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只话痨
暮色四合，晚间的霞光被夜色冲刷侵蚀，天空沉得像一团抹不开的墨蓝。
回到寝室已经快八点了。
“薇薇呢？”倪想一进寝室就没看到傅雨薇，她把帮忙带的水放到桌子上，不由问道。
“去参加老乡聚会了。”
倪想哦了声，取下包挽起袖子去洗手，看到外间阳台上正在洗衣服张婷咦了声，有点诧异：“婷婷你怎么没去啊？”
张婷和傅雨薇一样都是隔壁省的，上学期的老乡聚会两个人就是一起去的。
张婷搓领子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低声回说：“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
“啊，你怎么了？”
闻言，倪想赶紧关了水龙头，快步走到门边，望着她关切询问，“要不要紧呀？”
“没事，估计是大姨妈要来了肚子有点疼，不过不碍事。”
“那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我那有姜茶一会儿给你拿几包。”
张婷：“谢谢。”
“都是一个寝室的，客气啥嘛。”
张婷扯扯嘴角没再回应。
倪想甩着手回到里间擦了擦手，和赵书玉扯了会儿皮就拿着手机上床看小说去了。
昨天她在微博看到一篇很符合她萌点的小说点了收藏，正好可以看。
美滋滋。
她熟练地点开阅读软件，先去将追的更新看了，才找到那本新添加的小说一次性将章节买了下来开始看。
看书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她看书速度又不快，连傅雨薇都散场回来了她才看到十五章。
“你们猜我刚上楼遇见谁了？”一进门傅雨薇就激动地吼。
赵书玉问：“谁啊？”
“张悦玲和王原！”
“那是谁？”
“就中午在表白墙配对成功那一对。”她脱掉高跟换上拖鞋，倚着杆子，声情并茂，“好家伙，在一起都还没一天吧，恩爱都快秀到我脸上了。”
“一分钟的路程硬是让那两人走了一个小时这会儿还在楼下难舍难分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走了一个小时？”倪想扒开床帘好奇问道。
“群里说的吧。”张婷接话，“跳蚤群里有人发了照片，还有一束玫瑰。”
表白墙属于学生会管，除了管理员其他人不能发消息，所以大多数时候大家八卦除了微博论坛就是在用于交易的跳蚤群。
赵书玉：“我也看到了，九十九朵蓝色妖姬。”
“哎那个蓝色妖姬话语是啥来着？”
“纯洁的爱吧。”
“我怎么记得是什么‘遇见是奇迹，你是我最珍贵的爱？’”
“管它的，跟你们说今晚聚餐上……”
女生说起八卦，就来劲了，话题一个接一个人，简直聊不完。
倪想一边听着八卦，一边去翻跳蚤街，果然看到了那捧蓝色妖姬。
看着照片里反着碎光的花束，再回想晚上她让南怀给自己录个十秒的视频被拒绝的结果，她打算和刷屏的人一样去柠檬园上班了。
同样都是男朋友，有人不到一天秀翻全校，有人却连二十几个字的三行情书都不愿意念。
哼！人比人气死人！
正愤愤着，手机“咚——”得几声脆响，闪进几条微信。
丧心病狂瞿棠棠：【[截图]】
丧心病狂瞿棠棠：【啊啊啊啊这就是有男朋友的好处吗？好幸福好羡慕好想要！】
丧心病狂瞿棠棠：【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叹气jpg）】
果然是春天到了，是个人都开始思春了。
她腹诽着点开截图。
是一情感博主发的网友关于男朋友的投稿内容。
投稿的网友一共发了两张长图。一张是微信对话，从确立关系开始男方每天雷达不动的“宝宝”早中晚三安和各种腻歪的互动。
另外一张则是礼物合集，每份礼物旁边还会有一行“男朋友怕我怎么怎么样——”之类散发着浓浓狗粮味的注解。
比如暖宝宝那张图的批注是：当男朋友怕我来姨妈肚子痛痛时
棒棒糖和旺仔牛奶图：当男朋友怕我羡慕别的小朋友都在过儿童节时
草莓：当男朋友怕我吃不到新鲜草莓时
“……”
其他人看不看得完倪想不知道，但是她确实看不下去了，并且想摔手机。
靠哦！今天是世界秀恩爱日吗？怎么她老老实实在床上挺个尸，也能被狗粮砸中？
还是一碗接一碗这种。
shit！
