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旧事
作者有话要说:</br>配合好妹妹的《让我拥抱你》,阅读效果更佳。
鹿:用一样物品形容我,你想到什么?
陆:嗯……我的专属创可贴~
陆时生冲动着下了决心,想把矛盾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彻底在此终结。
可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一去不返。
黄霞从师太那里了解了情况,第二天中午赶到学校,刚踏进办公室,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陆时生一耳光。
她心里自然向着自己儿子,但她明白这次陆时生百口莫辩。
因此,这耳光是打给沈家人看的,也是在打醒陆时生,告诫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她没想到,一向进退有度的陆时生,这次居然如此糊涂固执。
陆时生当然懂母亲的意思,挨下了打,没反抗,也没说话,但依然是那副无所谓且不悔改的表情。
他以沉默对抗质问,不管黄霞如何逼迫,他都不说话,也拒绝向沈正儒道歉。
黄霞说不动陆时生,只能自己向沈家三人赔礼道歉,又言辞恳切地求学校能考虑陆时生的优秀表现,宽容处理。
最后,各方同意由黄霞承担沈正儒的全部治疗费用,而学校会给陆时生全校通报批评并记大过。
作为同意从宽处理的条件,也为防止陆时生未来打击报复,沈父母要求陆时生从现在起,回家自习。
黄霞想到陆时生本也不用参加高考,便同意了。
离校之前,学校给了陆时生三天时间处理各种手续。
……
鹿时深这次过敏有点严重,输了快一周液,身上疹子还没退净。
这场病像是他身体先于头脑做出的自我保护,给了鹿时深躲开所有人的借口。
鹿海诚身体逐渐好转,但还不能出院。鹿时深每天定点去医院给父母送饭,夜里由外婆陪着去输液。
他偶尔失眠,或者做噩梦,那时,论坛里的内容会在脑海盘桓。
“小基佬”、“变态”、“有病”、“恶心”,这些都算是最轻的恶意,更龌龊的语言甚至让他生理性反胃。
陆时生的澄清帖发出后,恐慌还是攥着他每根神经。
小小滨中里的恶意他已觉得无力承受,更无法想象未来。
他退缩了。
看到帖子之后,他给陆时生打过一个电话,对方没接。
那一刻他竟有些庆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时生,感激又后怕,埋怨又愧疚。
有过一瞬间,他感到无以复加的疲惫,觉得如果一切从未开始过就好了。
也有过一瞬间,他觉得不如借着这次澄清,彻底断掉一切,或许他还能回归正常生活。
在他理清头绪之前,学校通报批评的公告在他心里又投下一颗炸弹。
公告发出不久,滨中论坛掀起第三波热潮。一篇名为“滨中男神竟是罪犯之子”的帖子,一夜传遍全校。
这帖子连始作俑者沈正儒都没有想到——沈父母不能接受陆时生拒不道歉的傲慢态度,居然不依不饶,背后捅刀。
不到一个月,三个帖子轰炸滨中校园,学校直接通知无限期关停整个论坛。
鹿时深猜到这次打架一定和自己有关。
他知道,陆时生虽然对外人凉薄,但不是崇尚暴力的人。他打架是因为怒不可遏,他愤怒一定是因为自己。
随后,他又看到那篇揭人家丑的帖子,鹿时深终于明白了学长过去对提及家人如此反感的原因,担心立刻胜过了胆怯。
他着急忙慌给陆时生打了许多电话,可对方还是没有接。
深夜十一点多,鹿时深盯着手机失眠。他联系不上陆时生,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他想立刻见到陆时生,哪怕只是当面说一句感谢,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抱抱他。
他又害怕见到陆时生,对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心生退意,他觉得自己辜负了陆时生。
左右为难的情绪不断拉扯,像嵌入心脏的鱼线,一头挂着想念,一头挂着恐惧,左右拉扯,在心上割出伤口,渗出血。
手机屏幕蓦地亮了一下,有一条圈圈消息。
lssss:见一面好吗?我在楼下。
消息只几个字,鹿时深透过每个字都看到难以言说的脆弱和无助。
……
陆时生以为时隔多年,自己早就百毒不侵,但关于父亲的旧伤疤被重新揭开,还是血迹斑斑,还是痛入骨髓。
消息发出去,陆时生又后悔了。
这时候约鹿时深见面,太冲动了。他想到,经历了这一遭,小孩儿也许早已害怕犹疑,加上得知父亲的丑闻,鹿时深可能已经打算放弃了。
可他不想接受鹿时深的提前宣判,至少不是现在。
于是,他又卑微地打字道:“算了,太晚了,早点……”
“学长。”
字没打完,鹿时深的声音冷不丁出现耳边。
陆时生猛抬头,见小孩儿站在楼门口,不用凑近就能看出一脸焦急憔悴。
“深深。”陆时生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一瞬间竟觉得鼻头发酸。
鹿时深比他更急迫,还来不及躲到无人角落,已经冲上来张手箍住陆时生。
“你还好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
“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
陆时生被这用力一抱,抱碎了所有伪装,克制着情绪,问:“身体好点了吗?”
“快好了,不用担心我。”鹿时深轻轻答,任由对方手指穿过脑后发丝,放肆把自己脸颊埋进对方颈窝。
犹豫、恐慌、愧疚、担心、疲惫,所有这些情绪,在见到陆时生时都不再挣扎,只剩心疼和想念,盖过了一切。
陆时生怕人生着病站久了吃不消,带人去楼前小区花园的长椅坐下。
夜深无人,四月晚风带来春末夏初的草木香,闻着能让人想起些美好的事情,却都恍然如梦。
鹿时深埋怨地问:“为什么打架?”
