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拘留
在公安局的一间审讯室,田襄左手被拷在暖气片上,周围四五个警察轮番踢打,已经被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田襄萎靡在暖气片旁,他的腰间很疼,疼的不能动弹;左脚似乎脱了臼,有种钻心的疼;眉脚在流血,令他睁不开眼睛。他想杀人,杀掉老三老四全家,杀了面前这些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施虐的警察。
一个老警终于看不下去了,“都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老余,这小子砍了我姑父,不把他揍过瘾怎能解狠。”一个粗黑的年轻警察说道。
“好了好了,真要出了人命谁都担当不起。”老警接着劝到。
“呸”,粗黑警察朝田襄脸上吐了口吐沫,又伸出大脚在他的脸上拧踩,嘴里不停地骂着,“狗杂种!”
田襄的脸早已扭曲变形,脑袋有种欲要爆裂地感觉。他想死,但又不甘,因为这样死了就太便宜老三老四了。
老警的脸色也不太好,因为粗黑警察最后的那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骂他。“够了!闹出事来有你的好受!”老警绷着脸大吼。
粗黑警察看了看他,然后笑道,“好,看在你老余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这杂种。”说完一挥手,带着几个警察出了审讯室。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警问道,“为什么砍人?”
又是一阵死一般地寂静,就在老警叹口气准备离开时,田襄有气无力地答了句,“他们该死!”接着又是一轮沉寂。
老警看了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开门离开,留下田襄一动不动地躺在空落落地屋子里。
老警离开后,这里极其安静,愤恨和伤心交织涌动,献血和疼痛轮番折磨。自从他昨晚被抓到现在根本就没合眼,晚上气愤填膺、心绪难宁,刚才又被四五个人轮番暴打,早已心力交瘁。渐渐地,他糊糊涂涂地睡着了……
梦里,祖父祖母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个老人流着眼泪看他,他不愿祖父祖母伤心,试图要强颜欢笑,然而一咧嘴却是哭声。祖母伸手试图要去抚摸他的脸颊,然而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很远,伸了很久也没触摸到他。突然间,祖父祖母不见了,天仙般的美女款款向他走来,接着是破败的城墙、遍地的浮尸和小山般的巨兽……
田襄一激灵醒来,老警正坐在桌后看他。
“醒了?吃点东西吧!”老警走过来递给他一馒头和一瓶水。
田襄一怔,缓缓地伸出右手接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流泪。
老警坐回座位,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开口道:“你可能会被刑事拘留,若你伤的那个人严重,甚至会被判刑,怕吗?”
田襄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怕!我奶奶都被逼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警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有种说不出地难受。因为出于好奇,早上起来他就调查了整件事,晓得这个可怜的孩子是被人一步步逼到此等地步的。“伤人也是害己,如果你祖母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曾经是她老人家的骄傲,可现在不是。”老警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田襄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不愿意在人前流泪,可一想到祖母,心神难宁,连忙低下头。良久后,田襄凄凉地语气说道:“我是多余的。”
“孩子,没有人是多余的,只有你不自我放弃。至少我知道,还有人在关心你。”老家说着取出了个手机,在手里晃着。那是田襄的,昨晚警察抓他时,收走了他身上所有东西,包括那部破旧不堪的手机。
田襄无奈地摇了摇头,“奶奶走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你错了,从昨晚到现在,收了不少短信。”
“都是同学,拜年的!”田襄说的很平静,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上午有个女孩打电话,我接了。”老警盯着他。
“雨馨?”田襄猛地抬起头,沙哑且焦急地问道,“你说啥,说了我现在的样子?”说着他剧烈晃动着被拷在暖气片上的左手,手铐和钢管摩擦出响亮且刺耳的声音。
老警盯着他,“我应该怎么说?”
田襄的身子犹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瘫软在地上,对呀,一个警察,还能说点什么?心中原来仅存的一点慰藉,似乎在渐渐飘散,留下的只有绝望。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身子好像被渐渐掏空,似乎整个身子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了。他想哭,可哭不出来,尝试着张了张嘴,出的是笑声,是大笑声,他在笑自己,笑自己的身不由己,笑自己存在的多余。错了,真的错了,这一生是个笑话,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自己却不自知,一直做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努力。笑声在整座警局回荡,良久,良久……
老警起身,缓缓走到他跟前,“打个电话吧!”
