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记号
开学至今两个月，对于道木怜南而言，才真正有一种步入正轨的感觉。
交上第一个朋友、加入社团活动学习排球、渐渐跟班里的女生搭上话……高中生活正在一步步拨乱反正，而先前那些因为捣蛋鬼们而自顾不暇又被同学们望而却步的日子仿佛远去。
所以当日子终于顺遂——
怜南才回想起来她高中的第一个朋友及川前辈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一阵子。
说起来愧疚，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毕竟两个人年级不同完全没有交集，最近她又忙着跟同班的爱理酱和夏美酱一起吃午饭，放学后的时间更是被前辈作为契机于是爱上的排球所充实，在这情况下还有想看的书没读完只能忙里偷闲的翻开……
“听起来就好渣——！！明明是小怜南始乱终弃，还在狡辩！”
“对不起！！！”
“……是我不好…………所以我真的知道错了！！及川前辈收了这个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走廊一角里怜南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战战兢兢地奉上在小卖部一群狼豺虎豹中拼命夺得的限定商品。
“哼，原谅你了……”及川表示他绝对，绝对没有屈服在他最喜欢的牛奶面包之下。
只不过他实在风度十足不喜欢为难女孩子而已。
——不用说他也知道一堆烂摊子排着队等怜南处理……单就是受到同班女同学们排挤也够呛，不说交到朋友，如果还不主动与人为善，校园里的生活只会让人难以喘息……
但被人忽视及川还是委屈：“那今天放学你还有空吗？”
怜南眼睛眨巴眨巴：“有空有空！！要干什么都有空！”月曜日青城的男女子排球部都暂停部活让人休息，怜南原本预定在学校图书馆悠哉看书，但在这节骨眼上难道她会傻的像那些直男一样拒绝吗？摆明了她不傻。
——某人不知此刻的自己像极了那作死的男友正在哄女朋友开心。
“算你还有良心……”及川小声嘀咕，坏心眼的用食指弹了弹怜南的额头，看着女孩因为疼痛而双手捂住发红的地方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十分愉快，然后义正辞严的得寸进尺。
“作为赔偿，小怜南今天要和我约会哦！”
“嗨！！”
——完全没反应起来应承了人家什么。
怜南放下心头大石回去课室之后才傻傻的歪头：约会……是人们口中的那个「约会」吗？……
“……”
说起来约会要干什么的？？
……搞砸了及川前辈应该不会又生气吧……
微妙的忐忑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的到来，怜南被等在室内鞋柜处的及川领走，乖乖跟了一路，然后在路途第二站成功与小猛小朋友碰头及初次见面。
“没错！这是我外甥，今天答应了他去图书馆做小学生读书报告，但这种东西及川先生不擅长啊～”
“所以小怜南跟我一起带小孩吧。”
在及川的旁白下，怜南微蹲与长着吊角眼精神满满的小学男生打招呼，两只小可爱相见恨晚的彼此对掌一拍。
“猛君今天请多指教呢。”
“多指教——姐姐是彻的女朋友？”
怜南笑的干脆：“不是哟，我和及川前辈只是普通朋友。”
“欸——”猛转头一脸嘲讽的看着不成器的舅舅，口气臭屁：“还没追到手啊，彻你还真不行啊。”
“哈？？小子你很嚣张嘛，平时我在学校超——受欢迎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及川跟小孩子也爱计较。
三人不知不觉就着“及川前辈究竟受不受欢迎”的命题热热闹闹讨论了一路，直到抵达仙台市立图书馆——大门口杵着告示牌白纸黑字明文规定：绝对安静，禁止喧哗。
于是一步踏进，馆内便多了两个手脚都放不好明显不习惯过于安静的气氛的男孩子。
怜南好笑的走到最前头，她与他们相反，反而一闻到图书馆的气味便如鱼得水一般，四周环视一圈就带着两人找到空座位。
急着完成作业，猛扯着怜南的衣袖求援，他知道不中用的舅舅靠不过。
怜南自是没有二话。
转头看向变得不被需要的及川前辈，在鸦默雀静落针有声的环境里稍微大声说话也不恰当，怜南只好让他低着头耳朵靠过来。
及川心里一动，乖乖听话凑近到怜南跟前。
近在眉睫的距离里，女孩如兰的气息围绕在他耳边，让他耳朵痒痒的，及川喃喃的唤着女孩的名字：“小怜南？”
而女孩温柔的声音轻轻对他说：“我带着猛君就好，前辈先自己一个人玩去吧。”
“……”
他就知道……
不是他说啊……虽然的确是他带她来照看外甥的，这点无可否认……
但是呢但是呢，为什么及川先生再一次感觉到他又被忽视了呢……
怜南眼神无辜：前辈你也是一个成熟的前辈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比较好哦。
好过分～及川盯……
“好啦，只是分头找完书再回来汇合，这样行吗。乖～”
最后还是被当成小孩子哄了而不自知的及川随便兜了两圈还是在报纸刊物区拿了一本排球月刊——就屁颠屁颠回去找二人。
