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尘
江南渊:“那走吧。”
一行人在归一楼待到第三日,把该忙活的都忙活了一遍,歇息的功夫突然听到江南渊这么说。
苍鹤先前来的时候说后山果林结的果子格外丰盛,可惜归一楼人手不够,每次都要浪费大半,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走了,其用心昭昭。子寻道:“师姐,我们要去吗?”
江南渊:“有吃的还不抓紧?”
累得要死要活的一众弟子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扛起竹筐背着竹竿往后山出发。后山距离归一楼有一段距离,大概有个三四里路,其间河流湖泊穿梭,还多了几分景致。一众人到了后山以后才发现“人手不够”不是随便说说,此时正值三秋,果蔬繁茂,一山琳琅满目全是果子,要采摘起来估计得费不少功夫。江南渊道:“不如我们分开行动,一队去东边山头,一队去西边山头,申时末再在此处汇合。”
其余皆道:“妥!那该怎么分呢?”
江南渊:“随意。风师兄,你想去哪一边?”
风泽杳:“东边。”
江南渊:“好,那我也去东边。”
众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嫌弃。江南渊:“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与我师兄走一处怎么了?师父教导我出门在外要记得照顾自己师兄,我可不得遵从师命?”
子寻道:“说得冠冕堂皇!哎呀,我看不下去啦,我还是去西边吧。”
“我也去西边吧!师妹,你脸皮太厚,我怕我跟着你太尴尬!还是申时再见吧!”
“同上同上,我也去西边。”
…………
最后只剩这二人要往东边走,其余人皆扛着竹竿筐子往反方向去了。江南渊丝毫不觉尴尬,指着东边的山路,意气风发地道:“师兄,好巧,你也走这条路?”
风泽杳无话可说,抬腿就走。
江南渊背着竹筐快步跟上,垫脚摘了个黄橙橙的橘子下来,掰了一半递过去:“师兄?”
风泽杳瞥了一眼:“不要。”
江南渊三下五除二剥好了,再次递了出来,状似恍然大悟:“哦,是要我剥好喂你吗,师兄?”
风泽杳忍无可忍,感觉他再不接江南渊就要蛮横地塞他嘴里了,只好接过道:“别喊了!”
江南渊哈哈大笑。
两人在东边山头忙活一下午,收获也算丰盛。距离申时末还有半个时辰,但竹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江南渊便道:“左右也塞不下了,我们不如边走边吃。哎,是梨!师兄,你饿不饿?”
风泽杳:“不饿。”
江南渊:“哦,你饿。我方才从那里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有一条小溪流,你且在此看着竹筐,我洗了梨就来。”
风泽杳:“……”
江南渊:“师兄?”
风泽杳叹了口气:“我与你一道。”
江南渊笑道:“这两筐果子实在太重,背太久吃不消。时候还早,你就此地等我,我很快就来。”
说完脱下竹筐要走,风泽杳也懒得再劝,安安分分在原地守着两篮沉甸甸的竹筐。谁知江南渊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来:“风师兄!”
风泽杳愣愣地接过:“做什么?”
江南渊道:“这是烟花,你觉得像不像信号弹?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你就点燃这个。”
风泽杳不客气道:“多此一举。”
江南渊哈哈道:“这次用不着,下次也能用嘛。下次你想见我的时候,就用这个,我会立马来到你身边的。”
风泽杳低头看着,没说话。江南渊看他听进去了,转身前往丛林深处找溪流去了。
风泽杳靠着两桶竹筐坐下,远远望着挂在山头的绯红薄晕,等待着黄昏的降临。就这么一靠,吹着晚风嗅着果香,不知不觉就小憩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黑云压山,狂风大作,广袤的山原被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紧接一声惊雷划破长空。
他心道不妙,起身呼喊道:“江南渊!”
