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优劣对比
何文瑞微微点头,将李明勋早就签署好的军令传递给了卫兵,让其前往码头交给海军远征舰队,而他却疑惑问道:“阁下,要不要让陆军备战,在于科隆、楚尼斯的谈判失败后,占据整个台南。”
李明勋疑惑的看向何文瑞,笑了:“我的天呐,文瑞,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疯狂到要同时挑战东方最强的海上力量和最强的陆地霸权吧。”
“不,阁下,我只是认为这是很好的一次机会,毕竟.......那是台湾,我们的大本营。”何文瑞解释道。
见李明勋微笑不语,何文瑞说道:“我感觉我们有这个实力,当然,不是同时应对满清和东印度公司,而是主要力量去对付荷兰人。”
“哦?说说你的理由。”李明勋把桌上的那份宣战书收起来,放在文件柜里,他认为,这份耗费了他半天功夫写就的宣战书早晚有一天会用得上。
何文瑞见李明勋正在倒茶,知道他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说道:“因为合众国是一直海陆兼备的力量。阁下,目前来说,大陆的局势已经陷入困境,满清无力消灭南明,南明也无力反攻,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来看,五年甚至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大变化,而我们在大陆方面,除了永宁行政长官,再无必守之地,如果我们要专心对付荷兰东印度公司,那么只需要在大陆方面收缩力量即可,而我们的收缩不会引起东虏的大规模反扑,毕竟他们没有决战海外的水师,无法威胁到我们的核心地盘,而从陆地进攻永宁,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暂时与满清脱离接触,宣战而不战,然后集中力量在南洋打开局面,击败甚至赶走荷兰人!”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我们具备这种能力,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们甚至可以做出巨大的让步,比如牺牲鲁监国政权、永历政权,真是林士章的粤西,都是可以的,但这是最后的选择。”李明勋把一杯茶放在了何文瑞的面前,微笑解释着。
“正如你所说,我们现在拥有改变天平的力量,只要力量集中起来,无论是对付满清还是对付荷兰人,都会取得对合众国有利的局面,现在的问题是,我选择的对付满清,而非荷兰人。之所以会这么选择,不光受限于民族情感等等之类的因素,最关键的是收益率。”
何文瑞眉头皱起,他不知道战争与收益率怎么扯上关系,战争是严肃而血腥的,而收益率却是裹满了商人的铜臭气。
“是的,收益率,我们按照你的设想做一个假设,假如我们收缩在大陆的力量,投入对南洋的争夺之中,结果就是要与荷兰人开战,当然,荷兰人并无备战,那么我们就会在前期取得优势,从海上力量对比上来说,我们胜率很高,但胜并不代表赢,你要知道,我们的国家严重依赖海贸,而我们的对手掌握这一支规模巨大的武装运输船队,在战争中展开破交作战是肯定的,那么整个东方的海面都是战场,我们的海上贸易必然受到影响。
而我们能得到什么呢?荷兰人在南洋都是港口城市,他们的财富大量运往欧洲,从攻占马尼拉就可以看出,这些海外殖民城市拥有的财富并不多,破交战加上大量的战争投入,以及海贸受到骚扰造成的商业、手工业萎缩,延伸出来的国内商人阶级对合众国的不信任,那么就导致对荷兰宣战,很长时间会是赔本买卖,当然,我并不否认,取胜之后,通过获取荷兰人的贸易地位、香料口岸等资产,会有长期稳定的收入。
而同样的资源我们投入到陆上力量和大陆战场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完全可以复制在江南之战中的模式,从海岸登陆,输送上万精锐士兵,击败清虏在当地的驻军,然后控制几个州府,夺取清廷公产、抄家汉奸和叛逆缙绅,然后在大股清军赶来的时候,从容撤退!只要处理得当,我们不会有大规模的伤亡,甚至不会有大战,而却可以获得大量的财产和人力,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两种不同的战略带来两种不同的收益率,一个赚钱,一个赔钱,你说我应该选择哪一种?”
