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你爹留给你的诗
“师父,师父。”苍月鹰嚎啕大哭,哭得茫然无措,哭得不能自制,这位被全世界寄予厚望的神子继承人,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在面临乌斯尔追杀时,即便心中害怕,却也保持镇静。刚刚秋田权对他出手时,眼看着有性命之忧,但他还是忍住了泪水。
因为师父告诉他,他是未来的神子,他要学会冷静,他要克制负面情绪,他要保持光辉形象。
他一直很听师父的话。
但现在,师父死了。
苍月鹰悲痛万分,这样的生死离别对于年纪幼小的他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姜陵也是心生愧疚,虽说一番苦战成功救下了苍月鹰,却眼睁睁看着神子继承人的老师死了,这不但严重影响了苍月鹰的心态,而且也会影响苍月鹰日后的教育。
但实际上这也并不能怪姜陵,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他先是跑了半个青原郡去救皇家学院的学生,又在青江边上处理了一批血肉傀儡,更主要的是刚刚带着三个人施展空间秘法,消耗了大量的神力。
虽然吃了一些丹药,但姜陵也只恢复了五成左右,他之所以没有上来就施展神术对付岩井道一,只是为了保留些实力,以防乌斯尔万一追来时无法应对。何曾想秋田权恰巧赶到,若不是百里疾到来,苍月鹰险些遇害。姜陵不敢再留手,以春刀秋剑杀掉岩井道一之后,直接施展神术秒掉秋田权,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百里疾。
此时姜陵消耗严重,喘着粗气缓了缓,不得不又掏出了两枚丹药往嘴里送,他咽下丹药后突然冷眼看向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响起,竟又有两只血肉傀儡逼了过来。
“小鹰,不要哭了,我们得离开这。”姜陵轻声安慰苍月鹰,想要将他拉起,但苍月鹰已经哭得身子瘫软,站都站不起来。姜陵想要背起苍月鹰离开,但那两只血肉傀儡突然加速冲了过来,姜陵不得已急忙转头先去对付那两只血肉傀儡。
但趁着姜陵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匍匐在树后的残月突然扑了出来,他双眸血红,身上缭绕着血色雾气,竟是也施展了血咒术!
此时姜陵转头去对付血肉傀儡,苍月鹰哭得昏天黑地,残月竟还是没有放弃对苍月鹰下手。
“让我尝尝你的血液是什么味道!”他扑到了苍月鹰身前,像是野兽一般一口咬在苍月鹰的肩头,贪婪的吸食着苍月鹰的鲜血。
苍月鹰肩头的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但他没有在乎自己的伤,而是睁眼看到残月踩在了他师父脸上。
苍月鹰悲怒交加,突然高喝一声:“你这个坏人,离我师父远点!”
这一刻,苍月鹰浑身亮起金光,一股神圣的力量从他幼小的身躯之中扩散,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液都是金色。
金色血液流入残月口中,金色光辉洒在他身上,残月眼中的猩红竟是渐渐退去,他身边的血雾也转瞬消融了个干净。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还想吸收更多的血液,这边收拾掉血肉傀儡的姜陵已经赶到近前,一把抓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你个小王八蛋,真是不知好歹!”姜陵呵斥了残月一句,随后面带惊异地看了一眼苍月鹰身上的光辉,感知到这是极为精纯的神力。
“我喝到了神血,我的血咒术就会变得更厉害…”残月想要从姜陵手中挣脱,但随即他面色一变,茫然道:“啊?我的血咒术呢?”察觉到自己身上异常的残月一下傻了眼,而后哭喊道:“我的血咒术怎么没了?明明喝了神血,怎么反倒没有血咒术了!”
姜陵也用念力仔细检查了一下残月身体,发现他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原本这小子被乌斯尔以其他人的鲜血喂食长大,又亲传血咒术,使得残月体内有着非常斑驳杂乱的鲜血,当他施展血咒术时,那些鲜血顺着固定的脉络流动,化为他的力量。
但现在,残月体内除了他自己的血和刚刚吸食的苍月鹰的血以外,那些斑驳的鲜血全都消失不见了,甚至他的脉络也发生了变化,已经完全施展不了血咒术了。
还用之前的那个例子,将根基未筑的孩子比作一个满是窟窿的盘子,如果说乌斯尔是用血咒术把残月盘子上的窟窿都给补上了,让他提前进入修行,那现在残月就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盘子,被血咒术布上的窟窿重新打开,却也没有伤及他本身。
“神力竟有净化的效果?”姜陵对这样的结果感到神奇。
残月可不知道什么净化,他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吸食的那么多鲜血,练了许久的血咒术,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不由大哭道:“为什么啊,我师父教我的血咒术都不见了!”他把怨气发在苍月鹰身上,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骂道:“你身上流淌的哪里是什么神血,明明就是妖血,你是个妖怪,我要让我师父杀了你!”
“小疯子!”姜陵将残月扔到地上,呵斥道:“我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非一巴掌拍了你。”
残月完全不怕,还叫喊道:“我没有爹,我只有师父!”
“你个认贼作父的混蛋。”姜陵掐着他耳朵教训道:“记住了,你爹叫屈坤,你娘叫红妆,你的名字是屈良生!”
