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 狂人之梦 27（下）

当荼蘼的双脚重新踏上了黄泉路的那一瞬间，她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她才稍稍感觉到了一点安全感。她曾经见过太多天界的高手，有压迫感十足的战狂古烈，有强大到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无极，更面对过龙王健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那种危险境地。但唯有这一次她遇到了天王般若，对方始终散发着的那种捉摸不定的危险感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让她会有了一种从内心里觉得恐怖的奇怪感受。这样的感觉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出现的，她终于明白了，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一颗有着无止尽贪欲的人心！

        “大姐！你回来啦！！”曼珠和莎华远远便看到荼蘼正在走来，都急急迎了上去！

        直到近前，两个妹妹才发觉荼蘼的脸色很是苍白，像是身心俱疲的样子。莎华也不在意荼蘼是否得到了魔鬼耳环，而是更关心她的身体：“大姐，你的脸色好难看！遇到什么事了么？”

        “我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荼蘼捏了捏莎华的脸蛋，“我这次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哦。”

        “好消息？”曼珠抢着问道，“大姐你真的把魔鬼耳环拿到手了？”

        荼蘼却摇了摇头：“我没拿到魔鬼耳环，可是却做成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当年害了小妹的那个风雅，已经死了。”

        “风雅死了？”莎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荼蘼这才笑着将她们拉到一边坐了下来，慢慢将这次到天界的经历将给了她们听。而曼珠和莎华听完了荼蘼的讲述，全都是一副茫然的神情——毕竟一下子得到的信息太多了，多到了她们完全没办法短时间内消化掉的程度。

        “首先说……已经证实了现在真的是过去了六百五十多年了是么？”曼珠先问道。

        荼靡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然后就是，风雅在大姐你的计策之下，被他的同伴杀掉了对吧？”莎华接着问道。

        荼蘼想了一想：“其实关于这个……我当时也没有看到风雅的尸体，还无法完全确定他真的死了，但当时那一大摊血迹的确是他的。我曾想过就算以我的能力，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还可以活下来的机会只怕也是很小了。所以……姑且相信风雅真的已经被杀掉了。”

        “所以，大姐就用这个当成了交换条件，答应般若与他合作，把阴界据为己有了吗？”莎华并没有任何开心或是兴奋的表情。

        “你觉得我是会答应的了？”荼蘼反问道。

        莎华撅了噘嘴：“难道不是么？大姐本来是要去把魔鬼耳环拿回来还给阴界的，可现在不是空着手回来了么？既然已经放弃了拿到魔鬼耳环的想法，必然是和人家做了新交易呗！原来大姐是有心要背叛阴界的……”

        “傻瓜，你大姐是那种人么？”荼蘼却笑了起来，“我一开始没说是不是真的答应下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我怎么可能和天界神族勾搭到一起，背叛有恩于我们的蓝翎族呢？魔鬼耳环已经拿不到手，我当时要考虑的就是怎样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全身而退。刚好般若希望利用我们的力量来征服阴界为他服务，这就是我脱身的最好办法了。不过如果那么轻易就答应下来，般若是一定不会相信的，所以我才故意以让他杀了风雅为条件作为合作的前提。一来我可以借刀杀人除了小妹的仇人，二来我提出用这样的条件交换，般若反而会认为我是认真的了。”

        “可是……三天之后般若发觉了我们是在骗他，到时候……”曼珠有些担心后面的事情不好收拾。

        “发觉就发觉了吧，反正我已经安全回来了。般若真有那个胆子，就让他亲自到阴界来啊，我猜想他才不会这么做呢！”荼蘼笑道，“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不少曾经不属于他的权力，正是吊足了胃口想要得到更多的时候。得到的权力越大，往往就会越怕死。所以般若此时绝不会满足于已经几乎永生的生命，而是永远不会死的生命了。”

        曼珠想了想：“可是这样的话，对于我们目前的处境却并没有任何改变吧？”

        一说到这个，荼蘼的目光也随着黯淡了下来：“的确是这样，我们还是没有扭转蓝翎族对我们的敌意……不过也许根本不关魔鬼耳环的事了……”

        “什么意思啊？”莎华不明白荼蘼为何要这样说。

        荼蘼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莎华：“你的那个朋友紫天，其实在我们被封禁到三生石中不久就到阴界来找过你。”

        “什么？？”莎华一下子站了起来，“紫天……来找我？”

        荼蘼点了点头：“他知道你已经在三生石里无法出来之后，就一直留在了这里没有回去，就这样一直到老死……所以紫天已经属于活着进入过阴界的生命了，这样的生命死后会怎样，也不用我对你再讲一遍了。”

        莎华整个人几乎都懵在了那里——从那一年离开刚刚建国的阿特尼斯时开始，她本以为和紫天的分离只是暂时的，没想到那一刻竟然成为了生命中的永别！那个时候她以为很快就会和紫天再次相聚；从天界负伤回来后她又认为一年以后还可以见到紫天；以傀螟复生后她发现可能要不知何时才会见到紫天；当知道从三生石出来之后已经过了六百多年，她只能幻想紫天不知今时已转生到了何处；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紫天连魂魄都已经彻底不存在了。每一次新的认知，都将她和所爱之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直到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遇到，这一次次的打击留在她心里的那道伤疤越发疼痛深刻，让她无法接受！

        此时荼蘼又说道：“也许般若为了利用我们，所说的话有真有假，但这一点上他应该不会骗我，骗了我们的是娑婆和阿尼密。换言之，他们从头至尾就对我们抱着警戒之心，真的已经不是拿到魔鬼耳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般若不是在骗我们？”莎华大声问道，“我不信！我不相信紫天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紫天的事情，般若怎么可能知道？？”

