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节 夜色中的长龙

南平国都枢密院，这里是南平国军机情报最高机构。如今南平大军师应守山坐镇枢密院，正细细品味这各个渠道送来的消息。

        消息虽多，但应守山关注的重点只有三条。第一，就是摩罗国放出的段琅阵亡的消息。第二条，是北明蒙都大军溃败的消息。而第三条，则是大历国中都城内朝臣与民众的反应。

        对于摩罗传出段琅战损的消息，应守山也很从吃惊。不过消息来源没有注明验证真伪，应守山倾向于这是一道虚假情报。他对陆慕段琅两个人都很了解，陆慕的手段趋于阴险甚至不计得失只要结果。如果说缺少了澹台明月，段琅还真不一定是陆慕的对手。但是要说陆慕能够击杀段琅，应守山有些不相信。段琅给应守山的感觉，此人占据了‘坚韧’二字。

        在应守山的印象中，段琅既可以高高坐在庙堂之上，又能像一只爬虫一样活在污垢之中。此人仿佛具有一种超强的生命力和敏锐的避险能力，可以在危险之中化险为夷。这样的人想要杀死他非常困难，更何况段琅身边聚集着周龙周武以及历都十八斩，应守山不相信段琅这么容易就损落在摩罗。除非陆慕真的把段琅的大军灭尽，否则只要有这些在，他们会用生命去守卫自己的帝君。更何况段琅自身的战斗力也很强悍，想逃亡的话也不是难事。

        应守山扔下密卷，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估计这是陆慕与武波尔汗唱的一场双簧，不过这个诛心之计，确实能动摇大历国的民心。这样也好，看样子大历国的裂天之计要提早进行了。”

        应守山琢磨了一下，提笔写了一道密函。这道密函是要转送给身在中都城的南平密探总管费德，此人原在亿象城内以车马商人做掩护，后来老将孙刚率兵查抄车马行之时，费德从密道中逃离躲过了一劫。陌坤死后此人深得应守山的器重，成为大历国的密探总管。不过费德现在的身份，却是大历国户部的一名五品文书官。

        应守山告知费德，他会再给费德拨款五万两纹银，用于拉拢朝臣。另外，应守山还派人送了一批古籍善本，他知道李建山的那位相国夫人继承了爷爷王世渡的喜好，对这些古籍善本非常喜爱。既然费德已经搭上了相国夫人这条线，应守山要让费德彻底点燃这位相国夫人当皇后的欲望。趁着段琅与澹台明月等人都不在国内，应守山要彻底让大历国从内部乱起来。对于君王臣子来说，谣言有时候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天下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可以说应守山与李建山二人，也开始了暗中较量。而段琅与澹台明月，却是真刀真枪在明处厮杀。就在天下各国刚刚收到北明蒙都大军溃败的消息，雀阳山之地，一场大规模的厮杀正悄悄的酝酿而成。

        摩罗大营之内，武法修与太傅萧治呈每日品茶畅谈，但武法修追问的大都是这十多年内朝堂与宫中的一些秘闻。相对于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太傅萧治呈肯定清楚。而萧治呈关心的，则是即将来临的这场大对决。

        “王爷，这些陈年往事还是别说了，马上就要大战，咱们还是说说这大战之事吧。”萧治呈苦着脸说道。

        这些天武法修追问了不少秘闻，萧治呈不说也不好，但是多说了他也怕引火烧身。不过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萧治呈对这位重新启用的王爷有了新的认识。他发现武法修经历了十多年的圈禁，变得更加令人难以琢磨。甚至有时候，萧治呈心中都产生过一丝的惧怕。不论从治军还是排兵布阵上，武法修的观点与朝堂兵部众人截然不同。甚至说，得知段琅在大历国练兵的经历，武法修是赞叹不已。而对摩罗国自己的兵马，武法修却显示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萧治呈担心武法修的心收拢不住，长此下去会再次升起夺嫡之意。