倪想翻滚一圈爬起来，一个“你的好友拒绝接收你的信息并朝你喊了声滚！”的表情包送达对面，【以后这种秀恩爱的内容别发给我】
她看了心梗。
瞿棠同回了个“你没事吧？”的表情包，【你以为我发给你是让你和我一起腌酸菜的？】
想想要暴富：【那不然？】
丧心病狂瞿棠棠：【（白眼jpg）我是让你自觉点自己去给我下单！】
？？？
想想要暴富：【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再说我为啥要给你买？】她自己穷得叮当都不响了。
丧心病狂瞿棠棠：【我又没男朋友，不找你找谁？】
“哈？”
倪想真气笑了，回了个“本人已聋”的表情包，呵呵【你以为所有的男的都是这种神仙男朋友？】
想想要暴富：【醒醒吧，现在连玛丽苏都不流行了你咋还那么天真呢】
看她就知道了，有男朋友别说花啊零食啊宝贝啥的了，连颗鸟屎都没有。
虽然说是塑料的吧，但好歹占了名分不是。
这样想着，她戳开南怀的头像，不死心地又问一遍：【圈圈，你真的不给我录吗？】
想想要暴富：【只有二十五个哎（期待jpg）（期待jpg）】
一分钟后，南怀回了串省略号，
渣渣南：【哦，洗洗睡吧。】
“……”
好家伙，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呜呜呜她好惨。
游戏bgm澎湃激昂，击杀的特效音和室友的怒骂声交杂在一起，打破着寝室的静谧。
隔间外的阳台上，光影黯淡。
南怀倚着围栏，隽秀的脸上神色淡漠，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指尖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散发着微弱的猩红。
他轻呼了口气，再度打开相册。看着上面看了几十遍的三行文字，眼睫低垂，阴影落拓在脸上，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晦暗。
手心再度传来一阵震动。
南怀唇角微牵，点开相册右下角的功能键，将截图设置进了“私密”。
一如他那些肮脏而扭曲的心思。
开学不到三个星期，学业也不重，转眼就到了周末。
午饭过后，傅雨薇要去搞个新发型，倪想闲来无事就跟着去了。
理发店里，看着瞿棠再一次发过来的微信，倪想时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摁着语音键就噼里啪啦，“我跟你说你再给我发别人家的男朋友信不信我把你拉黑？”
求求了，如果她有罪的话请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每天接受一个花痴的轮番荼毒。
丧心病狂瞿棠棠：【[截图]】
丧心病狂瞿棠棠：【啊啊啊这个男的也好绝】
得，这人听不懂人话。
倪想无语凝噎。
“想想，要不你先回寝室吧。”傅雨薇透过镜子正好看到她翻白眼的一幕。
“嗯？
店里有三个吹风机同时吹着，“嗡嗡”的轰鸣声太大，倪想一时没听清，走过来，凑近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回寝室吧，我这头都还没开始烫估计还要个把小时。”
“哦，没事。”
倪想摆摆手，看着理发师拿着小刷子在碗里舀了层白色乳液配合着梳子细心地涂抹着每片分出来的头发，经不住好奇：“薇薇，你这染的什么颜色啊？”
“紫色。”
“？！”倪想嘴瞬间惊得椭圆。
“什么鬼表情。”傅雨薇笑道，“有那么惊讶吗？”
倪想点头，“我以为你染的是金色。”
“满大街都是的颜色有什么意思。”傅雨薇切，听从托尼的话不再动，“要不是色差太大我还想染个绿色呢。”
这下倪想连眼睛都圆了。
“要染就染个惊艳点的，不然扣扣搜搜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说完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你要不要也换个发型？”
“正好新学期新气象。”
“……”
新气象吗？
倪想扭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高高的马尾，没剪刘海的脑门饱满还光溜……
要不，她也改一个？
