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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争巢


  裴知州老于官场,自然识得其中厉害,故而之前虽然心存怜悯,但也没有作声,只是这李学林虽然一直在碰钉子,却也没有放弃的意思,每天都要来这衙门几遭,闹上一阵再被赶出去。
    这李学林乃是进了学的秀才,又做过一任师爷,也算是小有功名在身,但这些日子披头散发来这公堂之上丢人现眼,其中辛酸,却是让裴知州动了一番恻隐之心,没奈何之下,便找来了蒋温伦与徐遥两人,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蒋温伦听完之后,便皱起了眉头,连叹了三个难字,这三声难,裴知州与徐遥都懂,这难的不是辨出这个七八岁的童子到底是谁的儿子,而是难在李学林与宋广身份地位巨大的鸿沟。
    便是真的拿出证据,证明了这个童子就是李学林的儿子又如何?不怕这宋广老羞成怒,直接让这一对父子变成阴沟里的尸体么?
    而且如何让着宋广交出这个童子也是一个问题,就凭知州衙门这几个弱不禁风的衙役,只怕还没进门就给人扔了出来。而且就算宋广肯乖乖交人,如果宋家要秋后算账,裴知州这个芝麻官也算当到头了,这李家父子结局如何且不去说,裴知州丢了官职之后,都还要担心是否会祸及家人。
    所以思来想去,这李学林还是有些帮不了的意思,蒋温伦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毕竟两者的力量对比实在是有些太过悬殊,四两拨千斤的前提,也是要有四两才行,一个处理得不好,反而容易让着李学林身陷危局。
    想到这里,蒋温伦便看向徐遥,想瞧瞧徐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而蒋温伦这一看,也让裴知州也情不自禁向徐遥看了过来,如果说在一两个月之前,这裴知州还对徐遥有所轻视的话。
    那么在一两个月之后,裴知州就已经知道徐遥乃是世间罕见的大才,就连自己这个从小便被奉为神童的侄子,也是远远不如,每次遇到什么蒋温伦都决断不了的事情,徐遥就会出手。
    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遥每次用的手段看似平淡,但往往都能化腐朽为神奇,颇有一点大巧若拙,大巧不工的意思。
    李学林此案说起来并不复杂,但难的也不是厘清案情,分个黑白,而是如何避开宋家的羽翼,不留后患地完璧归赵。徐遥见两人都望了过来
  ,面上顿时浮现出似笑非笑之色,“办法嘛,我也没有”,见徐遥矢口否认,两人面上都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不过也不奇怪,四两拨千斤也要有四两,李学林饱读诗书,薄有功名不假。
    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要跟宋家这种武林豪强硬碰硬,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想要别出机杼,但至少也要有个着力点才好办事。
    现在李学林一无钱财,二无人情,哪个愿意往前靠,去替这李学林得罪宋家的,而徐遥就算是学究天人,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实在不足为怪。
    见两人面露失望之色后,徐顿不由得放声大笑,话锋又是一转,“办法我没有,诡计我倒是有一些,两位可愿听上一听?”,两人听闻事情还有转机,顿时便精神一振,连连说道愿闻其详。
    见两人开口询问,徐遥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大堂前,只见这官衙檐下,一物倒悬,上宽下窄,有如蜂巢,正是燕子筑下的巢穴无疑。这巢穴里面自蒋温伦与徐遥进这大堂的时候,便叽叽喳喳了半天,徐遥叫人拿来梯子,小心翼翼将其取了下来,里面两只燕子各不相让,原来是在此争巢。
    徐遥用手指各弹两只燕子几下,其中一只立马飞走,另外一只却依然还是眷恋不舍地留在这里,徐遥就此回头,笑着对两人说道:“留着的燕子筑巢辛苦,便是遭殃也舍不得离去,而飞走的燕子不过是仗着力大前来争巢,一遭变故,就失去了坚持的心意,自行飞走了”
    徐遥说完之后,便又将这燕巢放了回去,而徐遥将这燕巢放回之后,蒋温伦已经是红光满面,连道了三个妙字,随后三步作两步到了徐遥身边,“徐兄真乃大才也,那李学林能遇到徐兄,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徐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一旁的裴知州却依然是一头雾水,一副听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话说那宋广着人将李学林赶走之后,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自己虽然口中说那宋栋是自己的亲生子嗣,但实际上此事却另有一番故事。
    原来这童子三岁时,在溪边独自玩耍,被一渔人看到,心生歹意之后便把他抱上船来,直接撑了这渔船远去,直接到了这上庸之中。这渔人到了上庸之中,听得宋广富而无子,遂抱来这童子,拿到宋广家来
  卖,当时说道“小人妻子死了,家里又甚是贫穷,此子虽然生地伶俐,但实在养之不起,相公若是有意,不如抱养了去 。”
    宋广家世显赫,本身又是豪富,奈何早年练武之时不小心伤了身子,此生若无意外,便再无子嗣。之前确实也动了抱养的心思,但因为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便就此不了了之。
    这渔人生得贼眉鼠眼,这童子却是生得漂亮伶俐,且不怕生,上来就来扯宋广的胡子,宋广见这童子伶俐,一时也动了恻隐之心,遂将三两纹银与那渔人,对外说这童子是自己之前赶出家门的小妾所生,现在抱养而回。
    渔人得了银子,就想扬长而去,却不知道宋广见两人相貌差距实在过大,故而早就生起了疑心,喝令左右拿下之后拷问一番,这渔人受之不住,便说出了实情,为了不留后患,这渔人自然就没能离了宋家,就此殒命。
    而宋广也以为这渔人死了,其他关碍也就消失地一干二净,所以越发失了小心。而这李学林能在百里之外的邻县赶来,恰好在这宋宅前认出了自己当年被拐走的儿子,自然是让宋广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过李学林也就是有个秀才功名的读书人而已,与在上庸城内势大根深的宋家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况且事情已经过了几年了,当年那渔人又魂归西天,李学林便是想找出什么边边角角的证据,也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以宋家在上庸城内声威,就算这李学林真的拿得出什么证据,又有哪个敢接这个案子?是嫌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带太久了么。只是宋广虽然不觉得李学林能玩出什么花样,但其一天到晚在上庸城里闹,自己脸上也跟着无光,这几天正寻思一不做,二不休,遣人了结了其性命,将此事一了百了。
    哪知宋广还没有找到得力人手去办此事,内宅就传出了一个大大的坏消息,自己那得自李学林的便宜儿子,不知道怎地便害上了一种怪病,整日里嗜睡不说,心脉鼻息还越来越弱。
    虽然宋栋不是自己所出,但这几年朝夕相处下来,宋广自然还是有些感情,连忙延请了名医,上门前来诊治,然而这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要说把这公子医好了,就连是个什么病症都没有瞧出来,直把宋广气得七窍生烟,口中大骂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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