无人应睬。他顾不上那两篮竹筐了,游走在山原里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惜除了雷声轰鸣与狂风作乱,山原里万籁俱寂,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心跳紊乱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弥漫上心头,忽然想起江南渊临走前留给他的烟花,心道这人终于靠谱了一次,却是靠谱在这种事上,实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于是连忙回到原地,朝天空放了一记信号弹,砰地一声照亮了半边天。
他抬头望着五彩绚烂的烟花,直到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他才发觉雨势渐大。
山原里想起簌簌的枝叶摩擦声,与风合鸣时擦出的诡异调子,像极了魑魅尖笑。风泽杳沉着眉眼望着朦胧的山景,在又一道惊雷照亮黑天时,突然开了口:“去,找人。”
一团团黑影从林间蹿了出去,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沉默地盯着远方。
江南渊握着两只梨,四处寻找着溪流,却怎么也找不着当时见过的那一条。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心中遗憾:“算啦,还是赶紧回去吧,让师兄好等了。”
正想回头时,不知哪里飘来了一大片云,转瞬间就将阳光遮住了,四遭顿时阴了下来。
江南渊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云压得极低,气压也骤然低了下来,沉甸甸的好生难受。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才略有缓解,望着天喃喃道:“奇了怪了,昨夜里观天象没说要下雨啊。还是赶紧走吧。”
正这么说着,眼睛突然被刺进来的一道闪电亮得眼疼。只见那闪电宛如游龙一般绵延了半边天,刹那间照亮了山谷,随即传来轰隆隆一声雷啸。
江南渊不觉眯起了眼,用手遮了一遮。再往前看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衣鬼面人不知何时伫立于不远处的山头,黑洞洞的双眼正盯着她。
她心里狠狠一惊。
那人身形高大,潇潇的烈风把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他却伫立此地半分不动,只定定地看着她。
这人来时邪气铺面,戾气浓烈,不像是泛泛之辈。江南渊向后撤了一步,握住了腰侧的惊鸿剑。
两厢对立,都没有急着开口。江南渊防备地观察着此人,在心中衡量要是打起来胜率几何。那人却好像什么也没有考虑,只是远远地瞧着她,待到雨点砸下来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江南渊?”
江南渊:“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人笑起来,在这狂风暴雨里显得格外阴森:“当然。我可是念了你好多年呢。”
雨下得太大,把人的视线都搅模糊了。江南渊还是握着剑,用胳膊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我不认识你。你要干嘛?”
那人道:“我来见见你。”
江南渊:“你说你认识我,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敢不敢把你脸上的面具拿下来?”
那人低低地笑起来。
他的笑声一出来,似乎引动了一山谷的邪风,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南渊沉下眉眼,试探道:“魔火?”
那人一愣,笑得更欢了:“没错。看来归朝那老头子都和你们说过了。我猜现在,他怕是已经瑟瑟发抖地等着我去杀他了。”
江南渊没料到这个毁天灭地的坏家伙就这样被自己撞见了,心惊之余朝他喊道:“你现在回头向善还不迟,不要再为祸苍生了!”
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魔火伫立山头,笑得震耳发聩,江南渊怒斥道:“你笑什么!”
“小家伙,你胆子好大。”他终于停下来,“很少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算一个。但是……我却不生气。”
江南渊抿紧了唇。
“我不会杀你的。”他道,“也不会伤害你。小家伙,我们还会再见的,你可不要忘了我。”
你可不要忘了我。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但她实在记不清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时,天空突然爆起了一簇烟花,倏忽照得天空锃亮。
师兄的信号弹!
她再将视线移回山头的时候,那个鬼面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她将惊鸿哐当一声收回剑鞘,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起来。
魔火,她见到了魔火,那个世人口中十恶不赦、罪行滔天的仙门魔障。
视线已经被雨水蒙蔽得过于模糊,她抹了把脸也无济于事,只能在这山里循着烟花的方向磕磕绊绊地前进。对于她来说,除非是对于极为熟悉的地方走起来可以不出错,但凡是只来过一遍的地方必要兜兜转转多回,何况大雨势如破竹,宛如天上水倾泻,她掉进好几个水坑,又湿漉漉地爬上来。正值狼狈不堪之际,身旁突然多了两三个黑影,在她身前不断晃悠着。她定睛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爬起来要走时,这黑影又清晰起来,在三步以外的地方不断逡巡着,她一停,黑影子也停,还有几分人形的模样,像是转过头来在等她。
她心中一动,就跟着这几团黑影走了。走着走着,居然真的看到一团黑压压的人影。
一众师兄弟远远地看到雨雾里的一个小红点,登时跳起来:“哎!师妹!师妹!这里!”
子寻举着芭蕉叶冲出去接她:“师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湿成这样?”
江南渊道:“……我想出去洗个梨的。抱歉啊,害你们淋雨了。”
一众师兄弟围上来撑起芭蕉叶,看了看她又道:“哎!别撑了别撑了,活像从水里捞上来的!”
