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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呓语


  周梧话落,只觉额角的汗涔涔的往下掉,可他却丝毫不敢去擦。

  过了好半晌,崇安帝才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语气冷淡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周梧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踉跄着起身退下,可就在他踏出御书房大门之时,身后传来崇安帝幽幽的嗓音。

  “周梧,你莫要忘了,你这个位子是如何得来的。”

  “朕不管那赵平良许了你什么,终究朕才是皇帝,你合该掂量清楚些,什么话能置喙,什么话不能。”

  周梧闻言心中巨震,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周梧低下头,恭敬道:“微臣遵旨!”

  崇安帝望着周梧退下,半晌,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庞喜!”

  庞喜一听陛下传召,顾不得心中的惶恐,连忙推门进来。

  “陛下,奴婢在。”

  “你最近的差当得真是舒坦,她赵平良的手都快伸到朕眼前了,你竟浑然不知!”

  庞喜闻言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急道:“奴婢惶恐!”

  “惶恐?朕看你是一点都不知道惶恐!”

  话落,一个用力将案上的奏折猛地掷在了庞喜的面门之上,冷笑道:“瞧瞧!朕不过几日不在宫中,贵妃就把手伸到礼部去了!还擅自做主要给朕选秀,怎么,是嫌朕的后宫人太少不够她赵平良玩弄的!真是荒唐。”

  庞喜颤颤巍巍的将地上的奏折拾了起来,掸了掸上头的灰尘,恭敬地放在案前,心道也难怪陛下发火,这些年后宫的娘娘们是一年少似一年,除了赵贵妃也就陆娴妃膝下有个四皇子,今年不过才八岁。

  赵贵妃执掌后宫的这些年,宫里的娘娘们根本不敢有孕,除了陆娴妃,这可是陆老将军的嫡亲女儿,赵贵妃自然有所忌惮。

  可如今赵贵妃突然要给陛下选秀,此举着实有些奇怪。

  “陛下息怒,可能是贵妃娘娘近来转了性子,想着多选些美人,好给陛下开枝散叶,稳固国本。”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是如今澄王翅膀硬了,不听使唤了,这才想着扶持新人,真是好谋划啊!”

  崇安帝冷笑一声,叹道。

  “这样也好,她不想安生,那朕便成全她。”

  “陛下这是要...”

  崇安帝斜斜往龙椅上一靠,沉声道:“拟旨,就说朕准了礼部的旨意,中秋宫宴后着手选秀之事,全权由赵贵妃负责,娴妃从旁协助。”

  “奴婢遵旨。”

  -

  颍州城的一处别院中,夜幕深沉,院中人人屏息,生怕弄出些许动静来惹恼了  里头那位爷。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药盏落地的响声,众人惊得瑟缩了一下,可面上却是难掩好奇之色。

  这别院主子从不带人前来,今日不仅破了例,带来的竟还是位姑娘。令人难免不生出些探究之意。

  此时屋内,李珩坐在塌前,薄唇紧抿,周身弥漫着浓烈的寒意。

  冯太医早在半个时辰前便被人掳了来,见到李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刚准备起身行礼。

  “免了,先把脉。”李珩目光望向床榻之上昏迷着的人,她此时眉眼紧紧闭着。看起来睡得极为不安慰,参汤灌下去又吐了出来,那不加伪装的神色,看着他眼中只觉心口抽疼。

  冯太医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为明婳诊治。

  脉把到一半,冯太医额间便渐渐涌上细碎的汗珠,支支吾吾地回到:“禀殿下,这位姑娘内里郁结之气甚显,再加之体内又有毒气侵袭,若没有平时的脉案或是药方,微臣恐怕也难以斟酌用药。”

  李珩眉头紧紧蹙着,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颤抖了一下,像是冷着了一般。

  犹豫着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冯太医。又伸手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冯太医被李珩的这番举动惊得有一瞬间的怔愣,迟迟未曾去看手中的药方。

  知道李珩带着寒意的目光瞥向他,这才惶恐地垂下眸子去看那药方。

  “殿下,这,这方子可是出自玉庐圣手之手?”

  冯太医盯着那药方两眼放光,玉庐圣手消失多年,众人都说他早已离世,可他却始终不信。

  观之这药方,又回想起方才把脉的结果,怕是玉庐圣手也尽力了吧!

  李珩的视线从明婳身上转开,瞥了眼冯太医,沉声道:“冯太医,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有好处,你可明白?”

