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第二天一早，沈翊真的画出了视频里那个人的真实样貌。
杜城立马派人开展排查追捕，很快锁定一名女性，是许意多请来照顾妻子的护工。
杜城和蒋峰去了梦安康复医疗中心，工作人员给他们提供了许意多家的护工人员信息。
[“这几个人都是诈骗案的受害者，”]蒋峰把本子递给杜城，[“不会这么巧吧。”]
杜城看了眼本子上的人名，又看向电脑屏幕上张小雪的护理记录，沉声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很快他们就根据张小雪的供词锁定此次诈骗案的嫌疑人胡志峰。
李晗通过电脑查找胡志峰的位置。
沈翊抿着唇站在电脑前，半响沉声问道：[“这种诈骗罪大概会被判多久？”]
[“三年到十年不等吧。”]杜城随口答道。
沈翊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他目光沉冷地盯着屏幕上的位置锁定，下一秒，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到达极限。
[“找到胡志峰的位置了。在北新路一家快捷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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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把画笔随手扔到桌上，看了一眼画板上的画，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人。
这是沈翊，是北江分局的画像师。
可是沈翊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七年前被自己硬生生剥离的那些东西，好像再一次回来了。
这七年的日日夜夜并没有让它们消失泯灭，反而比当年还要坚韧汹涌，被触发后迫不及待的吞噬着他的理智。
沈翊将手上的水擦干，将一块黑色的布盖在画上。
他突然愣了下，看着桌上的那幅画，拿出手机拨通了檀枝的电话。
“喂沈老师？”
“枝枝……”沈翊嗓子突然有些哽，“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还有一会儿，”檀枝问，“你呢？下班了吗？”
“还没呢。”沈翊看着画，发现那几朵白色花瓣画得有点不好，应该画在女孩的身边，她值得花当陪衬。
檀枝敏锐的察觉到沈翊语气中的不对劲，她轻声问：“怎么了沈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发生什么。”沈翊温声说，“我先挂了，你待会儿记得好好吃饭。”
檀枝轻轻皱了皱眉：“嗯，知道了。沈老师拜拜。”
“拜拜。”
檀枝盯着手机通话界面，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沈翊的状态有点奇怪，檀枝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他不对劲，莫名的让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她立马给檀木拨了个电话：“喂哥。”
“怎么了？”檀木正开车往局里赶。
“哥你在局里吗？我感觉沈老师……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在外面，正要回去。沈翊不对劲？”檀木想起先前接到杜城让回局里的电话，“可能是找到了那个诈骗犯，他心里有点那啥吧。”
檀枝觉得这好像能解释沈翊的奇怪，但她心里的不安没有消失半分，她叮嘱道：“你多盯着他点，我感觉不太好。”
“行知道了，先挂了。”
檀枝心里的不安来得突然，威力大到让她坐不住。
她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些焦躁，甚至想去局里亲自看看沈翊好让自己放心。
但不行。
警局不是普通的地方，每天要处理很多案件、稳定社会秩序、守着法律的天平，无关人员不能随便入内。
没什么事她不能三天两头往局里跑，这不合规矩。
檀枝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坐回软椅里。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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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孤身一人前往酒店跟嫌疑人正面交锋这事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还好檀枝先前那会儿提醒了檀木，檀木回到局里时杜城他们开会开到一半，却不见沈翊的身影，打电话也打不通。
檀木这才觉得真的不对劲，连忙带人赶往胡志峰所在的快捷酒店。
看到那把刀刺向沈翊的时候檀木心跳都快停了。
直到和杜城把沈翊从生死攸关的那瞬间拉回来他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回去。
他不能让沈翊出事，他不想再失去一个伙伴，也不想让妹妹失去心爱的人。
杜城刚跟沈翊聊完，见檀木来了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到一旁跟蒋峰交代回局的事。
“你说说我怎么说你才好！”檀木气冲冲的停在沈翊跟前，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说。
他妈的现在都还一阵后怕。
要是他跟杜城来晚一步，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沈翊还惊魂未定，浑身冷汗都还没干，他心里惦记着檀枝：“檀木，麻烦你个事……别告诉枝枝。”
檀木揉了揉鼻子，撇开脸没搭话。
他刚打完电话。
沈翊看他反应就知道檀枝已经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抖着手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给檀枝拨过去。
没人接。
沈翊又拨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沈翊叹了口气，把手机息屏捏在手里。
这下遭了。
一辆白车速度极快的行驶到达北新路那家快捷酒店门口，刺耳尖锐的刹车声过后，檀枝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关得震天响。
她早该想到的——
很多骨子里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消失，也许会主人掩埋沉寂，但一旦苏醒，只会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沈翊他有感知众生悲苦的温柔，也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檀枝绷着张脸，立马往马路台阶上往警戒线围着的地方跑去。
红蓝相间的警灯闪得人眼花缭乱，檀枝焦躁的四处寻找，直到看到花坛旁坐着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檀枝那颗悬在空中的心猛地放了下来，她紧紧绷着的那根线“啪”的一声断了，瞬间就被一拥而上的情绪席卷。
一片模糊间檀枝看到那个人朝自己走来。
檀枝其实是想转身就走的，她生气死了，根本不想见到他！
