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碧彦，羡慕
他果真听从我的话，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却依旧执拗地留下那样的话语：“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的命是属于绿水的，是属于我的，我不准你堕落在这样的地方！”
我全然听不懂他的话语，只是他已经离去，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前，那提着我心，终于落下。
他没有关门，所以秋风呼呼地往里面灌，可我也懒怠去关，就那样坐在地板之上傻傻发愣，看着风将烛火吹灭，让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只是慢慢地适应了这种黑暗，那屋子中的所有东西瞧得却也清楚，却是与点灯差不离多少。
就那样，时间在黑暗中流逝而去，不一会，却是有人进屋。
一眼之间，我就瞧得清楚，那人是碧彦。
她边是进屋边道：“出什么事了？今个你接客，屋里灯灭了，菊姨担心死了！我过来一瞧，竟是连门都懒怠关了呢！”
说话间，她替我恢复了屋中光明，更是掩上了屋门。
我边扶着凳子爬起身，边道：“能有什么事呢？菊姨是怕我把持不住，跟明月一般失了身么？”
碧彦听着，带过亲昵的笑，挨着我坐好，眨眨眼道：“菊姨的心思谁不知道啊！你还故意惹她着急，没瞧出你的小心思也挺重的呢！”
她说着便来挠我痒痒，玩笑的模样，丝毫没觉察出我的不悦。
“我亲眼看过明月的结局，难道还会跟她一样踏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么？回头你告诉菊姨，就同她说，绮罗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牢牢的，也定是坚信，世间男子，皆不可信之徒！”我咬着牙说道，却不知是说与碧彦听，还是努力告诫自己。
碧彦这回，总算听出了我话中有话，再不敢与我玩笑，只是拉住我的手，问道：“绮罗，你怎么了？”
我慌忙摇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朝她微笑：“没事！”
她仿佛果真相信的模样，摩挲着我的双手，开始与我念叨起来：“绮罗，你运气可真好！”
我自是不解她话中的意思，忙问何意，她朝着我灿烂一笑，仿佛带过憧憬，晃荡着双腿，慢慢说予我听：“你想想，八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那些达官显贵，只要家中有正妻的，还会来咱们这种地方么？所以今个来的，多是还未立妻，或妻软弱之辈！若今夜捧你场的是个老头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个年轻公子！绮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隐隐约约，我猜到了分毫，可却假装不知。
她双眼仿佛就要冒光了般：“意味着，有可能他会把你赎出去，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瞧着她比我更是激动的模样，虽非有心，但还是悠悠说出口：“说白了，我就是一个烟花女子，哪个有钱有势之人会娶一个我这样的人做正妻呢？”
“绮罗，你忘了么？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个花魁的故事？”可我的言语丝毫不曾打击到他，他说得急切。
我不明白，平素什么事情都看得清透的她，今日怎么犯起了这等糊涂，虽然不忍，可还是说道：“这里的女子成千上百，可能嫁给人为正妻这种事，别说那些有钱有权的，只要不是贫寒，又有几家丢得起那样一个脸？那个女子，只是一个传奇。”
可碧彦仿佛就因此生气了，猛然松开我的手，站起身道：“可是我们若没有争一争，夺一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成不了那样的传奇！”
我知道她生气我的不争不夺，可是当初，我与她一样，说着要逃离这里，恰又是她，告诉了我前行之路的坎坷，阻截了我离开的念头。
“或许，你说得对吧！”她的脾气上来了，我便是不再跟她争夺，只是道，“但我许是没有这个命运了，那个少年才俊……走了！”
我本想打趣一番，夺回碧彦的笑颜，可果真说出口，哪怕不曾说到怀青山这个名字，只是点了一个“他”，那玩笑之心，早就消散得毫无踪迹。
“走了？你怎么没拦着他？”他这才发现不妥之处，四处张望着，仿佛要替我掘地三尺，将那个人给寻出来。
“瞧你紧张的模样，真比我还紧张呢！按你说的那么好，那个公子我让给你如何？”我带了些怜爱，又有些无奈，摇摇头，假意说道。