        武法修抬头看了萧治呈一眼，笑着说道，“萧太傅，你知道我摩罗这些年，为何出不了陌坤与陆慕那样的智才？经过这些天的思索本王才明白，我摩罗从上至下大都出自马上将军，重武轻文已经根深蒂固。很多大臣视文人为羊，自身为狼，岂不知智者狠毒起来他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以前本王刀戈剑戟纵横天下，也是很轻慢军中这些酸腐。但圈禁这十几年间，本王却是熟读兵书，才知道往日很多战例是错误的。”

        “王爷，我摩罗本来就是马上立国，这样的观点一时半会可改变不了。”

        武法修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接着说道，“正如现在，对面的澹台明月以往的战例次次经典，不得不说此女是个人才。就像上次的大战，名义上我军大胜，岂不知我摩罗人马也损失了两万有余，这能叫胜利吗？荒谬。”

        “王爷，赫连查哈所部的八千精锐，或许是一个偶然，不应该算在上次的战损之列。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摩罗天下百姓，确实是一次振奋之战。”萧治呈辩驳道。

        “太傅，战争没有什么偶然，老天爷不会让你重来一次。所以，本王休战十日，要让所有兵营反思上次战斗的失误之处。另外，本王也在等待那件事的发酵。”

        萧治呈探身问道，“您是说，诛心之计？可是下官认为，这对决战的意义不大。就算那澹台明月相信了段琅阵亡，或许更会增加那北明将士心中的仇恨与我大军展开厮杀。再者说，这本身就是个假消息，陛下的雀鹰传书中不是说了吗，龙牧只是困住了段琅，还没有拿下他的人头。万一段琅脱困，我摩罗岂不是要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武法修哈哈大笑了两声，“太傅啊，莫要小看了这个诛心之计。本王力主陛下放出这个消息，就是要引起天下的震动。不管是对面的澹台明月，包括北明的澹台摩立，甚至大历国的朝臣，他们都会陷入一种恐慌之中。另外来说，大战在即，澹台明月一旦乱了心智，兵马调度上必然会出现闪失。大规模的作战只要一个点出现漏洞，如同千里溃坝，再想挽救可就难了。今日那澹台明月给本王送来了一封信函，恳请本王推迟几日决战，你说，本王会同意吗？”

        萧治呈一愣，“她让人送来了书信？王爷，既然那澹台明月怯战，当然不能同意。”

        “不！本王当即给她回复了一封，同意了此女的请求。”武法修冷笑着说道。

        “这~您这不是贻误战机吗？王爷，切不可意气用事。”萧治呈着急的看着武法修。

        武法修阴险的一笑，“本王说过不出兵了吗，兵法者诡道也，对于敌者心慈那就等于是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放心吧，本王会给她一个惊喜。”

        萧治呈眼神一亮，“王爷是准备打她个出其不意？”

        武法修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过于沉稳。太傅大人，此战过后，本王准备分出十万兵力立即前往马麦亚城。本王已经用雀鹰传书，告知龙牧务必把段琅困在山中。北明大军溃败之后，估计会退守于都城严防死守。小小的北明不足为虑，只要能够拿下段琅，这对我摩罗来说才是真正的大胜。”

        “王爷高见，杀死段琅，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与我摩罗争锋。”萧治呈兴奋的说道。

        武法修摇了摇头，“如果我去了马麦亚城，只要段琅还活着，本王绝不会斩杀了他。杀一人容易，却会掀起大历国的复仇反扑。另外来说，只要段琅活着，西越才能低头受我摩罗的驱使。施恩放了那段琅，这对我摩罗更为有利。”

        萧治呈吃惊的看着无法修，“那~万一您到达马麦亚城之前，他就被陆慕斩杀了呢？”

        武法修阴险的一笑，“杀他的人是陆慕，这仇恨只能是西越来担当，与我摩罗何干。”