哼，真的是……
沈翊腿有点软，难得的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檀枝。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他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个人了。
利用老人对子女的爱把老人的钱骗走，把老人逼上绝路。
不只是老师，很多受害老人无路可走了，从而造成悲剧。
他害了这么多人，害死了他的老师，才判三到十年这惩罚太轻了，对那些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是生命的受害者根本不公平。
在那把刀刺向自己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刻病态的觉得自己可以如愿了——
他以自己为代价，换这个人承担更惨重的后果。
可预想之中的剧痛和鲜血没有到来。
他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画，由骷髅组成的漩涡之门，仿佛有一只大手把他拉进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想把那个人送进地狱，可他在那一刻他发现是自己坠入了黑暗。
而现在，他好像被人拉住了。
是檀枝，檀枝拉住了他。
他看到檀枝站在那，身旁有红蓝闪烁的警灯、灯火通明的大楼、喧嚣嘈杂的的人群……
身后是一盏盏延向街道远方的暖黄色的路灯。
他在二十九岁遇到一个人，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他面前，就能把他从黑暗深渊拉回光照的人间。
沈翊停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揪着衬衣下摆。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眼里的水光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疼，抿着唇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檀枝轻轻吸了下鼻子，上下打量他，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有没有事？有哪里受伤吗？你怎么回事啊？你——”
檀枝说不下去了，即将泄出的哽咽声被她咬着下唇死死压在喉咙里。
下一秒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被傍晚的风吹得很凉，但却让她无比心安。
檀枝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周围那么多警员和来看热闹的群众，把脸埋在他肩头轻轻抽泣。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
她明明急得要死，也气得要死，在路上她都想好怎么收拾这个人了。
肯定不会理他，也不跟他说话，等他来哄自己的时候狠狠地把他骂一顿！真的是一点都懂事！
但她发现自己没那个出息，只是看到这个人她就忍不住了。
“枝枝，对不起我错了。”沈翊心疼而自责，嗓子发涩的轻声哄，“枝枝，别哭了，我错了……”
“枝枝……”沈翊抬手顺着她因为抽噎而起伏的背，眼里的疼惜和手上轻柔的动作像是对待珍宝，一举一动都生怕弄疼了她。
更让他心痛的是，好像每次都是自己让她难过担心。
为什么总让她哭呢？
“枝枝对不起……”沈翊无法自控的哽了哽，把她抱得更紧，“对不起……”
檀枝也紧紧环住他的腰，把先前的提心吊胆化成眼泪全砸在他怀里。
哭了半天檀枝才感觉缓过来点，起码眼泪不再像先前那么汹涌。
她吸了吸鼻子，在他肩头的衣服上蹭了蹭脸，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
妈的，气都消一半了。
这不就活脱脱一只犯了错的小猫咪，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让自己原谅他，然后摸摸他的头。
沈翊感受到肩头的衣服布料湿了一大块，他心疼难耐，看着小姑娘抬脸，眼睛红红的看向自己，心里软塌塌的湿了一片。
“枝枝，不哭了好不好？”他有些无措，开口轻声哄，“我错了不哭了嘶——”
檀枝的动作突然，沈翊只感受到颈间一疼，刺痛绵延让他轻轻地闷哼一声。
檀枝慢慢松开他的侧颈，红着眼睛瞪他，说话间还带着未消的哭腔：“下次再这样我就用全力了！让你这辈子都记得！”
“好，我下次不这样了，别生气了，”沈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哭了。”
“不许摸我。”檀枝把他的手拉下来，凶巴巴道，“你要回家了吗！”
沈翊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看戏的杜城和檀木，见杜城朝自己扬了扬下巴，心里明了。
“应该可以回去了。”他边说边去拉她的手，毫无意外的被甩开。
檀枝扭头就走，表情臭臭的说话也臭臭的：“上车。”
沈翊想不了太多连忙跟上，坐上副驾驶上扭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绷着的脸刚才打好的道歉草稿瞬间支离破碎，一时之间不敢轻易说话了。
檀枝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安全带系上。”
沈翊连忙照做，把安全带拉好。
“要纸吗？”檀枝抽了张纸不等他搭话就递给他，然后自己也抽了一张，不管他在旁边直接“咻”的一声撸了把鼻涕。
沈翊拿着纸也撸了把鼻子，对比檀枝就很斯文的那种。
之后一路无言，檀枝专心开车，没在说什么。
沈翊心里自责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她更生气，一路上抿着唇悄悄观察她的脸色。
他发现自己遇到了难题。
檀枝将车慢慢靠向道路右侧，抵达沈翊家路口的右侧停车区。
沈翊把安全带解开，却没有下车，微微侧身看着檀枝，犹豫了两秒，伸手去拉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
檀枝没再甩开他，闭眼靠在椅背上，像是累极了。
半响，她睁开眼轻轻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不看他：“你家到了，下车吧。”
沈翊心里轻轻地咯噔一下，完了还生气呢。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不算晚，应该能哄好。
“枝枝，上去陪我一会儿行不行，”沈翊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温软，带着示弱的意味，“我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我错了枝枝，我真的错了，你别气了。”
“我气什么，我没气。”
沈翊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她：“那陪陪我可以吗？”
管他真怕还是假怕反正檀枝是心都快化了。
犯规！
我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但他对我撒娇诶。
哼，诡计多端的沈猫咪。
“一分钟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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