她一下子沉寂下来，方才纯真的笑淡了，一层愁云笼罩而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收回却已是来不及，只好保持着沉默，听她道：“我不是你们，你们还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努力，去争夺一个花魁博一个好的未来，而我，一生只能埋没在这里，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她的愁丝是我引来，我自是努力去补救，一下将自己的犯愁扫开，尽心劝慰道：“碧彦，别乱想，我们有着卖身契，才真真叫挣脱不得！你不同，你尚是自由身啊，所以，你根本不属于青楼，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决然不会落到你的头上！你会嫁一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我的努力却是白费，她并没有因此释怀，她只是问我：“绮罗，我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只是待在你们身旁做个小丫头，接客的时辰连前楼都不踏入分毫，我知道自己冰清玉洁，可是你觉得那些男人会信么？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寻着一个好人家么？你告诉我，会吗？”
她那样聪慧，早就将一切看穿。
她问我的答案那样简单，可要我张口说出，又是那样难。
“碧彦……”我努力想让自己撒一个简单的谎，可最终没能说出口。
倒是她，隔了些时候，自个缓过神，倒过来劝慰我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那么多了，以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我慌忙点头道：“就是就是，说不定以后我成了王妃，你成了公主，也是个不一定！你说是不是呢？”
她顺应着我的话，嬉笑起来。
可谁又都知道，我所之言，要比那些神话更为荒诞。但我们偏生，和着眼泪笑着连连点头。
我们做着希翼的梦，相互欺骗对方又欺骗自己。
怀青山走了，可我也毫无了睡意，就连趴在床头睡了许久的扶雅也如睡饱了起身朝我微微而笑。
我拉着碧彦的手，说：“今晚就留在这歇脚吧！”
她点点头，我们相互依偎，相互汲取着对方能给自己带来的微薄温暖。
“碧彦，你知道吗？我与一个女子长得……长得很像！”苏清宁的秘密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而过。
可当钟洛坤来过，爱怜纠缠；当怀青山来过，恨恋交加……我觉得仅凭我自己，却是撑不下去了，我想找一个人倾诉，我想告诉扶雅，可她除却朝着我眨眼微笑，什么忙也帮我不上，所以，我唯有找碧彦倾吐。
或许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可信，只是若果真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那该多么可怜。
“你怎么知道？你记起以前了？”本与我相挨着坐下的碧彦一下坐起了身，紧张问道。
我摇摇头，一把将她拉回：“瞧你着急的模样！我依旧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是偶尔有些零星话语会响起，却断不成章，也根本不知道是真假。”
她听罢，复挨着我躺下：“那么，你又如何知道你长得像另一个女子？”
我微笑，带过回忆，将钟洛坤与怀青山的话语一一说与她听，不曾漏掉分毫，甚至连我想冒充过苏清宁跟随着怀青山逃离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她边听边是点头，眉头却皱起来。
只是末了，我将心底最深处的疑问说与她听：“碧彦，你说我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苏清宁？”
“不会！”她一下说道，随即说与我听，“你方才也不是说过，真的苏清宁已经死了，是钟洛坤亲眼所见的，那你又怎会是她呢？而且，你忘记了么，我从前便说过，你一直呆在这，从很久以前就呆在这，你又怎么会是那个苏清宁呢？”
我苦涩一笑，她说的话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世上，人有相似，命却不同。”我自嘲一说，再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
我朝外转了个身，背对过碧彦，将被子往上扯了下，用力咬过牙齿，让眼泪悄无声息没入被絮之间。
但碧彦依旧是好奇的模样，在我背后絮叨而问：“若果真如此，他们两个都要为你赎身，你会跟随谁？按理说一个是少将，另一个从衣着来瞧，应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家……”
“我谁也不会跟！”我恼怒，侧着身子揭开被子坐起，“我不介意做个替身，可你也说了两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觉得他们会娶我么？别说是正室，怕是二房三房也成不了！现在我还可以依着他们的宠爱，但日后年老色衰了呢？还有，钟公子那有个对他死心塌地的郡主，你觉得她会让我好过？而怀公子……他至今依旧以为我是苏清宁，万一有一天他知道我不是呢？”
“绮罗！”碧彦从背后环过我，轻声而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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