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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年终腊赐


  难得晒几日冬日暖阳,风雪又起。凉州本就是苦寒之地。今年尤其雪大。先前道上积雪,被往来车马碾压,留存不住。今风雪连天,数日不息。地面终是冻结。再遭重车碾压,遂成铁板一块。

  往来车辆加装雪橇,顶风冒雪,驰聘东西商道。

  丝路流金。一来一回,获利甚丰。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可不是说说而已。只需补足种田短板,待陇右与西域及北疆连成一体。坐拥帝国半壁江山。三兴炎汉,指日可待。

  年关将近。操劳了一整年的幕府属吏,齐聚大震关城,与蓟王同贺岁。便是幕府西官,及西徙罪官,亦同列席。罪官统称营官。除此之外,别无不同。

  先前军令如山,不得饮酒。得李儒奏报,蓟王遂开酒禁。趁正腊这段难得的长假,定要与众同僚好友,推杯换盏,不醉不归。

  刘备修大震关城,造悬楼列肆。除去安置追随自己的十万部族。还是一种无声的宣告。让所有往来雄关的商贾、西胡、羌氐,于山脚仰视雄时,皆敬而生畏。煌煌天汉,以高为极。便是时下,我华夏十三州的共同审美。

  《尚书正义》:“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简而言之,便是华服和高厦。不得不说,刘备理解的很精辟。

  春腊二赐,自不可缺。今季除去蓟国、西域名产,陇右特产亦有入列。

  赏赐已由四大府丞拟定,上报蓟王,又转呈王太妃。确认无误,这便在腊日这天,大赐百官。

  春腊二赐,腊赐尤厚重。除一次性发放半年食俸。还有诸多实物赏赐。

  今季,二千石及以上为:天南地北,“八珍八宝,八馐八馔”。八珍:火玉华胜、琉璃香露、翠玉琼浆、金丝毛毯、狐嗉大氅、鹿裘锦垫、毳裘锦褥、鸡鸣华枕。八宝:走盘珠冠、驳犀具剑、青丝縌绶、水苍玉玦、西极良马、机关安车、素纱云帟、鸾毳裘幄。

  八馐:百果仙冻、百花蜂蜜、北疆湩酪、陇南清茶、蒲桃美酒、菖蒲寿酒、四季果脯、蓟王家米。八馔:肉醢鱼酱、腊肉香肠、稻花鱼干、兰熏火腿、捣珍为熬、灸鹿牛肚、羌煮貊炙、鹿茸参羹。

  《春秋繁露》:“(佩)剑之在左,青龙之象也。(佩)刀之在右,白虎之象也。”

  《后汉书·舆服志》:“縌者,古佩璲也。佩绶相迎受,故曰縌。”

  《玉藻》:“天子佩白玉,诸侯佩山玄玉,大夫佩水苍玉,士佩瓀(ruǎn)玖玉。”

  《释名》:“小幕曰帟,张在上弈帟然也。”

  《礼记·内则》:“捣珍,取牛、羊、麋、鹿、麕(獐)之肉,必脄(méi,脊侧肉也);每物与牛若一;捶,反侧之,去其饵(牲畜筋腱);孰,出之,去其皽(zhāo,皮肉上的薄膜),柔其肉。”

  《礼记·内则》:“(为熬)捶之,去其皽,编萑(huán,芦苇),布牛肉焉。屑桂与姜,以洒诸上而盐之,干而食之。施羊亦如之。施糜、施鹿、施麕皆如牛羊。欲濡肉,则释而煎之以醢。欲干肉,则捶而食之。”

  《齐民要术》:“(羌煮)好鹿头,纯煮令熟,著水中,洗治;作脔如两指大。猪肉琢作臛(肉羹),下葱白,长二寸,一虎口(指拇指与食指连接口那样大)细琢姜及橘皮各半,椒少许。下苦酒(醋)、盐豉适口。一鹿头用两斤猪肉作臛。”

  鹿肉糜、烤鹿肚、鹿头羹、鹿茸人参汤……实在是壮阳又大补。再饮一杯菖蒲寿酒,阳气滋生,登峰而造极。

  于是……啪、啪、啪。此处应有掌声。

  千石及以上,“六珍六宝,六馐六馔”。六百石及以上,“四珍事宝,四馐四馔”。三百石及以上,“二珍二宝,二馐二馔”。二百石及以上,“一珍一宝,一馐一馔”。百石及以上,“珍馐各一”。

  产自刘备楼桑老宅的百果仙冻,百果蜂蜜,百亩新谷,还有后院大马厩的宝马良驹。尤其珍贵。

  果仙冻,蓟国少师人手一盒。小蔡琰一人独食过半,犹不足味。便写信向王妃讨要。王妃对小蔡琰亦甚是喜爱,遂亲为其素手调制数盒。引得埋头篆刻雕版的蔡邕,亦亲自上朝拜谢。蔡邕手创飞白书,书尽大汉风骨。其手书字帖,亦被蓟王珍藏,还留下随意观帖的美谭。钟繇等皆是书法名家。雕版刻印之字,多出二人之手。为天下士人所深慕。“蓟书”亦紧跟“蓟茶”之后,成为天下名产。

  “版费”一词,随之出现。

  简而言之。雕版印刷的书籍作者,可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由左伯皮纸刊印成册的经史子集,早已风靡蓟国太学坛。纸张的妙处,非亲用而不可知也。

  大震关,东西十里悬楼列肆。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悬楼内百业兴盛,往来商旅如何能想到,一条羊肠险径,竟被蓟王凿出如此繁华盛景。又聚拢十余万民众。陇坂之上,重楼高悬,堆光如昼。西官、东官皆居于此。陇右名流齐聚。便是凉州刺史府属吏,亦多迁来。陇山横断东西,区分华夷。如今却汉胡羌氐,共处一关。如何还能区分。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三五少年,勾肩搭背,相伴而行。若不转身,如何能辨认汉胡羌氐。

  又何必再生分。

  北地,鲁阳山。

  “山贼来了——”不知谁一声尖叫,逃难队伍一哄而散。

  见同行人等皆丢下老弱,只身逃亡。便有一辘车上老妪,附身言道:“我儿速走。”

  “母亲且安坐。”便有一少年书生,手持一把蒲草,仰面笑答。

  “我已年迈,时日无多,死不足惜。我儿饱读诗书,胸怀大志。当存有用之身,为国为民。岂能因我所累,死于乱贼刀下。”母亲苦劝。

  少年却自顾用蒲草缠裹独轮,如此母亲便不觉颠簸。

  不等母亲催促,贼人已至。

  “嘿!还有个书生。”杀尽逃亡之人,便有宿贼挥刀逼近。

  少年起身拦在辘车之前。肃容行礼:“母亲年迈,亦无余财。杀我一人足矣,请壮士放过老母。”

  “嘶——”见他全然无惧,出口成章。宿贼恼羞成怒,挥刀劈下:“书生大胆!”

  少年引颈受戮。

  眼看利刃割颈,宿贼猛然收刀。

  “大哥切莫动手。”身后宿贼亦纷纷叫嚷:“此乃孝子,杀之不义!”

  “你当真不怕死。”贼酋逼问。

  “怕。”书生缓缓睁眼。

  宿贼侧脸看了眼辘车上早已泪流满面的老妪,心中一软。

  “去吧!”

  少年缓缓后退,推辘车而去。

  “少年留名。”身后贼酋忽问。

  “温县司马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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