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请道士
噗……
我爸正喝他的那杯酒，听闻此言一口就喷了出来，幸亏他的头转向了地上，要不然这一桌的酒菜就糟蹋了。
再看着一言不发的叶黎宸，我爸心中颇不是滋味，你说叶黎宸是不是个好人呢？我爸不知道，因为他跟他的接触也才一天多的时间，但是就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敢肯定，叶黎宸至少不会是个坏人。
为什么，不算坏人的人，却有这么糟心的事儿？
不约而同的，我爸妈一同问道：“没生娃？”
这话问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就在他们以为叶黎宸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说话了。叶黎宸盯着手里转动的酒杯，语气平静的道：“孩他娘难产死了，给我留了一个闺女，半个月前给我挡灾，也死了。”
………
这算是家破人亡了嘛？我妈直接就问了：“挡啥灾啊需要死个人？”
“挡阎王爷的灾。”或许是话匣子打开了，也或许是我妈那句打抱不平的话解开了他的心结，接下来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我爸妈问，一直是他在说。
在六个月前，浙江北部有一座名叫断龙山的地方，有一个叫封门镇的地方，四周都是山，他就住在这里。
叶黎宸脱下这身道袍也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带着七八岁大的女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插一句，你们可能会想，叶黎宸三十岁她女儿八岁，你爸妈四十多岁为啥你才五岁？我只能说是老来得子。
那天他刚刚下完地回来，小女儿叶月兮跑到他身边喊：爹，有个人来咱家说要请你吃饭。
中国人取名讲究男楚辞女诗经，文论语武周易。叶月兮正是取自诗经《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如三月兮。可见叶黎宸对这个小女儿期望很大。
要说农村人，闲着没事都会串个门儿啥的，但是吃饭就不同了。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般是不会请人吃饭的。当下听到有人请他吃饭时叶黎宸就想，八成是有人过寿或者过世那种吃饭，但是他住的地方比较偏远，村子里也就几口人在住，没听说有人办红白喜事啊。
随着丫头进了家门，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您是叶道长嘛？求您救命！”这一边说还一边哭哭啼啼的拉扯他的袖子，一把就给跪下了。叶黎宸一看不妙，急忙把他拉起来带到堂屋里，给泡了杯露茶。
这杯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中年人喝了后竟然渐渐安静下来了，心里也没那么慌了，心中暗道这道士真神。等他安静下来，叶黎宸才有空问他出了什么事儿，而这中年人见到了叶黎宸的手法后，佩服的不行，当下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原来啊，这个人是下庄的，在这下庄出了一件怪事！这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张文图，老实巴交的一个农民。昨天他父亲张自来过六十大寿，办了个红喜事。宴席期间张老汉也喝了不少酒，毕竟是年纪大了，张老汉不胜酒力醉了过去，被儿子张文图和儿媳妇儿给抬到了床上休息。
但是直到晚上也没见张老汉要醒来的意思。张文图心眼多，早年死了母亲，这可就这个老父亲了，忍不住去了里屋探了探父亲的鼻息，感觉到张老汉呼吸均匀后，张文图这才放下心来，跑到隔壁房间跟媳妇儿也呼呼大睡起来。
可是怪就怪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本来早上听到张老汉还在呼呼大睡，并且还打呼噜了。张文图想到可能是昨晚喝多了，也就没往深处想。可这都到了中午了张老汉还是没醒，而且呼吸也越来越弱，这下子张文图就开始着急了。
大中午的找了台拖拉机给送到了镇医院里。期间张文图数次试图叫醒张老汉，然而都是一无所获。到了医院检查了一下花了钱拍了个片子，但是医生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病人身体健康，并且没有任何不良症状，可能是年老力衰喝多了酒晕过去了，住院观察几天后建议去条件更好的县医院看看。”
这边张文图忧心忡忡的来回走动，让他揪心的就两件事。第一：医院里的医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让转去县医院。张文图并不缺钱，去县医院也没问题，但是自家老爹明明呼吸越来越弱，可这医生却偏偏说没病，还各项指标正常，惹得他很不舒服。
第二就是他总觉得这事很蹊跷，啥时候都没事，偏偏过六十大寿的时候出事了，出事了医生还看不出来，这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等了四天后张文图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不光是因为父亲久治不愈。因为医院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张老汉最近几天身体各项指标急剧下降，建议准备后事。
婆娘也算是个聪明人，看着自家爷们儿这么伤心，就提醒他说：咱爹是不是碰见啥脏东西了，要不请个道士来瞅瞅？
脏东西是西北话，意思就是不干净的东西，潜意思就是指另一个世界的‘人’。
张文图此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听到他婆娘的话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于是就对他婆娘说把咱爹拉回家，在医院里也治不好，回家后看好咱爹，他出去请道士去。
农村十里八乡出名的道士还真不多。回家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这时候的天长，六点多还不会黑。
在下庄的旁边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长着一绺山羊胡，平常都是一个人居住在一个茅草屋里，颇有一种远离俗世的高人风范。