“什么破名字,我叫残月,这是我师父给我名字!”残月甩开姜陵的手,哭红了眼睛倔强道:“是我师父把我养大的,我可从没有见过我爹,我也不记得我妈。”
“你…”姜陵想给他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
残月哭道:“我只知道,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我要变强,我要帮助他。”
姜陵一开始心中恼怒,但渐渐他又心情沉重的了起来。
是啊,乌斯尔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但对于残月来讲,那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年屈坤高中状元,被招为帝胥的消息传回了家乡,同乡皆是欣喜万分,唯有望穿秋水等他归来的红妆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明明你答应我等你考取功名之后要回乡娶我,你现在却当了驸马?她悲愤不已,想要进京去找屈坤问个明白。
但她父亲给她一记耳光,告诉她屈坤此时已经是你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你不要做傻事害了全家,随后紧接着给红妆安排了亲事,要她嫁给邻村的屠户。
而已经怀有屈坤骨血红妆沉默了一个月,也是等待了一个月,但等来的是雷虎送回的“已死,勿念”的纸条,在邻村屠户送来聘礼的当天夜里,她选择了离家出走。
她想要进京去找屈坤,但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儿家,没过多久便迷了路,在荒山野岭之中靠野果勉强度日,多次险些葬身野兽腹中。
到了生产的时候,这个弱女子竟是靠自己一个人顽强的把孩子生了下来。
孤苦的女子颤颤巍巍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已经虚弱的连奶1水都挤不出来,那是何等的悲痛与绝望。
如果不是乌斯尔到来,这对苦命母子就要死在山岭之中。
乌斯尔看中了残月的修行天赋,并给了红妆活下去的能力,无论他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心思,他的确都是残月和红妆的救命恩人。
红妆得到了血咒术,有了些许修为,在三年后终于等到了屈坤。
而残月被乌斯尔带在身边,培养成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小魔头。
“是,你的命是乌斯尔救下的,但他不应该把你教成这样。”姜陵握着拳头,尽量让声音平和地劝慰道:“你父亲没有养育过你,但他没有忘记过你的母亲,也一直在苦苦寻找着你,再者,无论怎么说你身上流淌的终究是他的血脉。”
“我不听,我这就叫我师父杀了你!”残月大声骂着。
“以后慢慢教育你吧。”姜陵没有多说,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又俯身安慰了苍月鹰两句,然后他收起了百里疾的尸体,一手将苍月鹰抱在怀中,又一手将残月扛在了肩上。
苍月鹰哭得双眼红肿,又在刚刚爆发神力,此时陷入疲惫,靠在姜陵怀中昏睡了过去。而残月则哭喊不停,用手锤着姜陵的肩膀,还用牙去咬。
但别说他仅有的那点修为都被神力给清掉了,就算他用上那的血咒术,也伤不到姜陵分毫。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人,他收养你也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善良或正义。你的父母虽然没有尽到养育之责,但那只是造化弄人,而非他们所愿。”姜陵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念叨着。
忙活了一会残月也累了,他安静了片刻,而后问道:“你是见过我娘亲,还是见过那个家伙?”
“他不是那个家伙,他是你爹,叫屈坤,他和你娘我都见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姜陵继续说道:“你爹从来没有抛弃你和你娘,他只是身不由己,你和你娘的遭遇,让他至死都未曾原谅自己。”
“他死了?”残月身子微僵,片刻后冷哼一声:“我还没找他报仇,他怎么就死了!?”
姜陵想训斥残月,但想想还是轻叹了口气:“如果他能见到你,哪怕你是去找他报仇,他也一定很高兴吧。”
残月接着问道:“我娘呢?”
姜陵犹豫了两秒,但还是如实道:“很抱歉,她也死了,但在死前她原谅了你爹。”
残月身子颤动,急促地喘息两声,明显是在压抑着抽泣,他带着哭腔问道:“是谁杀了他们?”
“杀死他们的人,应该也都死了。”姜陵停顿一下,继续道:“要我说,杀死他们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混乱的世道。如果天下少些纷乱,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像他们这般无辜的人丧命。”姜陵拍了拍残月的背,说道:“所以不要和乌斯尔继续为祸作乱了,更不要成为他那样霍乱天下的恶人。”
残月咬着牙抹去泪水,说到:“我不管,我要变得强大,只要我变得强大了我就不会死!还有,我爹娘都死了,我还要保护我师父,不能让他死。”
姜陵坚定道:“虽然很残酷,但你师父一定要死,很多像你父母那样的人都因他而死,许多像你这样的孩童都变成了孤儿。”
残月倔强道:“我师父不会死,他非常厉害,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姜陵淡然道:“好,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今天他没死,我什么都听你的。如果他死了,以后你就听我的,你不再叫残月,你要叫屈良生。”
“我为什么要叫屈良生?”
“这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字,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没听出哪有学问。”
“那我给你念首他写的诗,等你能想明白这首诗的时候,你也就能原谅他了。”
姜陵想着那日屈坤弥留之际留下的话,想着岐山飘舞的风雪,想着屈坤与红妆重逢时的样子,喃喃道:
“曾为功名赴前程,却舍良人再难逢,当与深情共白首,莫饮相思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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