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br>虽迟但到!
司刻悬狞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瞬息之间里里外外的修士无一不开阵拔剑,气势汹汹地紧逼过来。浑厚的灵力融于一处,沉甸甸地笼罩于弑神台的上方,厚重地压迫下来!
众多修士一步步朝她接近,手持法器如临大敌,相容活相斥的灵力交织在一处,滋滋作响。圈子缩得越来越小,最里端的人已经把刀剑高高举了起来,再往前走两步就可一举挥掉她的头颅。江南渊却稳坐如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顽固地朝风泽杳输送灵力。
她如此不温不愠,又丝毫没有逃窜的意思,不免让人生疑。嘉厝警惕地喊了一声:“江南渊?”
江南渊眼都没抬一下,嘴上更是不会应。举着大斧的修士也泛起嘀咕,一连试探几回都不见她反抗,于是道:“妖女,你方才说让我们一人砍你一刀,这下可真是要砍了!”
底下百姓也喧闹起来:“快点砍呀!你们砍完才轮到我们呢!”
“就是啊,你们犹豫什么?她伤成这样,卷不起来什么风浪的!”
“这雨越下越大,约莫还要打雷,再不砍就来不及啦!”
慷慨激昂的叫骂声中,突然传来一声细若蚊吟的低语:“她已经伤成这样了,是不是太残忍了……”
隐秘的回应在喧闹的人海里被尽数遮盖:“我瞧她这般血性至义,倒不像仙门口中的大奸大恶之徒……”
“快点!快点!废什么话呀!我这双手三年没杀过猪了,早就痒得不成样了!”
“仙门倒是先打个头,我们也好下手呀!”
一群百姓摩拳擦掌,焦急难耐,一个个像极了眼冒绿光的饿狼:“哎,等她死了,记得沾点她的血带回去画符,听说可以辟邪!”
“她本就是邪,如何能避!”
“你这就不懂了。妖魔鬼怪也要分三六九等,她这般罪行滔天,可不就是最最凶煞的厉鬼!可不得震慑倒一群小鬼!”
“不仅可以辟邪。你们想想,这人命中带煞,古话有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用这世间最脏的东西去换最显贵的荣华,可不是一套一个准!”
“说得对!我们一个一个来,都不要贪心。人多血少,好好分配!”
“让我先!我方才扔烂白菜叶的时候混了刀片进去,这才率先折了她的煞气,按理说功臣应当优先!”
“凭什么你先?该我先!我方才骂得最凶最狠,嗓子眼都骂得冒烟,岂能让你有捷足先登的机会!”
“方才哪个没喊哪个没骂?我站在这站了两个时辰了,站了多久骂了多久,腿都站麻了!我才是功不可没!”
“你们都莫要放这狗屁!谁抢到算谁的,谁跟你们排队呢!”
正嚷嚷着快要打起来的时候,一个小瘦子嗖的一下爬上弑神台,唰地一声就往一堆修士中间钻去!
底下人愣了一秒钟,随后一齐炸锅,疯了一般爬上弑神台推开修士往江南渊砍去!
“我的!我的!”
“滚开!你个小老太婆也配和我抢!”
弑神台上乱成一锅粥,地上又湿滑得很,有人使劲往里面挤,有人则在推搡间被推倒在地,啪啪挨了好多脚。修士们火急火燎地将人阻拦出去:“下去!下去!都别挤!”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有罪!”
“什么名门正派高风亮节,我呸!赶紧让开,别挡老子的道!”
修士们一腔怒火:“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速速离去,莫要逼得我们动手!”
“老子的摇钱树!老子的富贵梦!”
他们已经疯了,一个两个不知道是不是被压迫了太久,都急不可耐地过上好日子,连这阴损且不着调的招都想得出来,还都对此深信不疑。半个城的人都涌上来了,把弑神台填得满满当当,剩下挤不上来的人就在下边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混乱得不可开交。
人众我寡,仙门一众再也抵挡不住这些疯狂的人,被他们组成的人形城墙硬生生撞开,不断被推搡到外围去!
都疯了!都疯了!司刻悬眉心直跳,被这群人气得脑膜充血。后转念一想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他倒要看看江南渊是如何被千人踩、万人踏的。
发疯的人群在弑神台上群魔乱舞,狂轰滥炸着这一片土地。被邪念蛊惑的人们经此氛围的调动,行为愈发痴癫起来,竟然纷纷抢夺走修士手上的刀剑或斧头,大叫着朝江南渊砍去!
饶是四遭乱成这样,她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最里边,紧握着风泽杳的手一刻都没松过。
人们大刀阔斧地朝她嘶吼着奔来,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他们骇人的面庞留下,雪亮的刀锋在雨水的反光里更显锋利骇人。最里面的人齐齐举着大刀,喝叫着朝她脑袋劈下!
