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不知是岚霖府事务繁忙，还是通传的人怠慢。凤晞那初至岚霖府的焦躁，在美食的慰藉下渐渐消磨干净——等到凤晞将怀中的一堆小食吃得干干净净，收到拜帖的管家才匆匆来赶来。
“宋公子久等了。小人是这岚霖府的管事，马上就领您进去。”管家走进后才发现严严实实藏在宋宣明背后的凤晞，“咦？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话讲出口，宋宣明终是顿了一下选择隐瞒，“新收的弟子，正好带他下山历练一番。他名唤凤晞，小户出身，此刻见得贵府气派有些怯，还请见谅。”
“我岚霖府一向和善，小公子勿慌。”听到夸赞，管家不由喜上眉梢，“那两位公子请随我进来。”
宋宣明在凤晞耳边咬了一句：“入府后紧紧跟在我身边。”话罢，宋宣明拽着凤晞手腕进入岚霖府。
岚霖府不愧是南地最大的仙门，府舍背靠半城山色，府内画栋雕梁、丹楹刻桷，气派不凡。
一路穿园过廊，两人被引到客厅。管家让两人候在此，说家主稍后便至，可是约莫半个时辰已过仍不见人影。被磨没性子的凤晞揪了一位弟子作为导游，溜没了影。
天色暗下来，才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和纪棠溪三分像，面白微胖的男人赶到客厅。
这位面白微胖的男人便是岚霖府府主，也是宋宣明师叔纪棠溪的堂兄。
宋宣明率先起身向鞠躬作揖道：“纪府主。”
那面白微胖的男人忙扶起宋宣明道：“贤侄快请起。前几年在仙盟大赛上同贤侄匆匆见过一面，那风姿着实令人难忘。棠溪可还好？宋掌门可还好？”
“纪师叔与师父身体康健，劳心府主挂念。”
“好好好，身体好就好。贤侄远道而来，本应设宴好好款待。可惜，我今日事务繁忙，贤侄又来得匆忙，只能备些粗粥小菜，还望贤侄莫嫌弃。”
“断然不会，近些日子便叨扰纪府主了。”宋宣明寒暄过后转入正题道，“纪府主，听闻贵府上有火毒化解之法，在下可否去贵府藏书阁翻阅一番？”
“自然可以。不过我岚霖府藏书阁藏书众多，可能要费些时间。”岚霖府府主纪棠樾答应得爽快，“不知是谁困于火毒？平常火毒棠溪应该能解。”
“是我近日刚收的弟子，纪师叔诊断后发现十分棘手。我那弟子资质甚佳，我又初为人师舍不得他受累，便求了纪师叔修书前来拜访。”
“贤侄那小徒弟是否也已跟来？听管家通报来了两位公子。贤侄若不嫌弃，可先让我诊断一番。”
“求之不得。”宋宣明苦笑道，“可是我那徒弟年龄尚轻，生性好奇，甫至贵府，便央求着贵府弟子引导他前去参观了。”
“无事，总会有机会见面的。”纪府主忙摆手表示这是小事。纪府主又同宋宣明简单客套几句，便声称有要事在身，嘱托好弟子好好招待宋宣明后便匆匆离开。
那岚霖府弟子自称路明，是岚霖府的内门弟子。他先带着宋宣明前往藏书阁踩点，而后引着宋宣明到厢房休息。
“宋公子，东边的是您的厢房，西边的是凤公子的。如果缺什么，可以用传音符告知我。”引导的那弟子嘱咐好，便告退离去。
宋宣明在岚霖府外时，便感受到岚霖府的敷衍怠慢，不过也无妨，毕竟他来着又不是为了游玩。
现下，当务之急……
宋宣明阖目须臾，再睁开时眼神凌厉地望向东南方——他根据凤晞后颈的那追踪符印，锁定了凤晞的位置。
“晦之，接着！”
宋宣明单手接下那东西，定眼一看是个柿子。他无奈抬头看向澄黄柿子间藏着的那抹红：“刚摘下的柿子一向酸涩，你别看到吃的就往嘴里塞。”
“怪不得麻得我舌头难受。”虽这么说着，凤晞甚不在意地又咬下一口。
“引导你游园的那位弟子呢？”
“他总是偷偷瞄我，还双颊泛红。可我心已有晦之，就把他打发走了。”
宋宣明半个字都不信，自从他意识到凤晞的容貌易招惹事端后，便对凤晞施了障眼法。凤晞现在别人眼里凤晞不过是丢到人群中找不到的大众姿色，除非对方修为比他高或深谙此道，才可识破障眼法。
宋宣明结合自己待遇，推测多半是引导凤晞的那位岚霖府弟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单介绍一番后便把凤晞丢下。不过，宋宣明不想戳穿这个令他愉悦的谎言。
宋宣明张开双臂轻笑道：“那我的小师叔可真是惑人。下来，我接着你。”
凤晞将最后一口柿子匆匆塞进嘴里，张开双臂倾俯下去，恰被宋宣明接了个满怀，顺便将双手的汁水全擦到了宋宣明背上。
“晦之，我们离开这，随便找个客栈结契，不要那劳什子秘籍了。”凤晞在宋宣明耳边轻声道。
“与其在这说胡话，还不如随我去藏书阁翻查。”宋宣明推开怀中人，显然不认同凤晞的那套说辞。
凤晞欲言又止，终是选择乖顺听从。
