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青蛙不想喝鸡汤

　　我从小就是厨房的天敌，如果真的万物有灵，大概厨房会把我列为什么家族追杀目标。

　　我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从爸爸那里成功得到进厨房的允许，做了我人生里的第一道菜：米饭——对二年级的我来说，忙活了一个下午勉强挤出来一碗米饭，如果这不能算菜简直就是对米饭的侮辱，当然也是对我的侮辱。

　　啊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一碗米饭”。

　　小学二年级的我一个人在家，那个时候没有手机，电脑还靠插网卡来上网——网卡当然被我爸随身携带着。所以在毫无生活经验的我看来，米饭理所当然地不会膨胀，更何况我从小就接受着吃多少就盛多少饭的食物理念，于是我信心满满地放了两个人的量，我甚至贴心地考虑到爸爸的饭量而换了大碗。

　　故事的结局显而易见，爸爸一进门看到的除了喷香的米饭，还有喷香的厨房，喷香的我以及差点憋坏的电饭煲。我还记得当时爸爸拍了照片，炫耀地发给他的朋友们，美其名曰：女儿第一次给我做的饭。

　　要不是我爸从此再也没让我进过厨房，我真的差点以为每做一次米饭，就要憋坏一次电饭煲，二年级的我还为此感动过爸爸默默的付出——原来他每天出门上班是为了赚电饭煲。

　　说起来爸爸很久没炫耀过我和他相处的故事了，大概是因为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年之久。脑海里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是爸爸铁青着脸送我上了去妈妈身边的车，那个时候我已然是一个因为严重厌学不停逃课后被老师通知劝退的十四岁少年——少年这个词在如今的我看来十分肉麻，但想想好像也没有别的词能安在十几岁这个年纪。

　　故事好像转变地有点突然，主人公一下子就从苦心钻研厨艺的小学生到了野蛮生长的叛逆青少年，我也觉得很突然，不然我就不会在二十几岁的年纪仍然听得见十几岁的上课铃。

　　啊说到上课铃——希望你们尽快熟悉我这种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的行文风格——我想起来14岁在学校写的最后一篇作文是已经烂俗到可以自动水出800字的《我的梦想》，那个时候我的作文在一众科学家、作家、中华文化传播者等等之中脱颖而出，语文老师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薄凉的笑容让我站起来念念我的作文，当时我还以为被我嗤之以鼻的应试教育终于要有救了，于是站起来大声且自豪地念道：“我认为梦想是想要逃避生活的懦夫想出来的借口，他们借着崇高又不可实现的梦想理所当然地在现实生活苟延残喘，可我不逃避生活，我也不是懦夫，所以如果一定要有梦想，那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废物…”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厌学到不停逃课了，毕竟我的作文是被语文老师兼教导主任抓成反面教材，在国旗下朗读的。

　　我念完之后被各路老师轮番批评，最后还要加一句：“我们的学校不可能培养废物”，小小年纪的我已经体会到什么是社会性死亡以及终极逆反了，如果学校不能培养废物，那我就自己培养自己——此处请自行脑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心理状态。

　　写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停下来反思了一下我塑造废物的梦想之路，似乎不是太成功，毕竟真正的废物应该不会觉得沮丧。

　　我意识到我已经是快要被温水煮沸的青蛙时，正是每年六月毕业季的迷茫时期。不喜欢医学转而跨专业考研但失败了的我，蓦然回首自己的大学生活，发现五年的学费似乎只是让我在离家二十五个小时的异乡坚持旅游到了毕业，准确来讲应该是在异乡的宿舍里坚持旅游到了毕业。

　　大学五年没有恋爱没有奖学金没有兼职没有社交，我妈的体验感甚至还不如旅游的青蛙，毕竟我贫瘠的大学生活连一张明信片都凑不齐。

　　我浑浑噩噩地在温水里过了五年，理所当然地想用二战的名义继续浑浑噩噩一年的时候，某天晚上妈妈突然给正在麻将桌上的我打电话，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考研了？家里太需要人出去工作了…”

　　我才惊醒，原来我离十四岁已经过去了十年，以及那晚我竟然一把都没有胡。

　　我忘记了那天我有没有内心挣扎，也忘记了我是怎么回复的，我只记得我和朋友的最后一句对话是：你那个机构还缺人吗？



　　十几岁时畅想的未来里好像总是爱情和钱一定会占一样，没人觉得人财两空的未来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离未来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年，谁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一直和十几岁时的自己一样，只会空想。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何禾的未读信息又开始闪烁，打断了我漫无目的的发呆。

　　“…我能不能再考虑几天？”我来来回回删掉了好几个去和不去，最后挣扎道。

　　“赚钱的事情轮得到你考虑几天？要不是我介绍，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明天赶紧来面试。”仅仅从文字就能感受到的何禾的白眼。

　　我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看着发来的招聘截图，眼神停留在最后一栏的员工名字上。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在走什么烂俗青春片情节啊，人家早就忘了的事你别一个人伤春悲秋的了行不行啊。”何禾又弹来一条语音信息，我忘记切换成听筒播放，于是她恨铁不成钢的语调伴着对面嘈杂的办公声音一起涌进我空荡的房间。

　　我撇了撇嘴做了一个哭相，好嘛别伤春悲秋，“你有毛病吧，我都二十四岁了大姐。明天几点面试，记得下楼接我。”

　　果然不管我多大年纪，逞强仍然第一名。

　　懂事的读者到这里应该知道故事的男主角要出场了，但此时此刻我突然像要见男方父母一样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介绍又不显得我刻意。

　　所以我决定下章再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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