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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五军之战


  渡口之战中,陆军阵亡十七名士兵,大半死于清军的三磅炮,少部分是被蒙古骑兵的箭矢射死,明军各藩镇虽然没有参战,但是按照主帅的要求派遣了规模不等的战地观摩团在堤坝上观看了所有的战斗。

  琼藩与监国各藩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因为他们与合众国合作很长时间了,亲自观摩战斗的李定国此时五味杂陈,他从来没有想到战争可以这般打,士兵的勇气和肉搏技艺便的完全无用,铳子和炮弹就能解决一切。

  钱玉新命令抓来的俘虏清理荒村中未爆的榴弹,这个过程中,造成了四个清军的死亡,在确定了安全之后,其把盟军指挥部安置在了荒村之中一栋家庙之中,李山则派遣各部分散驻扎,控制更大的面积,为盟军渡河做准备。

  实际上,博洛根本没有再命令大规模的攻击,只有少数精锐骑兵袭扰,原因很简单,渡口一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证明了清军目前的兵器和战法对合众国一方都是落后的,在火炮灵活和军阵火力远不及中国陆军的情况下,博洛很清楚,堂堂正正阵列进攻中,清军劣势很大,而他出援两广的目的是为了与盟军打消耗,而不是要进攻取胜,既然是打消耗,防守态势最为得利,而仅从防守来说,堤坝之下宽阔的水稻田显然没有深圳要塞那密密麻麻的工事更为有利。

  渡口之战结束的十二天的时间里,一支支旗号不同的队伍通过半岛上宽阔的公路,越过渡口不同的浮桥、木桥涌入了被犬羊夷狄祸害了三年之久的腥膻之地,而在军队后面,运送后勤补给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各类大吨位的运输船从永宁、台湾和吕宋赶来,通过香港完备的港口设施,为这场大会战增加助力。

  十一月初,大军集结完毕,向十五里之外的清军工事群进发,在渡口营地,盟军举行了盛大的出征仪式,一身黄金盔甲的合众国元首,南方战区司令官李明勋踩着铺满红毯的木质台阶走上了点将台,他的身边是上千名衣甲华丽、身材高大的掷弹兵,在点将台顶,李明勋接过宝剑和猩红色的披风,披挂上阵。

  恢宏盛大的仪式之后,李明勋高亢的声音传递由卫队、掷弹兵和陆军层递传开,庞大沛然的声音宛若神灵降临,士兵们的战吼响彻在深圳河两岸,震撼着自由的合众国民和被奴役的中华民族同胞的灵魂: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一声声战吼刺激了全场八万余中华士兵,所有人无不热血沸腾,仪式过后,一个个阵列转向,依次开往他们即将为之生死血战的战场,而一身金甲的李明勋与他黑底金龙的国旗一直屹立在全军的前方。

  博洛最后一次视察了深圳要塞,这包含壕沟、栅栏、炮垒、营地的复杂工事让他非常的满意,当清晨来临的时候,博洛来到了前沿,东方升起的太阳原本已经照亮了地平线,却忽然被闯入的黑色线条所遮掩,宛若黑色的潮水一般遮挡了初生的太阳,工事群中,清军见到这一幕,为之震撼,而博洛却知道,哪里是中明盟军的前锋骑兵。

  上万骑兵拉开横阵浩浩荡荡的滚滚涌来,李明勋与李定国并排骑在马上,李明勋的金龙旗和李定国的晋王大纛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焦点,李定国拿着新得到的望远镜,发现清军工事之中人马翻腾,但就是不见有人出来逆袭,他不解问道:“清军向来喜欢趁我军立足不稳而用骑兵突袭,怎生今日转了性?”

  “博洛是害怕了。”李明勋笑道。

  李定国问:“想来也是,义兄自起兵以来,屡破清军,满清自伪皇帝到普通亲贵,死于义兄手下之人不可计数,想来是惧怕义兄虎威啊!”

  李明勋笑着指了指身后两杆大旗,说道:“定国的晋王大旗也是清军心中之梦魇,你我二人并立于此,便是天塌也能擎天,小小鞑虏,蛮夷之辈,岂有不怕之理!”

  清军的要塞工事群位于两山之间,距离海岸边的新安县城足有四十里,其纵深超过三里,东西展开近十里,其重点防御的是南面和东西两面,其前沿距离深圳河约有六里,盟军渡河之后,并未沿着东西方向的堤坝展开,虽然那样可以更方便的获得补给,但也需要面对清军最完备的工事,盟军从东向西攻击,直接面对清军的左翼,而这个方向,清军仰仗的则是福田河,但这是一条涉水可过的河流。

  清军工事群东西沿着河堤展开,前后一共五座大营,前三后二,在大营之前和两侧布设有壕沟、栅栏和炮台,而在工事群与深圳河堤之间则有三座土木结构的炮垒,各自安放有十五到三十门的火炮,而在直面东方的福田河对岸有一座多面堡和两个炮垒,是清军控制福田河以东区域的主要支撑点。

  这座工事群兼顾了驻军与防御,其既有当年清军围攻宁远、锦州时候所用的壕沟、栅栏工事,也有欧式味道十足的多面堡和炮垒,类似的工事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层出不穷,如此体系化的战争让所有人意识到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李明勋命令以陆军第一师为中军,南北展开军队,北达笔架山脚下,南到深圳河北岸,战线长不过六里,有笔架山和深圳河堤坝作为制高点,把骑兵和预备队摆在脚下,同时防止清军绕行笔架山突袭,同样也对清军粮道和后营产生威胁。