他们的眼里只剩贪欲,只剩杀意,眼底尽是血红。这样的人,不是她拼死拼活要护着的大夏子民。
刀光跳动在飞溅的雨水里,刀刃凌驾于她头顶不过半寸之处,落刀之人面目狰狞,在那瞬间眼里全是兴奋到跳跃的火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脚底传来“砰!”“砰!”“砰!”数道刺耳的爆裂声!
台面炸得焦黑一片火光四射,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一哄而上的众人推飞出去,登时传来咿咿哇哇一阵惨叫!
江南渊像一尊不会被撼动的冰雕一样,在雨幕中缓缓抬起了头。
金色的光芒刹那间笼罩住弑神台,极其短促的停歇过后猛地冲天炸裂,四溅的雷电花火漫天漫地飞,灰蒙蒙的天空宛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强势的镇压骤然之间席卷了这片土地,沉重地压迫在每个人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仙门和百姓皆是或卧或坐,竟是没有一人能站得起身。司刻悬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江南渊!!”
江南渊缓缓地起身,费力地将风泽杳背到背上。
“江南渊!你休想逃!你打伤仙门修士不说,竟还对大夏子民动了手,你该当何罪!?”
“罪?”她笑了一声,“你尽管定。但受或不受,或是罚不罚得了,全凭我自己做主。”
被她这么一叫嚣司刻悬脸面尽失,气得嗓音都发起抖来:“你嚣张什么!?我们只不过是疏于防备才让你钻了空子,你别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江南渊艰难地朝前走了一步,咧唇笑道:“我要杀你们,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又算什么东西?”
料峭春风嗖嗖袭来,她的身体在大雨里止不住颤抖,嗓音却坚毅无比,竟还是带着笑的:“如今的仙门已经不配与我匹敌。我今后也不必躲躲藏藏,我想怎么活怎么活。你们尽管来杀我,若杀得掉,我算你们有种。”
仙门一众无一不脸色煞白,有怒难言。
她说的没错。今天这一战无一是最好的证明。如今的仙门虽落魄不济,但胜在骁将势力仍在,可竟被她一个受了三颗魂钉的人压得起不来身,可见实力悬殊不止一星半点。
苍鹤曾说她十年之内可在仙门一骑绝尘,并非妄言。
在绝对天赋面前,再多的干扰都不足为惧。
司刻悬银牙咬碎,脸色差得快要裂开。
她不再多说,在万众瞩目之下背着风泽杳一步一步离开弑神台,逐渐在雨幕中化作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经此一役她算是彻底看清了人心。从前面对这些疯魔的人她还会感到心悸,感到恐惧,现在一概化作乌有,只剩满腔的苦涩和可笑。
她背着着风泽杳一路走一路寻草药医治,就这么一路走到临淮城。她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地走过十来个城镇,身上伤口也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药物有限,她全都用在了他身上,自己却因伤口恶化在途中发了高烧。
魂钉哪里是这么容易抵抗的东西,没要她的命就算好了。她一边发着高烧,一边背着他跨越江河海流,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就没有停歇过。过程之艰辛难以言喻,但是她却觉得比以往都轻松许多,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闹市里,不裹头巾也不戴斗笠,旁边原本大声吆喝的人都低下声去,惊慌地躲到角落里去。
她这一路上比起难民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因为时常钻进大山险谷里采药、或是背着风泽杳时不慎绊倒,要比难民更加落魄。就这么一路走走寻寻,终于在临淮城落了脚。
为何要在这贵为皇都、大夏最起眼的地方落脚,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走到这里该停了,又或是骨子里的疯狂和叛逆鼓动她偏要在这万众瞩目的地方停留,只为向世人叫嚣她的反抗和不屑罢了。
她自己修修补补完善了一间小木屋,还和之前其他的住所一样简陋,但有了顶就已经足够满足。她将风泽杳放在简榻上,打了盆清水擦拭他身上余留的血迹。擦到胸口时,不禁停下了。
如此年轻、坚硬、又健壮的胸膛,此刻单薄得像一张纸,清晰地暴露出三块铜币大小的血洞。
最后三颗魂钉一齐而上,恰恰又全穿刺了他的胸膛,距离心脏仅差分毫。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不是他冲上来挡住了那三颗气势汹汹的魂钉,她早就一命呜呼命丧黄泉。他拼了命换她安好,她就是要好好活着,让所有人咬牙切齿地活着。
只不过魂钉在心口留下的印记无法消除,从此以后,他日日夜夜都要承受噬心之痛的折磨。
她擦着擦着,手就抖起来。
醒目的血洞红得扎眼,她感觉这洞好像是扎在自己身上,胸闷得透不过气来。颤抖着手往他伤口上撒上研磨的药渣,鼻子又酸起来,低低哑声道:“师兄,从前你看不惯我,从不给我好脸色,我觉得你不近人情,冷面刻薄,如今看来全是我错了。你是这世上最善良,也最心软的人。”
“可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当初就不会招惹你,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模样。”