南怀从图书馆出来，拿出手机就看到好几条未读微信，都是倪想发的，时间是五分钟之前。
他解锁点开。
想想要暴富：【圈圈，你说我换个发型好不好？】
想想要暴富：【卷发怎么样？就是那种像波浪一样的大卷卷，特别有气质】
想想要暴富：【再染个色】
这条发完过了两分钟，才又继续发。
想想要暴富：【啊啊啊啊好纠结啊不知道该选什么颜色】
想想要暴富：【喜欢粉色，但是蓝色也好好看（眼花jpg）】
他一直没回复，恼了：【圈圈你在干嘛呀，都不回我消息（撇嘴jpg）（撇嘴jpg）】
想想要暴富：【算了，不问你了，我还是点兵点将吧】
这是一分钟之前发的。
望着最后一句，南怀眼皮一跳，问她，【你在哪儿？】
倪想回复的很快：【理发店呀。】
南怀皱眉，【具体哪家？】
哪家？
倪想往旁边看了眼，扫到店名，刚打完边上一位托尼老师就过来招呼她去洗头，“美女，现在可以洗了。”
“好。”
她应着将店名发给南怀，跟他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头了】
“这边。”
“好。”倪想按了电源键锁屏，跟着托尼老师去了洗头区，正式踏出改变形象第一步。
另一边南怀收到回复，回忆了下理发店的地址，脚尖换了个方向。
十五分钟后
南怀走到理发店附近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了。
“不好意思。”
他道歉着想要退开，怀里的人就拽着他的衣服，抬头，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眉头紧锁，委屈巴巴，“圈圈……”
“……”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街上行人三两悠闲漫步。世界像是被按了抽了空气般一时无音。
南怀垂眼，难得失语。
视线从她快皱成包子的脸上移动到头顶。
不再扎着利落干净的高马尾，一头长发被剪到堪堪过下颌线，饱满的额头上也落了些碎刘海。
寸长寸短，宛如起伏的山脉高低不平。
他眼角一抽，盯着她的新发型，皱眉：“你头发怎么回事？被狗啃了？”
“……”
“哇——”听到他这句话，倪想本就强撑着的情绪终于溃堤了，好委屈，噘嘴，“要是狗啃的就好了。”
南怀：“？”
她抽了抽鼻子，扁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回家找家长告状，十分怨念，“是假托尼干的。”
“假托尼？”
“就是托尼老师的学徒，还没出师暂时称不上托尼。”
南怀：“……”
他无言，从喉咙里滚出个“嗯”，示意她继续说。
一分钟后，倪想叽里呱啦呱啦叽里地快速把她是如何从一个消费者变成受害者的经过讲了一遍。
本来她是想弄个给南怀微信里说的那种女神范大波浪卷的，但是托尼老师说她脸小适合短发，再剪个刘海会更好看什么的。
于是在托尼一阵天花乱坠的忽悠下她不仅听从了剪断还同意让假托尼来操刀。
剪短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难度操作，剪的bobo头她也挺满意的，可意外就在剪刘海这趴。
假托尼第一次操刀手本来就不稳，加上不知道哪儿蹿出来的猫一吓，她那可怜的刘海就毁了，并且越补救越惨，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跟狗啃的一样。
“虽然老板只收了洗发钱，但我还是好难过。”倪想皱了皱鼻子，抱着他的手臂嚎叫，“啊——圈圈，我好倒霉好可怜好惨啊～”
尾调拖长，两只手改抱着他的身体，仰着脸下巴颌贴着他的前胸，抱沙包似地晃啊晃。
南怀：“……”
他垂眸，望着她这光打雷不下雨，也没她自己说的那么夸张的模样，薄唇动了动，“那怎么办？”
倪想：“我需要喝杯奶茶安慰下受伤的心灵。”
“……”
裹着热量的风习习吹着，喧嚣归于平静。
南怀望着她，“倪小二。”
“嗯？”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头转向一边，“真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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