
手下的头发吹干，沈翊浑身都出了一层汗，他把吹风机关掉，走到檀枝面前，一看发现小姑娘这会儿是真上头了，两边脸颊都泛起红色，漂亮的眼睛迷迷瞪瞪的。
“檀枝？”
“嗯？”
“我再去给你倒杯水。”沈翊说完没去拿她手里空了的杯子，他要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意识。
檀枝吸了吸鼻子，缓缓的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谢谢沈老师。”
沈翊连忙接过来，转身去厨房挖蜂蜜。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沈翊回头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的人，他有点搞不清楚了。
但他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听话得好招人疼，就像平日里娇俏调皮的小狐狸把最柔软的肚皮翻出来给你看，看得人心都跟着软了一片，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最甜的东西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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