田襄愤怒地看着他,右手伸出半截又缩了回来,艰难地摇了摇头,萎顿在地上,斜靠着暖气片。他闭上了眼睛,真希望永远不再睁开,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打扰他,就这样,让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犹如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犹如所有事情从来没有生过。这也许就是终点,然而这终点来的太晚,太晚了,若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到来,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是的,自己的降生就是整件事情的,这二十几年太短了,短的令人无法回头;可又太长了,漫长的都开始厌烦自己。
老警依然把手机伸在他的面前,“公道自在人心,绝处仍存生机。孩子,只要你不放弃,没有人放弃你!”
泪水钻出田襄微闭的双眼在脸上不断流淌,不知为何,突然对老警的这句话有种难以尽言的滋味,人心?生机?祖母绝望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人心在于何处?生机又在何处?昨晚祖母音容又在眼前浮现,是多么清晰地遗言,却因自己的懵懂无知而让老人失去了最后的依恋。薛雨馨的俏脸在眼前渐渐清晰,在冲自己笑,犹如以往,烂漫之间一丝刁蛮。
田襄接过手机,拨通了那熟悉的号码。
“在干啥呢?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过年不会在家摆地摊吧?”薛雨馨声音很甜,在电话里叮咚脆响。
田襄流着泪水,强作镇定、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心中那流荡的浮萍轻轻搭在清脆的睡莲上,在那静水湖中轻轻摇弋。
老警识趣地离开了,临出门前冲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关上了门。
个把小时候后,老警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一个高大警察看了看他,“这小子真有种。”田襄横了他一眼,背过身不愿搭理。
老警开口道,“事情大家都清楚,这孩子不容易。”说完扭头冲田襄呵呵笑道,“走!做个体检,拘留所过年去吧!”
随即,两名警察进前,松了手铐,把他拽了出去,塞进警车。戴着手铐被警察拉着在医院里晃荡半天,招来不少异样的目光。若在以往,田襄早该无地自容了,可今天脸皮级厚,昂挺胸,犹如视察。
楼梯口,两个老女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啧啧,这一看就是个惯犯!”
“可不类,浑身血迹斑斑,不会是杀了人吧?”
“肯定了,这么小就杀人放火,肯定要枪毙。”
“真可惜……”
田襄翻了她俩一眼,吓得两个老女人忙转身躲避他的目光。他也懒得搭理,迈腿离开。
拘留所,田襄被安排的那间屋子摆了四张高低床,已住了五个人。实话说,除了有张床之外,条件还没有审讯室那屋子好,没有暖气,阴冷阴冷。
“哟,又来一个!在这里过年的还真不少。”田襄刚进屋,南墙下铺的一个矮瘦男人扯着嗓子说。
“麻将桌都坐不下了,拘留所真有人情味!”北墙上铺一脸横肉的男人一边自个玩着手中的扑克牌一边说道。
“得了吧,一个贼偷、一个赌徒,我他妈凑你们这热闹,真把脸丢净了,你说是不是嫖娼?”胖壮年轻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光头大汉说道。
“球蛋!再他娘的说我嫖娼,揍死你。你也不是啥好鸟,酒驾,他娘的就是个杀手。”光头大汉骂了句后,盯着田襄问道,“小子,你干啥好事了?”
田襄心头一紧,看来要挨打,与其扭扭捏捏不如照直的来,挨打嘛,死都不怕。白了光头一眼,拉张板凳坐在门口桌前,冷冷地说道:“砍人!”
“我操!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有此魄力,吓着哥哥了。”贼偷扯着嗓子喊。
“哎哟,有意思,咱这屋酒驾、赌徒、嫖娼、贼偷、砍人,不重样!”酒驾咧嘴笑道。
“死了?”嫖娼刨根问底。
“废话,砍死人能来这?直接去监狱报到了!”赌徒一边玩牌一边说。
“浑身血迹斑斑,这造型,别说砍人就是杀人也有人信!真牛逼!”嫖娼说着指了指几个空床铺,“挑你的龙榻吧。”
“原来不挨打。”田襄一边嘀咕一边将刚领的脏被褥铺在靠门口的上铺。
拘留所的晚饭是一锅糊涂面,糊涂到连根菜毛都没有,开水煮白面,洒点盐巴就是一顿饭。但田襄吃的很香,一碗下肚没饱,把酒驾撂在桌子上的那一碗也狼吞虎咽了下去。
“你小子没吃过饭吧?这东西都能吃下去?”赌徒一旁瞪大眼惊叹。
“我经常吃这个。”田襄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离开了。他说的是事实,上学几年,饭缸烧水煮白面是常有之事。可在几个人听来,似乎这不多话的小子是拘留所的常客,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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