“因为身边没人劝我‘君子动口不动手’。”陆时生强颜欢笑,见到小孩儿,心里的苦涩就消弭了大半。
“是因为照片吗?”鹿时深不是傻子。他替陆时生觉得不值,学长那么好,为了懦弱动摇的自己,根本不值得。
“不是。”陆时生不想增加小孩儿负担,“有人不会说人话,我就教他点礼貌。”
“就因为这个?别骗我。”鹿时深怎么可能相信。
“因为他们说的是你,我就没忍住。”陆时生装作无奈坦白。
“你……愁死人了。”鹿时深这次信了,抬手压在陆时生手背上,“处分严重么?”
“记过而已。”陆时生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
聊完这个,二人都沉默了,各自揣着另外的心思,一时间都纠结要不要开口。
陆时生觉得时间太晚,小孩儿该休息了。他见到了人,确定了人还好,已经可以放心回明城了。
“该回……”
“你爸爸……”
两人又不约而同开口。
“是真的。他犯罪了。”陆时生简洁明确地回答。
“那时,你最多才六年级吧?”鹿时深皱眉问,“很难过吧?”
陆时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甚至想过鹿时深因此嫌恶自己。
“怪不得你那时让我坚强点儿,我还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鹿时深收紧手指,捏了捏陆时生的手,想给他点温暖。
“你不介意吗?”陆时生试探,“而且我一直瞒着你。”
“不介意。”鹿时深坚定道,“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虽不是第一次经历排山倒海的非议,但陆时生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会疲惫,也需要人庇护。
陆时生听罢,抬手翻转手掌,一把握住了小孩儿的手,像怕鹿时深反悔自己说过的话。
“我从没和滨中的人说过他的事情。其实,我来滨中,也是为了逃避。”
陆时生望向远处夜色。
……
陆时生一出生就是富二代。他父亲陆三强是个天生的商人。
在没人想到开招待所能赚大钱的年代,陆三强从香港电影里得来灵感,筹划着在明城开高级酒店。
陆时生小学一年级时,华苑大酒店开业。陆三强的事业开挂了,一度跻身明城最有钱商人之一。
陆时生四年级时,陆三强、林正一的父亲林建民和二人初中时的发小袁克贤,计划合伙再复制一个华苑传奇。
陆三强有商业头脑,林建民踏实肯干,袁克贤有门路。三人合力,□□,拿地,设计,开工,一切水到渠成。
为了筹措资金,也为感谢华苑老员工,三人划出一部分投资份额向员工直接筹款,承诺新酒店开业盈利后,按比例向员工分红。
这事情如果办好了,三人大概会是国内实践“股权激励”的第一批人。
可惜,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省里督导组接到举报,悄悄入驻明城,调查新酒店建设涉及腐败一事。袁克贤最早听闻风声,为自保,携巨款潜逃出国。
而后,督导组查出新酒店项目用地审批中存在贿赂问题,连夜带走了陆三强和林建民。
拔出萝卜带出泥,督导组顺着贿赂金,查到员工集资,贿赂罪名之上又加了一条非法集资,所涉金额惊人。
黄霞为了丈夫四处奔走,把陆时生一人留在家里。他被勒令不能走自家正门,更不能独自外出。
陆时生曾偷偷从别墅大门孔隙朝外看过。一群人拉着横幅坐在自家花园铁栅栏外,横幅上赫然写着“还我血汗钱”。
他还收到过匿名包裹,拆开后是猫咪尸/体,是他时常喂养的家附近的小野猫。自那时起,陆时生恐惧一切带毛动物。
为了筹钱退还员工,黄霞变卖资产,包括陆家一手创造的华苑大酒店和彼时他们居住的大别墅。
陆三强生意圈里的好友贺荣答应接盘华苑,但价格极不合理。陆时生因此一直觉得贺荣趁火打劫。
案子断断续续审理了一年多,陆时生在那一年里生活得像个孤儿。
最后,法院认定了行贿、非法集资和合同诈骗,数罪并罚,判了二十五年。
林建民在那期间不堪心理压力,借保外就医名义,走上绝路,留下林正一和孟姨一对孤儿寡母。
孟姨恨袁克贤,也恨当初非要拉着林建民做生意的陆三强。两家人从亲似一家,变作仇人。
朝夕之间,陆时生从锦衣玉食的富二代,变成了人人侧目的罪犯之子。嘲笑、威胁、谩骂,从他五年级到初中毕业,从未停歇过。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骄傲,从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蜕变成埋头苦读的孤僻学霸。
他懂得,他改变不了父亲是罪犯的事实,也改不了别人的目光,只能改变自己。只有足够优秀,足够强大,足够精明,才能让别人挑不出错。
中考时,他考取了滨中的全省招生资格,离开明城,独自来到滨城读书,才终于找到了脱离生活泥淖的希望。
……
鹿时深听完这小说般的旧事,发现陆时生眼眶泛红。
他本在犹豫要不要把鹿海诚气病了的事告诉对方,可现在,他舍不得让陆时生再分担自己的忧虑。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欺负时陆时生会那么温柔地伸出援手——没人比陆时生更能明白被人指指点点、被孤立欺侮的痛。
言语宽慰在这样的旧事前都显苍白,鹿时深便执着对方一只手,站起来面对他,说:“学长,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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