两人已经捧着一本书在看，他好奇的瞅了一眼。
——《小王子》。
及川心想现在小学生的读书报告这么容易做的吗？随便一本童话故事就能搪塞糊弄过去。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外甥苦着脸道：“看不懂……”
“猛君这个年纪就看得懂可能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换这本《木偶奇遇记》吧。”
——居然还被女孩子安慰了。
及川立刻一脸嘲笑，被猛看见了自然没好气的道：“彻肯定也看不懂！”
“哼哼，怎么会，我可是大你十岁的长辈。”及川抛开排球月刊气定神闲的接过小朋友看的童话。
一目十行。
“……”怎么可能？！
“哈，果然！”反被小子嘲笑回去。
“不——给我一点时间肯定看得懂！”及川知道掉坑了——可怜他从小对排球一心一意，哪里又知道什么世界名著……明明只是一个小王子为什么你们说的话这么深奥！
但及川生性执拗从来没有服输过的一天，眼下哪怕是死磕也要读完给他外甥看！
这样想着，慢慢看倒真的慢慢被吸引进去小王子孤独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一本不厚的书还真就看完，合上书，一向比他人情感纤细的及川已然泪眼汪汪，咬着手帕抬头找安慰。
“小怜南～”
怜南也在埋头读书。给猛君寻到合适看的书本之后就不用她在一旁侯着，于是三人各看各的刚好。只是好景不长，当熟悉的可怜兮兮的声音传入她耳里时，看了半道的书又得停下。
“及川前辈？”
“小怜南～”他又再喊，委屈到不行。
她只好静下心，把全部注意力投放到他，只听前辈哼哼唧唧好不理解的问道：“为什么小王子要和他的玫瑰分开？”
因为人与人总是分开，总会分开。
怜南低眸，静了静然后回答：“因为小王子和玫瑰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还不成熟吧。”
及川闷闷的托腮。
“……你说小王子还回得去吗？……”
【“你知道为什么候鸟可以毫不犹豫地抵达目的地吗？”】
怜南几乎陷入这道问题里去，她无比温柔的回答：“仰望星空吧……”
【记忆中那个人在耳垂边的低语仿佛还在昨日。】
及川蒙上阴霾的焦糖色眼瞳怔怔地看着怜南，不解地问：“星空？”
“对，星星是回去的记号。”
【“譬如以北极星为中心的大熊座、小熊座和仙后座，鸟类把这些星座当作座标，依赖著这些星星，牠们朝北方前进。”】
稍微离开座位，怜南绕到及川的一旁，引着他翻开印象中小王子里的一页，指住一行字让他阅读：
——对旅行的人来说，星星是他们的向导。
【“鸟类在雏鸟时就记住了这些，在雏鸟时期看到的星星的位置，都是鸟类生存之路上的道标。”】
是记号，是座标。
是向导，也是道标。
星星会引领着迷路的人回家。
“……所以她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女孩子笑着用最坚定温柔，却又最茫然若失的语气告诉他。
怜南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恍惚，已是失常，但及川注意到了，与平时不一样地笑着的她。
——惹人爱怜的她。
图书馆当真不该大声喧闹，但及川想，他或许只有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才听得见自己喧闹的跳动着的心吧。
——不要悲伤。
——让我把你从悲伤带走。
“小怜南……”
他呢喃细语的唤，仿佛稍微大声也会碰碎眼前之人。
离他近在咫尺的女孩回望他，漆黑的瞳有一瞬的失神，她的手静静伸向他。
然后轻轻拂过他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庞。
“……怎么哭了呢？前辈。”
女孩温声细语。
“不要哭泣呀。”
“呜呜呜呜…………不行…………呜呜呜……及川先生停不下来……”
及川抽抽噎噎的哭着，连鼻涕也流下，还越哭越起劲。
“怎么办啊……小怜南呜呜呜……”
猛简直没眼看，骂道：“好逊——看个童话而已，彻你是有多爱哭啊！快收了不要在女生面前丢人现眼！”
怜南忙着给及川找纸巾，自己倒忘了伤感。她不忍心前辈在小辈面前颜面全无，还好心给前辈找理由。
“嘛，的确，是个伤心的故事。所以不去压抑也好。”
“呜呜……对——”及川突然止住哭啼，双手紧紧的抓住连同怜南的手在内的纸巾，用着哭嗓。
“——所以就算哭也可以的，就算不去笑也可以的，就算不去压抑也可以的——”
“彻你在说什么没出息的话！！”
及川没有管他外甥继续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小怜南——”
“我是小王子的话，绝对不会离开我的玫瑰，绝对不会让我的玫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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