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流光何处醉(下)

君伊从头到脚根本没有一处是干的，长长的头发即使不甩都会有水珠不停地往下掉，衣服裤子早已经死死地贴住了身体，甚至还在滴水，鞋子就更甚了，几乎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把水挤出来又吸回去，反复如此。这不正应验了梦荇刚才的想法吗？可是问题不在于这些，严梦荇明明看到她手上还抓着一把伞，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伞绝对没有坏。所以她刚才的那句“你没事吧”，简直就是多余，傻子都能看出来，谁没事乐和着去淋雨取乐啊！

        不过君伊倒是很配合，在从她的问候声中惊讶之余，故作正常的笑了笑：“没事……”

        “那赶紧去擦干吧。”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懒得管别人，甚至连理会都觉得多余的严梦荇在今天看到尹君伊这般模样时居然多起嘴来，而且还是没完没了的不知所谓，“别感冒了。”

        后来，她将这一幕归咎为似曾相识的怜悯。曾经她也这么淋雨过，可在最希望别人关心的时候，得到的只是冷漠。所以或许她能体会那时君伊的心境。

        尹君伊很能承受地点点头，拿了衣服和干毛巾便进了厕所，不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从里面蹒跚地走了出来。或许除了她头上还未干的秀发外，谁又会把刚才站在门口的那只水鬼跟这个俊俏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梦荇看到她的眼睛略微红肿，鼻息间还有些哽咽不禁摇了摇头。

        君伊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还是活生生地吞了回去。或许在这个时候谁都会有倾吐的欲/望，内心的难过刚才已经发/泄过了，只是需要宣泄的语言还停滞在胸膛里，憋得有些闷。可君伊似乎顾及的是身边这个人，如果她不是严梦荇，换了是谁，或许她都没有那么难开口。可偏偏面对的是这个号称“冰山”的室友，此刻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梦荇像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可她也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想了想便从床铺底下的一个大背包里翻出了几听啤酒递了过去。

        “这可是……”君伊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看是啤酒便心直口快地喊了出来。

        梦荇赶紧捂上她的嘴：“你小声点，要是现在被抓住，你也是‘共犯’！不喝就算了！”她的脸色显然有些难堪，放下捂着她嘴的手后便打算把啤酒重新收起来。

        “别！别……”君伊赶紧阻止她，一时心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喝，我喝还不行嘛。”

        别说梦荇觉得这话别扭，就连说得人也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有一种被逼无奈的味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需要它。”看着梦荇停下了动作，她又解释道。说着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她打开一罐就喝上了，可或许是喝得太急了，一口还没下咽就已经被呛得捂着啤酒罐子咳嗽起来。

        严梦荇被她逗乐了，自己也笑着喝了起来。或许正是那些啤酒拉近了两个青春少女的身影。

        君伊说，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打小就在一起玩，父母也从不反对他们，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两人都手牵手地走了过来。她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可是高考的失利分开了他们。君伊如愿所尝地进了这儿，而他却被迫去了另一座城市的另一所大学。从此相聚的恋人展开了追火车，跑汽车的异地恋。可是君伊依然觉得幸福，只要有他在，仿佛幸福就丢不了。他们曾经承诺要在大学毕业后一起工作，然后结婚再生很多孩子。好像冥冥之中的幸福蓝图都已经被他们勾画好了，再美丽，再幸福也不过如此。这本该让人羡慕的，可是或许是距离拉开了他们，也拉开了他们的爱情。从那以后，这天就不再是他们幸福日子里的一员了，而是他们注定的分手纪念日。

        梦荇一直专注地在听，很少插话，无论是君伊的甜蜜回忆，还是恶狠狠地抱怨，或者对幸福的乞求，又或者是毫不回头地决心。到最后她说累了，闹够了，醉意也就浓了。

        严梦荇安抚着她躺下，自己却向阳台走去。这时的雨已经停了，她看到午后斜阳下的一道彩虹，那是多么的美丽，美得让人恨不得用一辈子去守护，可是最后却永远抓不住。它近得就像贴在身边一般，触手可得，但是若你想靠近，不过是甘愿摔下楼去罢了，因为谁也抓不住那太过于美好的彩虹。

        不知是不是刚才君伊的故事把她心里关于过去的记忆牵扯了出来，那些一直被她死死封存着的往事最后还是如此轻易的就打开了。翻滚，浑浊，迷惘间一次又一次地撕碎了她的心。而面对那些记忆时，眼泪好像再平常不过了。

        被呕吐催醒的君伊在从厕所里出来时正好看见梦荇一个人躲在阳台里落泪。她本想过去安慰她的，可却突然觉得梦荇并不希望有人看到这一幕，便又乖乖地回到床上继续着刚才未完待续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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