江南渊道:“你们怎么在这里?风师兄呢?”
“我们左等右等没等到你们人,又看见这里放了烟花,料想是你们出什么意外了,就赶来了。风师弟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他出去找你了。”
江南渊:“!?”
“啊,好巧!你看,回来了。”
江南渊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风泽杳从西边走来,也是一身都湿透了,身边隐隐约约有几团黑影子,揉揉眼再一看就不见了。
她连忙接过师兄递过来的芭蕉叶上前迎道:“师兄!抱歉,我……”
风泽杳抬起沾满雨水的睫毛,淡淡道:“无事。”
他站在雨里,却和站在日光里的姿态没什么两样,只是浑身湿透了而已,步伐却依旧稳稳当当,不疾不徐。雨水顺着他流畅的脸部线条一路淌下,在下巴处凝结成了一条线。抬起眼睛的时候,细长的睫毛显得更加乌黑,一双泛紫的眼睛氤氲在水雾里,极致得诱人。
她不禁屏息道:“我……我刚刚去找小溪,然后遇到了一个人……”
风泽杳:“回去说。”
江南渊连忙点头,又道:“对不起师兄,我实在没想到会下雨,害你淋雨了。”
风泽杳摇摇头。
一众师兄弟看到他俩淋成这样,索性也不遮雨了,芭蕉叶一甩在大雨里撒起野来,竟然比来的时候还要兴奋。江南渊背着积满了雨水的筐,沉得肩头发酸,一转眼见风泽杳催动灵剑,一口气悬浮起五个竹筐。
江南渊心道好聪明,又道:“渊鱼?”
风泽杳点点头。
她这把叫惊鸿,风泽杳那把叫渊鱼,是苍鹤不远千里求了一位铸剑仙尊求来的两柄剑,剑名来源于“仰落惊鸿,俯引渊鱼”。这个“渊”字与江南渊的渊同字,本来是给她的,结果铸好剑之后两人拿错了,如此也就由风泽杳拿着渊鱼,江南渊拿着惊鸿。
以前只听闻其剑,这还是第一次见。只见此剑紫气环绕,剑柄处雕刻虎啸龙吟,通体锃亮闪光,江南渊赞道:“好威风!”
风泽杳不置可否地点了一点头。
众弟子回到归一楼,只见风雨笼罩下的归一楼一片死寂,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子寻小声道:“怎么回事?”
江南渊摇摇头,将背上的竹筐卸下,看到苍鹤走了过来,喊道:“师父。”
苍鹤神色凝重,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去换身干衣服。”
江南渊:“师父,我有要事禀报。”
苍鹤:“别报了。去换身衣服,带这些弟子回观苍山。无需等我。”
江南渊:“师父,我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
苍鹤沉默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道:“先去换身衣服,再来归一圣殿。阿杳,你们也是,现在立马,去收拾东西,通知归一楼的弟子收拾家当,一同前往观苍山。”
风泽杳:“那您呢?”
苍鹤:“我晚点回去。”
风泽杳沉下眉眼,没有动。苍鹤看着他叹了口气:“阿杳,不要这幅神情,我保证随后就来。”
江南渊不再多听,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前去归一圣殿,还没坐下来就道:“我见到魔火了。”
归朝登时一僵,颤声道:“每次一有劫难前都会像这样下一场暴雨,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苍鹤:“阿渊,你怎么知道是魔火?有什么样貌特征没有?”
江南渊:“一身玄衣,很高大,蒙着个假面。身上戾气极重,我就是在下雨的时候遇见他的。”
苍鹤:“那估计是了。你认出来他了,他没有对你动手?”
江南渊如实道:“没有。听他的意思,好像认得我。”
苍鹤:“阿渊,这时候就不要吹牛了。他说什么没有?”
江南渊:“……我没有吹牛。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提到要来复仇。”
归朝道:“你们走吧,拜托了。你们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能在死之前看到这么多鲜活的弟子们……我已经了无遗憾了。求求你们,快走吧。”
苍鹤不做声。江南渊:“师父,你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苍鹤斥道:“你带着他们赶紧离开归一楼,听话!”
江南渊:“好。把他们送出去后,你记得来给我开门。”
苍鹤怒瞪着她,江南渊说到做到,转身要出去赶人,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
三人脸色齐变,迅速跑到窗边朝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栋房屋已经在一声爆炸声中化作了灰烬,紧接着爆破声接连而起,以归一楼为中心的一圈高楼矮楼齐齐燃烧起来!