        荼蘼低声回道：“那个风雅，在你们破坏了他挑起人魔战争之后就一直暗中调查着你们的动向。从我们被封禁之后，他的注意力就重点放在了紫天身上。紫天来到阴界找你这些事情，都是他所掌握的真实情况。紫天是红翎族的族人，也就是蓝翎族的世敌，一个敌人主动来到了蓝翎族的地盘还终老于此，阴界的历史记载中必然会有相关的记录。我想就是因为娑婆和阿尼密看过这些记载，所以早已认定我们和红翎族是有牵连的，这才是他们始终敌视我们的真正原因吧……”

        “我不相信！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他们问个明白！”莎华转身便向枉死城飞奔而去！

        “小妹，不要惹事！”曼珠本想拦住她，可莎华早就跑远了。

        “由她去吧。”荼蘼却不想阻拦莎华，“我知道小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该发泄的时候总是要发泄的。”

        刚刚跑到枉死城外，守卫在这里的蓝翎族卫兵便拦住了莎华。虽然眼前这个女子是之前才莫名其妙出现在阴界的，但士兵们也都知道她们的来历，还是不敢轻易得罪，只是小心问道：“莎华大人，您有何事？”

        “让我进去，我要去找阴界王！”莎华回答道。

        卫兵忙说道：“对不起，阴界王大人有令，阴界三鬼没有他的准许是不可以进入城中的，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我是阴界的人，凭什么不许进去？”莎华怒道，“当年我们姐妹为了阴界拼命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什么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突然城门一开，娑婆走了出来，一眼见到莎华，娑婆立时眉头一拧，“又是你，你在这里吵什么？”

        “你来得正好！”莎华回道，“你为什么骗我们？”

        “骗你？我骗你什么了？”娑婆走到莎华面前看着她。

        “当年我们姐妹被封禁在三生石的事情，阴界一定是有记载的吧？”莎华反问道，“那么之后紫天来找过我，也一定同样有记载吧？紫天明明已经不可能再有复活和转生的资格了，你为什么说他早已不知转生了多少次找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话就是骗你的？”娑婆却根本不承认。

        莎华立刻回道：“那好，我要亲自看看阴界的记载，看看到底是我误会了你还是你在骗我！”

        娑婆愣了一下，这才又说道：“是，记载中确实说过一个叫紫天的红翎族族人曾经来到阴界寻找过你，那又怎么样呢？别忘了我还说过，他可是蓝翎族的仇人，就算他有转生的资格，对于死后的红翎族人的魂魄，我们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的。反倒是你，既然你身为阴界三鬼，却和红翎族的人有所勾结，你存的又是什么心？”

        莎华马上反驳道：“没错，紫天的确是红翎族不假，可他凭借他的能力逆转了人界和魔界的战争，他是人界的英雄！”

        “对不起，这里不是人界，是阴界。他对人界来说是英雄，对我们来说照样是敌人。而你说出这样的话，一个身在阴界的灵族却处处关心着人界，你算是什么？”娑婆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姐妹希望可以得到阴界王的信任，重新得回你们当年的地位。既然这样最好就老老实实的，别再质疑我们说的话，也不要试图反抗我们的命令。你们的表现将直接影响到将来我们将你们定性为同伴还是敌人。听懂了的话就回到黄泉路去，做好你的守卫工作。”

        “哈哈！”莎华不怒反笑，指着娑婆说道，“没想到现在的蓝翎族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以为蓝翎族的后人也应该还会有蓝爷的宽厚慈祥和星风大哥的热心善良，谁知道却是一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小人！蓝爷若是还活着，怕也要被你们气死！”

        “你说够了没有？是不是现在就要我把你们驱逐出阴界？”娑婆冷笑道，“别忘了，你的命是和阴界连在一起的。蓝翎族什么也给不了你，但是却可以给你继续活着的机会，这就是最大的仁慈！”

        莎华没有回答，左手一伸，一柄长枪便瞬间实体化在手中！娑婆一见莎华突然拿出武器，立刻退了两步，周围的卫兵也立刻都举起了兵刃将娑婆和莎华隔开。看到卫兵的这个举动，莎华便明白了如今整个阴界都不会有谁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了。

        “小妹，不可放肆！！”刚好赶来的荼蘼和曼珠正巧看到莎华有些冲动，立刻大声提醒道，“蓝翎族有恩于我们，对他们挥动武器，我们这一辈子就要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大姐，只为了一个名声，就可以随他们这样欺负我们吗？”莎华气道。

        荼蘼此时已走到莎华身边，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仅仅是名声，还有我们自己心里的底线。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的力量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莎华大口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手中的长枪也重新消散掉。但这时的莎华再次想到了已经永世不能相见的紫天，双眼一红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转过身去边哭便跑走了。曼珠心疼莎华，也急急紧追了过去。

        荼蘼也强压住心头的郁闷，对娑婆微微点点头：“娑婆大人，小妹性子直爽得罪了大人，还请不要见怪，我们这就回黄泉路去。”

        “哼，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娑婆摆了摆手，“放心，不会任由你们饿死的，一会儿会给你们送食物过去。填饱了肚子就认认真真做好该做的事，有人赏你们饭吃应该感激不尽了！”

        说罢，娑婆便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城中，枉死城的大门又再次重重地关上，那沉闷的关门声就像千斤重锤砸在了荼蘼心头，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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