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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无铜身轻


  待蓟国横海纛飘扬在南皮港,杀戮早已结束。

  关羽携众将登岸。便有孙康、孙观兄弟二人,携麾下赶来迎接。

  蓟国铁骑,人马具装,杀气腾腾。

  见阵前一将,身穿吞光青龙铠,后披染青苍狼氅。得胜钩上长刀雪亮透红,宛如神兵天降。便知是关羽,关云长。

  这便双双近前行礼:“荡寇校尉麾下军曲候孙观(孙康),拜见关校尉!”

  关羽微微一瞥,这便言道:“二位军候免礼。”

  “谢校尉。”

  “颜校尉何在?”关羽居高下问。

  “正在城中……”

  见二人吞吞吐吐,关羽这便了然。

  今早已接斥候密报。言,将张举及其党羽尽数诛灭后,泰山贼寇便眼馋宫内那堆钱山。各种因分赃不均产生口角,迅速激增。颜良四处救火,虽将局势稳住,却也剑拔弩张。翻脸便在顷刻之间。

  三千麴氏先登,还在清缴各城残敌。此次关羽只带本部兵马前来。

  眼看贼乱再起,刻不容缓。关羽这便言道:“二位且带关某去见颜校尉。”

  “喏!”二人翻身上马,前方领路。

  见蓟国一千铁骑,徐徐向城门而来。城内贼众这便收拢气焰,吆喝同伴收刀入营。大小渠帅重归于好,与颜良一同出城迎接。

  遥见铁蹄滚滚,声如雷吼。甲骑具装,人马如龙。背上骑士一身吞光秘环铠,头顶红缨,下覆鬼面。逼人的杀气,滚滚而来。便是只看上一眼,亦觉心惊胆颤,煞气扑脸。

  吞光秘环铠,并非搪瓷重甲。而是双层龙骨绞丝环与微晶搪瓷双层髹漆革甲嵌合而成。对全体换乘西极良马的蓟国精骑而言,乃是比鼍龙甲略重的‘轻甲’罢了。轻如无物,来去如风。防御也足够。正适合奔袭。

  而身披搪瓷百炼鱼鳞甲的‘重甲王骑’,皆在白毦阵中。唯有最强大的骑士方能入选。蓟国三百万口,只得区区三百。堪称万里挑一。

  三百白毦精骑,暂交王傅黄忠代为操练,没觅得合适人选前,由刘备亲领。

  “关校尉。”颜良先行礼。

  “颜校尉。”关羽亦肃容回礼。两人官职相当,颜良先行礼,便有示好之意。

  “拜见关校尉。”大小渠帅在昌霸等人的带领下,抱拳行礼。

  “诸位免礼。”关羽一眼扫过,众人表情皆入法眼。

  “听闻城内藏着一座钱山,颜校尉可否领关某一观。”

  “让关校尉见笑了。”颜良面露惭色:“张举授首,余党皆灭。唯独剩下这座钱山。颜良想尽办法,亦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有何难?”关羽笑道:“见者有份,分了便是。”

  “这……”颜良一愣。

  “关校尉此言大善!”渠帅中便有人脱口而出。话将说出,却又急忙掩口。生怕祸从口出。

  关羽却不以为意:“走,且随某去分钱。”

  “喏!”听说分钱,大小渠帅这便喜气洋洋,全然忘了先前惊惧。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颜良之所以能说反众渠帅。这座被张举堆在内城的钱山,便占了大半。张举堆钱如山,却不让一路上出力甚伟的泰山贼众,沾一沾边。荣华富贵,只顾自己享用不尽。亦不曾为泰山贼众分一杯羹。大小渠帅早就积怨。颜良不过是顺水推船罢了。

  听闻要分钱,泰山贼众这便纷纷拥入内城。

  硕大的钱山,堆满庭院,高处屋脊。阳光一照,分外刺眼。

  关羽抬眼扫过,这便已有计较:“营中可有力士。”

  “有。”渠帅争相抱拳。

  “且都唤来。”

  “喏!”

  须臾,数百个孔武有力的昂然大汉,便齐齐走上前来。

  关羽手指钱山言道:“且去自取,能搬多少是多少。”

  “喏!”一群力士,这便扑上钱山。

  眼见一串串铜钱背上身,围观贼众双眼冒光,不停吞着口涎。

  须臾,便有一浑身堆满铜钱的力士面红耳赤,连试几次,皆未能站起。奋力撕扯,轰然摔落,溅起一阵铜钱雨。惹来一阵哄笑。

  一缗钱重约十二斤。十缗重百二十斤。百缗重千二百斤(300Kg)。

  单凭一人之力,又能取走多少?

  话说刘备少年时,堆钱伐贼。丹阳白毦,取走十万。强如周泰、蒋钦,也不过取走一箱。一箱亦是十万,却要加箱重。

  终于有力士醒悟。狠心卸去一半铜钱,终于站起。晃晃悠悠走下钱山。饶是短短百步,已气喘如牛,满头大汗。还没走出城门,便不支倒地。

  见众人出声耻笑,关羽又言道:“如有人自觉力大,亦可一试。”

  “我来!”便有数十宿贼自行出列,奔向钱山。

  亦不过取下数万铜钱。卯足力气,走到城门,转身再看钱山,又看身上铜钱。恼羞成怒,奋然掷钱于地。又坐在钱堆上,只顾喘气,跟自己较劲。

  见众人渐渐无声。关羽这便言道:“你等可知。蓟国五十亩稻田,产谷几何?”

  “我等不知。”人群有气无力。

  “一亩六石。五十亩田,年可得谷三百石。折钱九万。你等可知,蓟国兵丁一年能领军俸几何?”

  “我等不知。”贼众再答。

  “士卒月俸六百钱,伍长月俸一千钱,什长月俸两千钱,队率、军曲候,更多。”

  “若能落籍蓟国。户户可分得良宅一座,美田一顷。月月还有军俸可得。便是普通士卒之家,一年足可得钱二十万。”关羽环视黑压压的泰山贼众,微微睁开双眼:“可比身上负钱乎!”

  颜良早已醒悟:“身背数万铜钱,如何返乡?即便得返,坐吃山空,又能花到几时?”

  “何不投靠蓟王,谋个富贵长久。”昌霸振臂高呼。

  一语惊醒梦中人。

  贼人议论纷纷,大小渠帅皆沉思不语。

  不久便有人算出损益得失,这便重重跺脚道:“唉,此钱不要也罢!”

  “钱山虽多,却搬不走。如之奈何。”亦有人醒悟。即便能扛走十万钱,还不如蓟国一年所得。再说,钱不露白。满身铜钱,归途势必凶险,生死亦是难卜。即便平安得返,左右山寨皆知携钱而归,必眼红来抢。乱战一起,山中老小焉能不被贼人所害。

  此钱烫手。

  长乐短痛,便是如此简单。

  山贼亦不傻缺。很快想通一切。

  “不要了,不要了!”挂满周身的钱串,纷纷扔回。便有人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无铜一身轻!

  与膨胀到擅自称帝的张举一样。上至渠帅,下到贼众。面前一座钱山,如何能不财迷心窍。只需恢复清明,晓以利害,一场兵变之危,旋即化于无形。

  关羽智勇双全,真乃上将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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