归朝脸色苍白:“来不及了。”
滔天的火势蔓延到归一楼门前,只要一开门就是死路一条!此情此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了。归朝掩面道:“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
江南渊握紧了搁在窗台上的拳头,转头对苍鹤道:“既然情况属实,还是不要瞒了。早点告诉他们,也早点做准备。”
苍鹤:“只怕现在告诉他们也只能徒增恐慌啊。”
江南渊:“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天下大乱之时,还得靠我们去救。而且万一我们……真的没逃出去,我想大家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
苍鹤沉默地看着她,江南渊坚定地道:“师父,左右被大火围困,也走不出去,您就别想什么能让我们走的法子了,不如想想魔火来了该怎么应对。”
苍鹤叹了口气:“阿渊,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这种时刻你比我还镇定。当年说十年成仙首,还真是埋没了你。”
江南渊:“别说遗言了。赶紧把家伙扛上。”
苍鹤无言地看着她,两厢对望之时,突然有一归一楼弟子跌跌撞撞来报:“楼主!楼主!情况有变,这火只在归一楼四周的房屋燃烧,好像并不打算烧进来!”
归朝转头道:“你说什么!?没有打算烧进来?”
弟子道:“是、是的!好像就是要吓吓我们,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粒火星蹦进来!”
归朝颤抖着手,哽咽道:“好……好!”
江南渊:“还是不要放松警惕!”
外面火烧着,里面的人隔窗望火,心里煎熬着,就这样熬到了深更半夜,居然真的没有一粒火星蹦进来!
第二日,楼外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昨日的大雨将雄火扑尽,除了焦黑的废墟印证着昨日火事的真实,再没有半点灾祸的影子。几人一夜没合眼,第二天竟见天朗气清,秋高气爽,前一日骇人的压迫感陡然消失。
归朝跪在圣殿,狠狠地磕了几个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苍鹤:“魔火……这是放过归一楼了?”
江南渊:“再等几日吧。等几日再看看。可是为什么呢?”
苍鹤摇摇头:“这大魔头的心思我们平常人猜不来。只不过你看这云雾都散去了,一点邪祟的气息也没有了,但是他又确确实实来过,却没有选择下手。”
一众人又在归一楼焦灼地守了三日,三日之内皆是海不扬波,相安无事。
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先前的那一场大火倒像是走个过场,来震慑一番而已。
归一楼的弟子们在第三天还没有迎来死亡时,疯狂地叫喊起来,宛如迎接新生。归一楼摆开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席,一是庆祝劫后逢生,二是庆祝再也不用消耗修为成为废人。那一夜楼里载歌载舞,杯盘狼藉,每一个人都疯狂地为生命欢呼。
苍鹤喝得醉醺醺的,捧着酒杯对归朝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带弟子们回观苍山了。休沐结束了,这群兔崽子缺好几天的课了!”
归朝酡红着脸笑呵呵道:“好!好!等过几日,过几日我收拾一下,一定要备一份大礼送去观苍山!大宗主,你不许推辞!你要等我!”
苍鹤哈哈道:“好!我等你!”
第二日,一众弟子收拾收拾衣物,与混熟了的归一弟子依依不舍地道别,相约归一楼主来送大礼的时候要一同前来观苍山好好玩一玩。
归一弟子笑嘻嘻道:“好呀好呀!我们还没去过观苍山呢。师父说了要筹备几日,我们到时候见啊!”
“没问题!”
“你们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打山鸡!”
“还有一起打枣!”
“说好了哦!”
一众弟子嘻嘻而别,归一楼的弟子站在楼前拼命挥舞着胳膊。
苍鹤朝归朝抱了一抱拳,携小辈们转身离开了归一楼,轻松道:“太好了,这回真是有惊无……”
突然,一声爆破响起,震耳欲聋地炸裂在人的耳膜上。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骇然停顿,紧接着一股飓风从身后突袭而来,将人的衣袍吹得快要飞天。
浓烟阵阵,一众人被这震耳发聩的爆破声震得短暂失聪后,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去。
偌大的归一楼,顷刻间笼罩在一股又一股浓烈的黑烟里,而方才还在与他们嘻嘻挥手的归一弟子们,就这样被烧焦在楼前,挥舞着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屹立于九州百余年的归一楼,就这样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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