        萧治呈一怔，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怪不得王爷在密函上说，段琅是被陆慕围困斩杀。”

        武法修得意的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十几年的圈禁让他沉淀下来，不再向当初那样张狂。但是武法修得知这十多年的变化之后，也开始着手替摩罗布局。如今天下纵横交错，西越看似与他们结盟，只不过是一时的利弊。对于新成立的大历国来说，武法修更痛恨西越。

        当日午后未时，一名探马来报，发现北明大军从后营出发，前往马麦亚城方向。得知这一信息，武法修更是心中窃喜。追问了详细情况，武法修一听是打的主帅大旗，更是忍不住抚掌大笑。看样子，这诛心之计确实起了作用。

        武法修当即派人前往北明大营之外高声呐喊，彻底放出段琅阵亡的消息，让北明将士投降。

        北明军阵之中，不少将士确实被这道消息所震撼。他们仪仗的就是大历国做后盾，一旦国君阵亡，光靠北明谁都明白不会赢得最终的胜利。

        军帐之内，齐柯等数名将领担心的看着澹台明月和张如明。澹台明月清风云淡，面色之中还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张如明更是翘着二郎腿，嘴上的油腻都还没擦干净。

        澹台明月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诸位放心，这是武法修的诛心之计。继山帝君目前正牵制西越兵马，本帅刚刚收到消息，他那边一切无碍。此事我已经让大阁老急报摩立陛下，切不要听信这种谣言。另外，各营做好准备。子夜之后蒙都大军就会悄悄进营，明日估计那武法修要发动全面攻击。齐柯将军，各营防御工事做的如何？”

        众人一听段琅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如果说其他人说这话，他们或许还要揣测一番，但澹台明月毕竟是大历国帝后，人家都轻松的很，说明段琅确实无碍。

        齐柯一抱拳，“军师大人放心，一切防御都准备完毕。只要摩罗兵马敢来，大营之前就是他们葬身之地。”

        “好，大家去安抚一下军中将士，不要被这种谣言乱了心智。告知众将士，此战过后本帅加倍论功行赏，功绩点前五百名士兵，直接晋升两级。将军千总，部族封赏千傾良田牧场。”

        众将士一听，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打仗为了什么，除了自身的利益之外，还不是为了部族的壮大。既然有如此丰厚的奖赏，谁都想夺得功绩。

        当夜，蒙都大军悄然回归，但是他们所有人马都驻扎在后营。次日一早，齐柯站在主帅高台上，此刻他已经成为名义上的临时主帅。但是一天的时间下来，对面根本看不到摩罗兵马的身影。根据斥候的消息，摩罗大营之中非常安静，根本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澹台明月面色凝重，她相信武法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大战的日子已经来到，武法修按兵不动，这让澹台明月更加担心起来。

        澹台明月把众将着急过来，吩咐道，“传令各营，多准备火具和灭火装具。看样子，武法修这是要夜袭大营。”

        澹台明月不禁有些担心，毕竟北明将士很少打夜战。万一夜战之中出现慌乱和纰漏，澹台明月也很难压制。思索了片刻，澹台明月把冯和阳叫了过来。别看此时冯和阳的禁军只有一千多人，但是这些兵卫个个都是经历过夜战之人。澹台明月悄悄的吩咐了几句，冯和阳郑重的点了点头抱拳告辞。

        夜色降临，所有人都不敢大意。为了防止火袭，阵营前方的大帐都收了起来。随着夜色渐深，不少兵卫也开始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时，大地传来了震动，对面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片片火把。澹台明月看到长龙一般的火把，心中反而是安心下来。对方不出招，会让澹台明月不知所云，一旦对方出了招，澹台明月反倒是放心了。

        “传令各营，准备战斗！”

        澹台明月说完，身穿战甲走上了主帅高台。这一战她准备的很充分，如果这样再战败的话，那澹台明月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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