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吾心已死

周五傍晚，一记晴空霹雳狠狠砸中梅豪韵的心脏，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妈妈没了。”

        手术失败了。

        电话打过去，已关机。他匆忙赶到设着灵堂的小君家，却被她父亲打了出去。梅豪韵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乌云遮蔽了夜空，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死一般寂静。

        梅豪韵茶饭不思地度过了整整一个月，小君始终没有开机，显然她一直逃避着。梅豪韵很想见小君，却更害怕面对小君，他恐惧小君那种绝望的眼神，他没有脸面对小君。他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活着还是在做梦，他多么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小君的妈妈还活着，他压根就没有买过“天堂医药”。只是梦醒时分，现实如刀般凌迟着血肉，他颤抖着双手，展开小君的来信：

        “亲爱的五角星：

        请允许我再叫你一次‘五角星’。请相信，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可是命中注定，我们缘尽于此。

        关于炒股的事情，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甚至连我父亲也不怪你。我们只是太伤心了，那几天的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承受极限。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只要一想到你，那些痛苦就会汹涌地扑向我，请原谅我的软弱，我真的承受不了。

        这些日子你一定也很痛苦，很煎熬。我相信，只要有可能，你会愿意付出一切来弥补我的伤痛。可是，我爱的是那个自信、坚韧，甚至有些拽拽的梅豪韵，我不希望你带着愧疚，带着讨好跟我生活在一起，那样会毁了你的一生。我更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炒股，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你应该坚定地走下去，你是雄鹰，注定要展翅高飞，绝不能为了我而自断羽翼。

        有人说，恋人之间是不能送鞋的，因为寓意离开。可是当我爱上你的那天，就犯下了这个天大的错误。也许这就叫做命中注定吧！请原谅我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不，我没资格让你原谅，但至少请你理智地接受，可以吗？看在我们曾经如此相爱的份上。

        学校给了我一个出国交流的名额，我想换个环境对我有好处，后天就要出发了。说起来，机票钱还是你帮我赚的呢！所以说，你很有天赋。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但是请你一定要振作，我会在某个角落关注着你，祝福你。终有一天，我会看到你展翅高飞。答应我，你会振作的，对吗？

        永远爱你的小君

        2000.9.11  ”

        多年来的精神支柱瞬间垮塌了，此时的梅豪韵就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僵尸，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思维，漠然地在大街上游走，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

        经过一条地道，穿着黑色t恤的胖子正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着曲调低沉的歌曲，他看起来也很悲伤。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一句平淡的歌词刹那间如雷电般击中了梅豪韵，他双手掩面，蹲在地上，眼泪决堤，像野兽般嚎叫着。

        胖子递给他一罐啤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罐。胖子自顾自唱着，梅豪韵一遍遍反复地听着，地上的空罐头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梅豪韵跟着胖子一块儿哼唱起来：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

        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

        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

        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

        满怀期待

        我知道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  你好  再见”

        梅豪韵在地道里躺了一夜，醉得不省人事，民警把他送回了学校。醒来的时候，额头上烫得可以煮熟鸡蛋了，神志不清间，大吼大叫着：“去机场，去机场。”罗杰无奈地找来了刘东，两人合力驮着意识恍惚的梅豪韵来到了浦东国际机场。他目送着每一架飞机驶向远方，呆立了整整一天，直到眼泪哭干，“噗通”昏了过去。

        梅豪韵大病了一场，几乎持续了一个月，在刘东和罗杰悉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他二话没说，又一头扎进了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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