那道士也姓张，所以张文图刚开始对他还很有好感，说不定这五百年前俩人就是一家呢。这道士名叫张申丰，十里八乡的也很有名气，经常帮人办丧事，平常哪家添新人了也给看个八字取个名字啥的。
不过这老道士架子大的很，规矩是两条烟，两瓶酒，两包白糖，再加上两块腊肉，说的是双数为阳凑个喜气，等都准备齐全了这才勉为其难答应来瞧瞧。看到这位能人答应了，张文图可是一阵激动，想着老父亲有救了啊！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高人乃是一个骗吃骗喝的骗子。
这一耽误也就到了晚上六点，当时水泥还很是欠缺，山里的都是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所两人赶到地方的时候早已天黑。这老道士累死累活的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拉着看人。那道士十分不满的去洗了洗手，随后不耐烦的翻了翻张老汉的眼皮，然后肯定的说道：“这是丢魂了啊后生。”
听到他的话张文图急的不行，低头就给那道士跪下了：“张道长啊！您可要救救我爹啊。我爹不容易，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早知道他六十大寿的时候会出事我就不办了，给他买点好的吃吃也行啊！”
那老道士见状眼珠子一转，心道不怕你急就怕你不急，你不急我就没钱赚了。老道把张文图给扶起来说，道：“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丢魂了好办，只是这要耗费我很大的心神。。。”说罢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张文图此时已经是急的团团转，哪里会跟他绕圈子？听到这个道长有些为难，立马冲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
要说这张文图的婆娘那可是个人精，当家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啥意思。当下就出了门，去两人睡的里屋拿了几张大团结递给了张文图。
看着渐渐憔悴的老爹，张文图也顾不上舍不得，反正他也不缺钱，一股脑的全塞进张申丰的口袋里了。“张道长您可要救救我爹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那老道士握了握口袋里的大团结，心里惊叹道：这么多钱，估计有好几百吧，看样子等会要狠狠宰他一顿。暗暗打定了主意，张申丰面带笑意的说道：“修道之人禁止私收钱财，罪过罪过，看在但是看在贤侄这么诚恳的份上。”
“哎，老道也只好勉强收下。”
紧接着又说到：“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一定帮，张老爹的病情我一定会治好的，小侄尽管放心！”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治不好算了，气势到了就行，大不了到时候来个“天意难违”谁也不能赖着他吧？
随后从拖来的箱子里拿出贡香，黄表纸，蜡烛，桃木剑，三清辟邪铃等等等。并且让张文图准备三荤三素，外加一份倒头饭（倒头饭就是半生的夹生饭，在碗底摁瓷实了倒扣过来，呈现出一个碗的形状）。随后往桌子上铺一块黄布，东西一样不少的摆放在上面。
要说中国人从来不嫌热闹多，只嫌热闹不够看。
张文图老爹的事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看到这张道长要做法那都是新奇的不行，平常哪里会见到这种神迹？
张老汉早已被亲戚给抬到了供桌的前方，面部用黄表纸盖着躺在门板上。
张道长的贡香很粗，看料子非常上乘，估计是花了不少钱买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这贡香他平时可是宝贵着呢，从来都不用，今天也是被逼无奈了才使出了看家本领。
“开坛做法！闲人速速退避！”
右手持一菜刀，上面放了一碗清水，碗不能掉水不能洒，三步一晃铃铛，口中念念有词。
“呔！”
一声怒喝过后水碗应声而起，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张道长右脚轻轻一踢右手一伸就稳稳的接住了水碗。张嘴猛灌了一口在嘴中，放下三清铃抄起桃木剑一点桌上的黄表纸就是一道火光闪过。
噗的一口水喷到了火苗上，让人惊奇的是火苗竟然没有熄灭。“好！”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余下的人都开始啧啧称赞起来，这让张申丰很是受用。于是他再度拿起三清铃，跑步一晃铃的来到了张老汉的身前，右手桃木剑一挑就挑开了张老汉脸上的黄表纸。
低头一看那可是不得了了，直接把他的三魂吓出了两魂半！因为那张老汉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那双鲜红的眼睛里满是怒气，一个挺身站到了张申丰的面前，差那么一点就亲到他了。。。
这张申丰吓得双腿发软，只感觉裤子一湿，竟然尿了。。。
或许是极度的恐惧吧，张申丰竟然忘记了喊叫。张老汉双手往前一身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不管老道士怎么用力就是掰不开。渐渐的因为缺氧他的脸开始变红，紧接着就是变紫。
而桌子外的人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张申丰趴在张老汉身上，拉着张老汉的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任凭众人怎么拉都拉不开。他双目充血，配上这昏黄的灯泡和烛光，竟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恐怖。
张申丰努力的咬破自己的舌尖，紧接着就是脖子上的那双手松了，此时的他再也顾不上钱了，扯着嗓子就喊：“鬼啊！有鬼啊！”
喊完转身就想跑，却不想绊在了门槛上，一下子摔在地上，脑袋也磕了下，不停的冒血，也不知道活着没有。
本来就是黑漆漆的天色，在假道士晕了之后屋里的白积灯灯泡闪烁了一下，猛然的熄灭。
“有鬼啊！快跑啊！！”
现在就连大家的主心骨张道长都说有鬼了，其他人谁还敢留？当下就一哄而散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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