  冯太医闻言只觉心脏都漏跳了几拍,不敢再多问,颤着声音道:“微,微臣明白,只...只是,依着微臣的医术恐怕不能同那位相较,这位姑娘体内的毒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气血两亏,心内郁结之症怕是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李珩自然听出冯太医话中的意思,他这话是说,既然陈笙那样的神医都没辙,他一介小小太医自然更是没有办法治好。

  “旁的你不用管,本王只要你将毒解了。”

  “如此微臣便去开药。”

  冯太医刚想离开,不料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威胁之意。

  “冯太医,今日的事...”

  “殿下放心,微臣今晚一直呆在府上不曾离开半步。”

  李珩挥挥手,示意冯太医下去,自己则立在塌前注视着床上的人。

  明婳此时睡得极为不安慰,她只觉浑身都叫嚣着疼痛,脑袋里一片混沌,像是被什么人生拉硬扯一般,直直地向某处坠去。

  渐渐的眼前出现红纱罗幔铺就的烟花柳巷深处,那是她在熟悉不过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教坊司高台上一众美艳舞姬在上面舞动着曼妙的身姿,下面是客人们络绎不绝的叫好声。

  顺着客人们的目光像台上望去,一众舞姬挥舞着手中的水袖翻飞,身姿翻转间舞台中间登时留出一块空地。

  众人屏息凝望,只见台中红罗纱幔后赫然出现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待那纱幔渐渐向四周撤开,一张极具媚态的俏脸霎时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婳娘子!”

  “婳娘子出来献舞了!”

  台上的明婳,一袭薄如蝉翼的红色舞衣,露出纤细的腰肢和雪白笔直的双腿,台下众人的目光丝毫不曾离开她片刻,都像着了魔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丝竹声渐渐响起,台上的美人刚想一舞,却不料自二楼雅间处出来一名玄衣男子,众人还未瞧见他如何动作,台上的美人便没了身影。

  明婳此时窝在李珩怀中,颇为坏心思地挑起他的下巴,朝着他颈间轻轻吹着气,轻喃道:“殿下又来了,不是说还有军务吗?”

  李珩轻笑,一把攥住明婳的手,沉声道:“本王若不来,你便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舞?”

  “你这是在故意气本王不来接你?”

  明婳面上绽放出一抹娇媚的笑,抽出手,轻轻府上李珩的脖颈,颇为怜惜的道:“殿下又受伤了,为了奴婢,值吗?”

  话还没说完,声音便被眼前人生生堵住,带着些侵略味道的吻重重落下,顿时鼻尖充斥着浓烈的檀香味道。

  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听见了男人沉重带着些微恼的回应:“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就在明婳沉醉于这片刻的温存之时,倏而,眼前蓦地一黑,紧接着便是一处阴森可怕的暗室。

  明婳缩在暗室一角,身上脏污不堪,尽管手上血迹斑斑,可她仍死死攥着一把匕首。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死囚,他们手脚皆被死死绑住,此时身上的血早已流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吱哑”一声,铁门应声而开,自门外走来一名白衣公子,月白色的云纹金履踩在满是血污的暗室之中,竟丝毫不觉脏污,反而被此人通身的温润侵袭,深处丝丝暖意。

  明婳颤抖着身子对上来人浅褐色的瞳眸之时,被其中的冷意吓得又低下了头。

  李椋温润一笑,轻轻拨开明婳额前的发丝,又怜惜地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污,笑道:“还说不愿杀人,你这不是杀得挺起劲儿的!”

  “可,可那些人是无辜的,还有那些孩子,他们有什么罪!”

  “明婳,你不想报仇了吗?”

  李椋话落,掰开明婳有些僵硬的手指,从中取出匕首,掏出怀中的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可殿下让我杀的人,不是害明家的罪魁祸首...”

  “本王救下你之时同你说了什么,你忘了吗?”

  “你若还想去找李珩报仇,那么在这之前,本王要你做什么,便容不得你拒绝  !”

  话落,李椋不管明婳怔愣的眼神,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句,只见一名禁卫拖着一对母子走了进来。

  明婳望着那对母子,衣衫破烂不堪,狼狈之极,那孩子瞧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抱着母亲一直哭,一直哭。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珩拿着拿匕首,握着明婳的手,一步一步逼近那孩子!

  “明婳,本王在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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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殿下,求求你,不要杀他!”

  李珩端着药碗,听着床榻上明婳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他听得仔细,将她梦中的呓语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求他?叫他不要杀谁?李椋吗?

  李珩越想越觉得明婳是这个意思,手中的药盏像是再也拿不住一般,“砰”地一声重重的搁在塌前的桌案上。

  这一声大得出奇,药盏应声而裂,外头候着的下人惊得又瑟缩了几下。

  明婳也被惊醒,朦朦胧胧见瞧见床前的玄色身影,以为还在梦中,呢喃着笑道:“殿下,您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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