何文瑞低下头,说道:“当然是后者,对清作战。”
李明勋笑了:“是的,这是我选择的主要依据。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局面就是我们一边打仗一边赢得威望,一边壮大自己。也就是说,我们继续对清作战,而与荷兰人继续保持和平是良好的局面。
事实上,我们很容易做到,别说满清还有永历这个大敌,就算没有又如何,它的百万精兵摊开在海参崴到广州的近三万里的海岸线,甚至连一道人墙都连不起来。
因此,我只派遣西蒙斯前往北大年,消灭这个胆敢与满清勾结的天方教的国家,杀鸡儆猴,让南洋诸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知道我们的底线,而不会派遣陆军南下进攻台南,当然,我知道,只要五千兵南下,台南便可传檄而定,但那会惹来荷兰人的怒火。所以,在台南门户开放问题上,我也不会为难科隆和那位楚尼斯先生,只要稍稍有所松动,让元老院可以应付来自国内商人的诉求就可以了。
你还是太小看了范迪门和科隆,这两个人是商人出身,却是十足的政客,他们知道这是温水煮青蛙,知道除了全面开战,无法阻止合众国的崛起,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两个人不是真正的掌权者,尼德兰的十七位绅士可是非常享受我给他们安排的‘高利润温水桑拿’,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要警觉,那十七位绅士在欧洲,他们与巴达维亚之间联络困难,这给我们带来优势,让我们轻易做到温水煮青蛙,但这也是范迪门的优势,他可以通过欺骗十七绅士来对我们宣战,无论哪一个,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何文瑞静心听着,他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国内的公民团体和议员们更希望执行‘南下战略’,您也看到了,这次您仅仅是利用舆情对科隆施压,向他们稍稍透露了一点消息,就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
李明勋道:“这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但是我也清楚其中缘由,说白了,还是因为钱!文瑞,我们的大陆战略是赚钱的不假,但是你要清楚,赚钱的是中华合众国,毕竟无论缴获还是抄家,所得俱为公产,商人们得不到多少利益、南下战略虽然是赔钱,且冒着风险,但对商人是有利的,每占领一块新的领地,就会有更多的奴隶和种植园,更多的城市和港口,更多的议员席位和行政机构,而这些,在大陆战场都得不到。”
“所以,您选中了北大年?”何文瑞试探性问道。
“当然,就是北大年。你要知道,商人的野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说的他们,但如果一点不满足,商人们就会吞噬自己,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蛇更为可怕。北大年就很不错,华人聚居,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成熟的城市和港口,贸易航线的中转站,还有诸多未开发的处女地,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胃口,至少近几年是这样的。”李明勋微笑说道。
北大年,农集港。
自从港主李为经在农集开港之后,农集港经过了一阵缓慢的发展期,随着合众国势力的涌入,农集港快速发展起来,三年前,合众国保险部在农集设立分部,想要购买前往琼州、香港、台北的保险统统要到这办理,而在两年前,中国远洋航运总公司(国有公司)也在这里设立分公司,常年在农集驻扎四艘以上的武装商船,除了为合众国商人提供舱位运送贵重货物,其也顺带参与对中国贸易商船的护航活动。
农集港成为了李为经的小王国,如今这个港口拥有要塞、修船厂、木材厂、榨糖作坊等许多私有工坊,人口达到了四千余,在北大年成为了仅次于国都的城市,而且城中多数是华人,其余也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李为经带着一个青年人走进了农集城,这是一个小型的要塞,圆堡和两个棱堡占据了七八亩的土地,砖头和巨石用火山灰水泥砌筑起来,里面可以供四百人左右居住,物资可以支用一年有余,这是李为经的私城,城外的马厩里已经有七八匹马骡。
上了圆堡的二楼,在宽大的客厅之中,十个人围绕圆桌而坐,李为经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合众国执政官阁下的侍从室主任,何文希长官,其兄是执政官阁下的左膀右臂何文瑞,诸位兄台见过。”
何文希一身鹿皮上衣,腰间束着一条宽皮带,一枚白玉嵌在中央,低调中不失奢华,左边挂着马刀,右边是燧发手枪的枪套,显的极为干练。
“诸位前辈,在下有礼了!”何文希拱拱手,说道,他虽然出身不高,但这些年在吕宋和台湾身居中枢,见的要么是富商大贾,要么是高官名爵,时日久了,自然而然有了气度,让在场众人不由的赞叹起来。
何文希坐定之后,李为经介绍挨个介绍起来。
“陈昭夸,大城华人领袖,常年走暹罗和日本贸易。杨信,暹罗王的代理商,在大城和北大年都有不少产业,蒙达,巴达维亚华人........。”
何文希虽然一个不认得,但在资料中见过,陈昭夸和杨信都是暹罗华人,也都是暹罗国王身边的红顶商人,暹罗这个国家在国内实行萨卡迪纳制度,这个制度把泰族人分为三六九等,然后规定拥有不同的土地,也把人固定在土地之上,严禁自由流动,而外国人则没有土地,因此可以在泰国内部自由的流动和交易,华人聪明能干而且能吃苦,且掌握航海技巧,很快就成为暹罗贵族的座上宾。
如今暹罗正处于巴塞通王统治时期,巴塞通王垄断了对外贸易,国王设立仓库,收集暹罗国内特产往外出售,而国外的商品进入暹罗,也是由国王优先挑选和购买,显然,国王和他愚笨的手下操作不了如此复杂的贸易,所以大量委托华人。
陈昭夸与杨信都是巴塞通王的座上宾,其中杨信是巴塞通王的代理人,负责在大城为国王打理贸易,而陈昭夸则是‘船长’,他和他麾下的华人水手,操作巴塞通王的船只,伪装成唐船,前往日本长崎进行贸易,一内一外,控制了暹罗大半的贸易,也就荷兰人稍稍能与之媲美。
蒙达来自巴达维亚,取了一个土著名字,却是地道的华人,其本身声名不显,却是巴达维亚上任甲必丹苏鸣岗的女婿,苏鸣岗在巴达维亚华人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而且还是巴达维亚创建者,总督科恩的密友,可以说,没有苏鸣岗就没有巴达维亚城。
其余华人也是来自南洋各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主营与合众国有关的贸易,而且在北大年有大量的不动产。
李为经尽可能的活跃气氛,但客厅之中仍然是气氛惨淡,原因很简单,众人得到北大年城内线送来的消息,北大年的女王正在组织一支三千人规模的军队和相当规模的舰队,征讨农集港。
“女王要求我们放下武器,开放港口和要塞,将家中妻小全部送往北大年城。”李为经开口说道,这几乎相当于最后通牒。
原因大家都明白,北大年的女王得到消息,中华合众国已经组织了远征舰队前来,女王需要确保国内的华人不会站在合众国那边,所以要提前解除华人武装。
“这不可能,马尼拉两次屠杀已经证明,解除武装,只有一死!”年轻的蒙达锤打着桌子说道。
杨信轻咳一声:“何长官,不知合众国的远征军何时赶到?”
何文希道:“最早二十天,最迟一个半月。”
“那就太晚了,肯定指望不上了。”杨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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