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庆生
此时,萧宅正沉浸在为大儿子苇杭庆生的喜悦之中。到京城后,逢苇杭生日那天,母亲都会带着他去道观祈福。所以,晚上一家人才聚在一起为他庆生。
其实今早母亲和兄长还未出发时,臣杭便闹着要陪他们一起去道观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喝止他道:“臣儿,你不许去,今天为父布置的功课你尚未完成,留在家里念书吧。”
“爹,难得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您就宽限臣儿一天,明天再完成可好?”臣杭求父亲。
父亲却一口回绝:“不行,你快去做功课,为父晚些时候要查问,若是答不出来,打戒尺。”
臣杭只得送了母亲和兄长到大门口,看他们登上马车后,才苦着脸依着父亲的吩咐,去书房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
母亲和兄长在道观用过午饭便赶回来了。臣杭急忙请求父亲查问自己的功课,想等父亲查问完毕就去陪着兄长。
父亲首肯,便开始查问,问毕,他捻须笑道:“嗯,功课都做对了,文章也写得不错,臣儿进益不小。好了,去找你哥哥玩吧。”
臣杭施礼退下,一溜烟高兴的跑到兄长的房间。
兄长安静的坐在桌前,右手食指在桌上画圈圈。今天他穿上了母亲为他缝制的新长衫,月白色的,一头黑发如墨披在脑后,与素白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臣杭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兄长抬头看见臣杭,露出憨憨的笑容。
自己这个傻哥哥,其实长得很俊美,若是不知情的人,在他安静的时候见到,多会赞叹他出色的外表:如刀裁般的鬓角,如墨画般的眉,星眸泛着光,高挺的鼻,再加上厚薄适中的唇,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哥,却是个傻的,臣杭鼻子一酸,胸中涌荡着难受。过了好一会,他才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哥,道观好玩吗?”
兄长点点头,再次嬉笑起来。臣杭从袖中拿出早就为兄长准备好的生辰小礼物,递给他,虽然知道兄长听不懂,臣杭还是虔诚的、真心实意的对他说:“弟愿兄长福禧康健,平安顺遂。”
哥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开心的回应着臣杭。
那礼物是个彩色土偶儿,臣杭找了很久才买到的,是个拳师形象的泥偶,戴着兜帽,穿着土黄色的短衫和黑裤,扎着绑腿,捏着两拳,正比划着招式。玩偶做得很精致,惟妙惟肖,煞是可爱。
苇杭伸手捧住玩偶,双眼发亮,开心的对臣杭说:“欢,喜,谢,臣…弟。”然后把土偶放到桌上,站起身走到臣杭面前伸出手抱住了他。
兄弟俩拥在一起。只是臣杭没看到,此时苇杭的眼眶中都盈出了热泪,很快被他抬手拭去了。
接下来,两兄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玩到一块。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臣杭在说,苇杭则老老实实的倾听着,手里一直摆弄着玩偶,一副爱不释手的架势。
母亲帮着刘妈妈在厨房里忙碌了半晌,刘妈妈一直催她出去休息下:“夫人带着苇杭少爷去道观奔波劳累,回来又进厨房,老身心疼,现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就听老身的,出去歇歇吧。”
在刘妈妈的坚持下,母亲只得提前出了厨房,便到苇杭房间里来。正看到两兄弟在房间里,相处得很快乐,两个儿子脸上都挂着笑。
臣杭眼尖,看到倚在门框边看着他们的母亲,便飞跑过来,扶住母亲:“娘,您快进来坐。”
苇杭连忙站起来,拍着凳子让娘坐。母亲笑着摸摸臣杭的脸,又轻抚了苇杭的发,才坐了下来。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母亲满足的微叹一声道:“杭儿、臣儿也坐下吧。”
臣杭给兄长搬了个凳子,自己则扯了另一个凳子,在母亲身边坐下。母亲望着苇杭道:“杭儿今天又长了一岁了。”
“娘,杭…儿,听话。”苇杭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在旁边看着的臣杭,听哥哥吃力的说出杭儿两个字,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因母亲叫兄长为杭儿,喊自己臣儿,被邻居家的小胖子听到了取笑,说他既是成儿,成儿,被别人一叫,就成了别人的儿子了。臣杭回家便对母亲提议,不要叫自己臣儿,反正自家兄弟两人都有杭字,不如叫哥哥苇儿,这名字好听,也不会被人笑,而自己叫杭儿,如此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母亲却突然哭了:“臣儿,你哥哥他都那样了,连个名字你都还要抢吗?”
臣杭被母亲的眼泪吓住了,急急的跑去告诉爹,爹叹了口气,把他揽入怀中说:“臣儿,以后不要在你娘面前提这个,这是你娘的伤心事。你娘如此喊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咱们就由着她,可明白了吗?”
臣杭看着父亲严肃的脸,听话的点了点头,自此再也没有提过此事。现在听母亲叫杭儿,哥哥自称杭儿,臣杭便觉得当初没有抢哥哥的名字是对的,可怜的哥哥,今后弟弟会处处想着你,让着你,护着你的。
到了吃饭时分,一家人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得乐融融的。大家都发自内心的笑着,唯有母亲,笑得有些勉强。细心的父亲低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母亲摆摆手说:“没有!”坐在她身边的苇杭立即放下筷子,伸手握住母亲的手,无言的看着她。
母亲眼中有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苇杭伸手帮母亲擦泪。刘老爹和刘妈妈都低下了头,只有臣杭有些费解,开口劝母亲别哭,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娘您该笑的。
……
吃完饭,父亲便搀了母亲回房休息去了,臣杭把哥哥送回他的房间告辞出来,想到刚才母亲脸上的清泪和她哀伤的表情,便往父母房中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父亲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别哭了,再哭为夫也要忍不住了。”
臣杭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正要举手叩门,就听母亲说:“我的杭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臣杭收回了手,绕到窗边往里望去,油灯下,只见母亲靠在父亲肩上,正哀哀的哭着。父亲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左手拿着帕子帮母亲擦拭着。此时父亲平日那坚毅的脸上,全然是一片雨打风吹过的凄凉之色。
窗前的小桌上,摊开着几件婴儿的衣衫,应该是哥哥小时候穿过的吧。
看来,哥哥是父母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牵挂啊!
偏这时,开始打起了雨点,春夜的剪剪轻风,还是带来阵阵寒意,父亲起身往窗户这边走来。
臣杭闪身隐在黑暗的角落中,吱呀一声,父亲关上了窗扇,也隔绝了屋里的一切。臣杭看不见了,只听得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轻言呢喃,但说的是什么却听不真切,估计是在劝慰母亲吧。
不一会雨就嘀嘀嗒嗒的下大了,臣杭叹了口气,冲进雨中,往自己房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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