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无风之夜 11（下）
缪摆了摆手：“有些问题我们也不是完全掌握的，我们只负责对你这个人来进行评判。你从哪里来，赤青为何选择你，这些事情他比我们更清楚。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回去问他吧。”
“接下来，我们需要对他做一个评价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呢？”圣迦问道。
缪首先说道：“说实话，他的能力……实在是有点让我失望，甚至还不如另外那个帮忙的小子……”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伊达不服气地说道，“我只是因为不是灵族而没有灵力，这不能表示我就很差吧？你找一个天界的神族来让测灵师去测试，灵力值同样也会是零吧！难道这就证明神族也不如你们了？”
缪笑道：“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不过不要用神族来和你相比，你如果真是神族，我们也不会选择你了。你说得对，你不是灵族，没有灵力不代表你没有能力，不过你的确没有展现出我所期望的表现，整个行动大部分都是依靠你的同伴才得以进行的，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如果你说你并不差，那么你自己觉得你和你的同伴谁更强一点呢？”
伊达看了看黑绳：“……也许还是他比我强一点吧……老爹要是这么厉害，为什么从来不教我功夫……”
“灵界王要的人，谁敢私下里教他别的功夫，这还用问么？”缪说道，“你不会什么功夫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我所说的对你能力的失望，更多是指你在面对事情时的处理和反应能力。”
天水忽然说道：“缪大人，其实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必在能力上苛求于他。他没有什么功夫根基这一点对灵界王大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是一个再笨拙之人，灵界王也有办法传给他一身绝世之力。至于处事能力，其实这样也很好，灵界王大人所需要的不就是一张白纸么？如果已经被涂鸦得乱七八糟，恐怕灵界王大人也不会喜欢了。赤青养了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对待他，也自然是最得灵界王大人认可的方式。这孩子不怕死，面对困境时虽然办法不多，但是却并不畏惧，更不会为了求生而做什么卑劣之事，这一点我还是很认可的。我想灵界王大人更看重的也是人品这一点吧？”
圣迦赞同地点头道：“是啊，至少从他真心想要救我这件事上，我是很满意的。那个叫黑绳的家伙虽然能干，综合实力也比他强，但是当时却是一直反对帮助我的，甚至觉得我会是一个障碍，好几次流露出不如杀了我的想法呢。”
“我……我哪有？”黑绳有点心虚，“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只是那个时候属于非常时刻，先想到自己的安全是每个人都会做的吧？”
“那为什么他就不这么想？他难道不考虑自己的安全么？”圣迦反驳道，“如果那样的话，不是更说明他才是一个为了帮助别人而不顾自己生死的人么？相比于这一点，他的确比你更得我的心啊！当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选择，只是可惜父亲想要的那个人不是你喽！”
缪见圣迦和天水都对伊达表示出认可大于否定的意思，心中有些不快，只是懒洋洋地说道：“既然公主觉得可以，那我没什么问题。这家伙自幼在我的北域长大，如今顺利成为了灵界王需要的人，也算是我圆满完成任务了，很好，很好。”
“缪大人放心，如果父亲满意，我当然会在他面前多说你的好话了！”圣迦笑道，“你们两个现在可以回去了，我需要把事情告诉给父亲，由他来做最终决定。如果他觉得对你满意，我们会再去找你的。”
“如果他不满意呢？”伊达问道。
“那就杀了你一了百了。”缪回答道。
圣迦说道：“缪大人干嘛吓他？就算父亲不要他，让他继续当个普通人这样生活下去也可以啊。”
缪哼了一声：“一个非我灵族之人，在失去了自己该有的使命之后还想继续在灵界生活？”
“不劳您费心，大不了我离开灵界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伊达毫不示弱回道。
“你舍得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老爹和哥哥姐姐么？”圣迦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伊达仔细想想倒也没错，真让他放弃生活这么多年的家人离开这里，他还真的一时无法割舍，只是嘴硬道：“反正他们这么多年都只是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如果有人不听你的还是把我杀了呢？”
“那我就杀了他给你偿命！”圣迦说道。
伊达撇了撇嘴：“那我不也是已经死了么……”
圣迦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有意思呢！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我们的消息哦，可千万不要跑路了。你要是跑了，等于给你老爹惹麻烦了懂不懂？”
“我才不会跑！”伊达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黑绳，“我们走！”
黑绳见圣迦同意放他们走，知道这条命肯定保住了，急忙对众人一一行礼道谢，这才随着伊达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门外便有士兵迎上来带着他们向外而行，一直到走出了最外面的大门，他们才发现之前是在驻所边的营地里。
“这次真是捡了条命啊……”黑绳这才出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伊达。