晚上两人一起用过膳后，宋宣明就先行前往藏书阁，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凤晞的火毒就要复发，不可再拖。
凤晞见宋宣明离开，随即抄起那盘还剩一半的红糖糍粑追上去。但他刚跑出去没两步，又意识到什么，回厢房卷了铺盖再次追上来。
“你到底想作甚？”宋宣明见凤晞一手白瓷盘、一手被褥地艰难行进，颇为无奈。
“晦之这架势，定是一去不复返。我自己晚上睡不着，便决意去藏书阁陪你，还能给你帮忙。”
“随你。”
果真如凤晞所料，整整半旬，宋宣明未踏出藏书阁半步。宋宣明可以辟谷，但是凤晞不可，凤晞便到岚霖府小厨房厮混，每日吃得肚子滚圆开始回来帮倒忙。
“这是最后一本？”凤晞抽过宋宣明手中的书，简单翻阅着说道。
“嗯。”宋宣明全身懈力地仰坐在椅子上。
三天三夜，一无所获。
宋宣明眼中布满红血丝，十分骇人。
“明明你同我结契就可。”凤晞看着宋宣明这颓唐的样子，有些心疼，“且我自从下山就没犯过，许是好了呢？”
“我倒希望如此，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宋宣明拉过凤晞的铺盖倒头便睡。
凤晞见宋宣明入睡，整个人精神松懈下来。他藏到书阁角落蜷缩起来，牙根紧咬，坚决不肯溢出一声呻|吟。
就像寻常女子的月事，凤晞每隔上十天半月就犯一次。在放书回架时他就感到心口有灼烧感，不过硬是掩饰过去。
整个人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凤晞整个人被汗打湿，意识也逐渐开始溃散。意识残存最后一刻，他心道晦之终于可以多休息会了。
宋宣明醒来已临近傍晚，漏刻已增十六刻，不知不觉间他已入眠约两个时辰。果然不能指望凤晞，宋宣明单手理着发冠，边捏诀追溯凤晞的所在。
凤晞在顶层角落？
宋宣明心里隐隐感到不妙，加快脚程去寻。
宋宣明转过书架入眼便是蜷在墙角的凤晞，他立刻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
“小师叔，醒醒。”宋宣明轻拍着凤晞的侧脸，凤晞眉头紧皱毫无回应。
宋宣明眸色一敛，横抱起凤晞，撞开阁楼窗户，御剑前往岚霖府主宅。
宋宣明希冀医药圣手辈出的岚霖府能窥出些许端倪。
可惜，毫无所获。
“奇怪，令徒脉象平稳，并未中火毒，可确实表现为火毒之兆。哎，我这有些滋补的药丹，或可补补凤贤弟这天生不足的身子。”纪府主收回手无奈摇头道。
宋宣明垂眸陷入昏厥的凤晞，沉声道：“同纪师叔说得一样。”
“还有个法子，针灸之法有缓解内热之效。贤侄可让令徒褪去上衣，便于我施以针术。”
缓解之法也好。
宋宣明手伸向凤晞腰间系带，却被凤晞凌空擒住。
凤晞不知何时醒来，或者根本未昏厥过去。他艰难粗笨地喘息着，手上的动作却很坚定，拒绝意味浓厚。
宋宣明无奈放弃，他手环在凤晞腰间将凤晞揽入怀中：“实是抱歉，这孩子从小羞涩，还是算了。纪府主可否遣人送盆冰水来？”
“我这就让人送来。”纪府主叹气道，“贤侄可真是为你这徒弟操碎了心。”
“毕竟是我徒弟。”
纪府主深深望向凤晞，踌躇再三启齿问道：“自我见这孩子第一眼就觉察不对，贤侄在他身上设了障眼法？”
“是，自然瞒不过您。他容貌出众，这样路上能省去不少麻烦。容颜皆虚，在我看来，不如换些实在的健康。”
“确实是龙章凤姿，真像啊……”纪府主一瞬不瞬地盯着凤晞，嘴里喃喃道。
“真像？”
纪府主捋着胡须道：“对，他很像你，容姿冠天下，根骨绝三界。如果再健康些，日后必青出于蓝。那我去取些丹药，体外齐下力，让令徒快好起来，这么好的苗子绝不能废了。”
“劳烦纪府主。”
凤晞外敷冰水、内服丹药，内外兼施下，凤晞症状逐渐缓解。
岚霖府弟子本想着有病人，送来的尽是清粥小菜。凤晞一边抱怨没滋味，一边将宋宣明的那份也吞吃下肚。
“晦之，我想吃冰。”
别人内热都无食欲，这位还主动讨起餐后小食。
这无理的要求自然被宋宣明拒绝：“现在深秋吃哪门子的冰？你今日又冷敷了冰水，吃完给我回厢房进被子闷汗，我可不想你病上十天半月。”
他们本来在主宅，但是毕竟主宅有家眷不可长时间叨扰，凤晞病愈用过晚膳后，就徒步返回厢房。
“怎么突然停住？”宋宣明见之前还三步一跳、欢欣雀跃的凤晞突然在厢房外驻足。
“晦之，不可进去。”凤晞严肃地盯着厢房轻声道，“室内溢出的熏香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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