“但是你太胆小了,”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喃喃道,“你若是早些与我说,我若是早些明白你的心意,万万不会说那些惹你不快的话,让你伤心自苦了。你总说我偏爱子岚师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觉得同门应一视同仁不该区别对待,心道你还真是墨守成规读规矩读傻了,”她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风泽杳呼吸平稳,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但就是不醒。
她将他的衣服重新穿戴好,盘腿坐在窗边,盘腿撑着胳膊瞅他。越瞅越耐不住,心里越发痒痒,将他胸前的长发绕在指尖打了几个圈,又伸手戳了下他雪白的面颊,轻声道:“师兄,快些醒来。”
她思来想去,给观苍山写了封信,拜托他们昭告天下风泽杳已被门派寻回,此时正在接受医治。
尽管现在人人都畏惧她、忌惮她,对她避之如蛇蝎,但难保不会有动邪念的时候,何况她并非能日日夜夜守在他身侧,百密一疏万劫不复,只能掩人耳目。
他本就是名门正派的一股清流,此时不过是意气用事为她身陷泥沼,未必愿意就此堕落。与她站在一处注定不是良策,还要为他留退路的好。
临淮城因为她的到来人心惶惶,就算是白日里也少有人敢在集市聚集,就怕被她冲出来一锅端了。能活成这么凶神恶煞的形象也实在不容易,她看着一见到她就匆慌逃窜的百姓,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也乐得清闲。
她再也不和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慌不择路。她大摇大摆地走,不招惹旁人,旁人也不敢招惹她。就连她来了兴致多喝了几壶酒在街上醉得东倒西歪,也没有人敢多管一下。可谓是活得寂寞又畅快。
距离弑神台一事已过但月有余,风泽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或许明日就醒了,或许一直沉睡到呼吸衰竭。
一日太阳将落,她在街上举着酒壶边走边畅饮烈酒,喝着喝着就歪歪扭扭走不稳实了。
说实话她从前并不爱酒的滋味,只不过某一日喝来觉得果真能解一时半刻的愁,于是心里头不舒服的时候就打上二两喝个一回。很快如霜月光笼罩了临淮城的大街,也洒在她摇摇晃晃的肩膀上,一潭银池般透亮的酒水晃荡在莹白的指间,仰头入口之时银色的细线上迎着微光溅起细碎的水珠,在月色中跳动不歇。她揩了把残留在嘴角的酒渍,正又一个仰头往嘴里灌酒的时候,被脚底横空出世的一根树枝给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栽去,正气恼着又浪费一壶美酒之时突然被身后冲上来的一个人给拉回来了,颇有一番悬崖勒马的刺激。
这人气喘吁吁的,估计是看她要摔一路跑来的,慌张嗫嚅道:“南、南渊阁下,你没事吧?”
这种称呼倒是许久没有听过了,乍一听还有些刺耳。是个少年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她竟不知这临淮城中居然还有人愿意在她摔跤时拉一把,不禁有些意外。
江南渊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紧张兮兮的少年人,神情却在酒气与月光的浸染下显得格外冷淡。
她喝酒喝多了,眼前总有一片扰人的雾,不禁眯了眯眼。
这少年人顿时红了脸,立马像碰了烫手山芋一样松开抓她的手,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却打颤:“对、对不起!冒犯您了!……天色不早了,您快些、快些回、回去!回去歇息!”
江南渊皱起了眉,更用力地眯了下眼睛。
俊俏的少年顿时吓得噤若寒蝉,整颗心都扑通扑通飞快地跳起来,紧张得腿肚子都在颤抖。
半天满脸通红地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碰您,您……您可以不要讨厌我吗?”
江南渊半醉的脑袋都感觉不对劲起来。
不是故意的?
不要讨厌他?
她方才只不过是眼前太模糊了想瞅清点这人是谁,不料在那少年眼里竟然这么凶狠,居然还让她别讨厌他。
她迎着月光凝视着面前这位战战兢兢的少年,这少年却被这一刻不歇的注视羞得几欲逃窜,衣角都攥得皱成一团。
他正要被这般压力十足的注视盯得快喘不过来气时,江南渊却突然笑了。
皎皎月光攀附在她的精致的面容上,雕饰得像一尊玉雕,一泓银河全部包揽进她弯弯的眼睛里,微醺动人。
少年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小鬼,你怎么是个结巴。”
她轻轻笑起来,瞧着面色越发通红的少年人,微微一偏头,抬手晃了下手里的酒壶:“你救了我一壶酒,这恩我记下了。”
说罢转身要走。那少年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喊一句:“有、有回报吗!”
江南渊惊诧地停了下脚步,心中好笑。应道:“自然。不日待你有求,来向我讨这恩便好。”
少年道:“不用不日,今日!今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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