“干嘛这样看我？”伊达觉得黑绳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没什么啊，只是突然知道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竟然不是灵族，有点难以接受呢。”黑绳回答道。
伊达忽然一伸手抓住了黑绳，很是严肃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也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黑绳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凭我们的关系，如果我早就知道，会不和你说么？我们两个年纪相仿，你小的时候我也很小，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对啊……”伊达悻悻地松开了黑绳，“那……我究竟是谁？”
“问问老爹不就都清楚了？”黑绳已经开始向回去的路走着，“不过我可以感觉到，就算是你老爹或者梅丽雅姐故意瞒着你，但他们也都还是真心待你的，从没把你当成什么利用的工具。”
“可是那个域使大人却说，他对我了解的很多信息都是通过梅丽雅姐姐告诉歌所老板的……”伊达还是有些难过，“梅丽雅姐姐对我很好，这一点我也知道……可是一想到她同样在瞒着我这么多事情，我还是有点伤心。”
黑绳却说道：“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想想看，如果老爹真的像域使大人说得那么厉害，而且当年还有着很高的地位，如今却可以这样隐忍在民间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中间一定有很多我们不懂的事情。反正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做不到……一个人习惯了低层的生活，突然到了高层的环境，虽然不适应，但总会习惯的。可一个人如果一直在高层环境里生活，一下子到了低层环境，不疯掉就是好事了。”
伊达忽然站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该怎么做呢？好像影子还是我自己的影子，和以前是一样的，可是影子的主人……已经完全不是我了。那……我到底是谁呢？”
“影子没有变，那就说明主人也没有变！”黑绳走过来用胳膊夹住了伊达的脖子，用力晃了一晃——这也是他们从小到大彼此打闹玩笑的习惯方式。黑绳是想用这个动作来告诉伊达，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伊达也明白黑绳的意思，很是感激地对他笑了笑。但他心里却很清楚：一点都没有改变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灵族，那么他也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他到底来自于哪里，本该是怎样的人，这些都成了疑问。能解开这些疑问的只有老爹赤青。
“回家，去问老爹！”伊达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那么就正面面对，想办法去驾御命运吧！
经过了一天多的惊险遭遇，伊达和黑绳总算又回到了他们的家。还能完好无损活着回来，已经是一件可以大呼幸运的事情了。或者说，无论什么种族什么阶层，能够活下去都是潜意识里最基本的渴望。求生本就是一种本能，并不会因为种族不同而变得无足轻重或是价值千金，因为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一旦失去了就彻底结束，再也回不去了。当然，由于阴界的存在，魂魄在将来的某个时候重新以新的生命形态再次出现的机会总是有的，然而那已经是另一个不同身份不同命运的新个体的开始，和之前的生命已经完全不同。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某个特定身体的生命永远都是仅有一次的。
“黑绳……能麻烦你件事情么？”伊达忽然说道，“你去替我接姐姐回家吧……我想趁这个机会和老爹谈谈。在我还不清楚全部事情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梅丽雅姐……”
黑绳点点头，拍了下伊达的肩膀：“没问题，交给我好了，你去和老爹慢慢聊吧。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们还没说完，我就把你姐姐接到我家去，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伊达笑了笑，对黑绳挑了下拇指，便向着自己家的大门走去，黑绳看着他进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老爹，我回来啦！”一进门，这句话便不需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这是一句说了太多年的话，每次伊达回家都会这么说，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无论他的命运又怎样的变化，只要走进家门，他就仍然还属于这个家。
赤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自己房里走出来：“没去接你姐姐么？”
“哦……还没到时间。”伊达看着老爹熟悉的脸，好像又带着一点陌生，“我想先回家歇歇……”
“昨天忙了一夜吧？”赤青走进灶房，端了一碗糖水出来递给伊达，“看来可以多赚不少钱了。年轻人辛苦一点没什么，进去睡一觉，到了接梅丽雅的时间我会喊你。”
伊达接过糖水却没有喝，而是认真看着赤青：“老爹，我不想休息……我想和你说说话。”
“和我？说什么？”
“……说说我本该知道，但是却一直不知道的事情——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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