  陆军第一师屹立于中军位置,而骑兵较多的西营军队则在深圳河脚下展开,为大军左翼,琼藩和顺军则在笔架山下与中军连接,为大军右翼,监国诸藩镇位于大军侧后,翼护粮道,李明勋居中指挥,李定国掌管左翼,袁时中与高一功管理右翼,郑藩郑彩为后军总管,大军扎营之后并未直接进攻,而是巩固营寨到渡口的交通。

  工兵和郑藩军队在附近丘陵和周边村庄采伐树木,拆卸房屋,用木板铺在泥泞的道路之上,以增加运输能力,在这场关乎半个中国命运的大决战面前,没有人会觉得苦,也没有任何将领会冒险、急躁,一切按照统帅部参谋们制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盟军一方没有兵力优势,但拥有物资、火力和士气优势,李明勋用尽方法要把这类优势发挥出来,用更为稳妥的方式取胜。

  进攻日期被定在了十一月十七日,按照统帅李明勋发布的命令,全军上下协力同心,击破清军,一道去广州城中就过年,全军得令之后,久经考验的士兵们的脸上流露出了兴奋的神采,明天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了,这个夜晚少有人入眠。

  营地之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广东的冬季虽然还未下雪,但天气也是严寒,士兵们围着火堆烤火,相互谈论着什么,远处的清军营寨不时亮起火光,而盟军一方也有重炮在还击,大部分时候都是盟军一方占据优势。

  前沿营地之中忽然传来的一阵喧嚣,凌晨时分李明勋出现在了前沿,此时的他没了往日的威严,他神色轻松的穿行在营地之后,巡视着军营,不时停下脚步与战壕里的士官或者老兵交谈,有时候甚至可以叫出某个人的名字,惹来众人的艳羡。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而来,形成了两道人墙,士兵们来自五湖四海,从属于不同的军队,汉人、乞列迷人、东番土著、广西的壮族、瑶族,有些是合众国的经制陆军,也有明军王师,西军老兵,顺军老营,每个人用激动的眼神看着李明勋,士兵们热切的围拢着他和陪同在他身边的李定国。

  “两位殿下,天亮之后,我们一定会取胜的。”一个晋藩老兵勇敢的站出来,对李明勋和李定国说道。

  “你有何高见?”李明勋笑问道。

  老兵说道:“因为我们团结,我追溯晋王从陕西出来,打了二十年的仗了,打自己人的日子比打鞑子的要长久的多,见惯了内耗,现如今,两位殿下把各方势力统一在了一杆大旗之下,二十多年来,汉家人从未有过如此团结一心的时候,若是再不能取胜,我们当兵的都该去死了。”

  李明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说的没错,今日我族团结,是明日战胜鞑虏之条件,而今日之战,诸君不再是为某人而战,也不是为某个势力而战,而是为我中华而战,纵览古今三千年,我族团结一致、共御外虏之战,从未失败过,古人如此,今人自当效仿先贤,即便我、定国还有诸君死了,也是为民而死,为族而亡,死也重于泰山,形虽死,但军魂永在,他日民族解放,万民和平,也不会忘了今日为他们慷慨赴死的勇士!”

  说着,李明勋拉着李定国的手,站在了最高处,高声喝道:“诸位兄弟,诸位勇士,明勋与定国与你们同在!”

  那老兵忽然眼睛泪水涌动,喊道:“想不到我们杀人为业的丘八,也能为世人这般看重,便是今日出战死了,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元首殿下,晋王殿下,感谢你们给予我一个为民而战的机会,死而无憾了!”

  “对,便是明日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士兵们慷慨激昂,高声吼道,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元首万岁,晋王万岁!整片营地都沸腾了,这声万岁欢呼点燃了盟军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纵情高呼,声音如龙吟虎啸,席卷开来。

  清军营地。

  冰凉的皮垫子上,博洛忽然惊醒,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无数的岛夷挺着明晃晃的刺刀追杀他,从广州追到梅关、长沙、南京、北京,一路追杀到白山黑水之间,尤不作罢,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起身披甲,忽然听到阵阵龙啸之声,他翻身而起,高呼:“发生了何事,什么声音?”

  “似乎是岛夷那边有动静。”朱马喇刚巡视完军营,跑了过来,而三汉藩的藩王、都统已经快速汇聚而来。

  博洛与诸王上马,来到前沿,但见对面营盘之中火光冲天,一条条火龙在营盘之中涌荡,势不可挡,士兵们发出的万岁齐呼高亢明亮,压倒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声音,东北风传来,把万岁声传递到了清军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博洛的心变的冰凉。

  “这群狗蛮子,往日自己打个没完,今日怎生转了性子,成了这般模样?”朱马喇义愤喝道。

  博洛叹息一声,道:“贼军中有二李,这二人只要不乱,其余人也乱不起来,诸位,各回本阵吧,这一仗可不好打了。”

  众人回到了本阵,博洛抬起头,看着已经翻起鱼肚白的东方,心道:“岳乐,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愚兄此番能否渡过这场劫难,便是全看你的水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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