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悬而未决,不过修路这事,应该悬不了多久了。”
“这么有预见性,”翻完郁仪搜的东西后,余豪也拿手机自己搜,“我是没看出。”
落地窗阳光炽盛,窗帘全开,不过正发芽的一柳树对着,把光隔成条条块块了。一块正盖上郁仪脸,成阴影,让她亮亮的眼睛,暗了一层。
就见郁仪压下眼皮,眼神黯黯:“这村的事,别当只投资参考去看。”托下颌,指那雪霁图上的一背影,“要看背后捣鼓这些的人,处心积虑,能让最后功亏一篑么?”
“知道你在看谁,”余豪表示了解,“那么在乎周忱,在乎得,已信他无所不能。”
“他藏了起来,在不动声色推动这些事。”
郁仪恼怒口气,像要摆脱信周忱的嫌疑。
“那他在哪儿?”
“查不出来,无影无踪,”失落一摇头,却更肯定,“但他会冒出来,非要这路修不可地冒出来。”
“是不是还有,他休想这么抛掉你,你揪也得把他揪出来?”瞧郁仪咬牙切齿样,揶揄下。
“你爱信不信。”
“我信,信他不会彻底抛掉你。”
郁仪懒得理这茬,有理有据正色:“按周忱计划的,那老书记被各种宣传,那小山沟已广为人知,却还没达到目的,最后一把火,他一定会自己来点。”
有道理。不过看郁仪神情,期盼又绝望的颤颤眼神,余豪更觉是她感情用事——迷怔了,就想逮周忱出来,破半天案又没线索,于是望眼欲穿地,假设个肯定结果,好安慰自己。
“所以你搜这么多东西,是想预测他出现时间,然后飞奔而去?”
“预测不了,只能信他会冒出来,”郁仪慢慢摇头,一倾身挤开皮靠椅,吱地一声,“因为,他是被抓走的。”
真的有东西,余豪倾身凝神了。想周忱遮遮掩掩,郁仪就锲而不舍挖他,其实已挖出不少东西——照这样下去,周忱老底被挖光,也是迟早的事。
但围绕一人的事实,被一一摆出,真就是这个人的全部吗?
总有幽幽微微的经历、关系、心思,万般难说,琢磨不透,隐而不显——使一个人,无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不过越来越靠近他,熟悉他,看透他,是能做到。
郁仪眼神不晃了,也不迷了,手在纸上写出一串数字:“还记得这个吗?”
余豪定睛看,看不出所以然,不过看出了像什么,若加上省份缩写,妥妥车牌号的样子。
郁仪没等他说:“是那辆绿肥越野车的号,我让律师查了,是黔省一家数据公司的车。再查那家数据公司,主要股东,网很大,是京城一名教授,也是,周忱的导师,论文网一查就能看出。”
“看来你找向了他另一段人生,”余豪陪笑,“一段一段都要扒光。”
他其实觉得羞愧,当时车牌全没在意,而郁仪暗记下来,的确,在心机方面,或是在乎周忱方面,又得自叹不如她。
身后竖着的白板,也胡乱贴满东西。郁仪扯下一两张,对着继续:“我顺着,打听到,周忱这种优秀分子,当年他导师想他走科研路,寄予厚望,哪知他半路不干,或叫叛逃,胡乱找了个基层工作。他师门都很可惜,栽培他的导师也相当气,曾大骂过他一顿。”
“而他导师,这位姓周的教授,”郁仪在照片前停住,凝神看,“是个高能的人,g家基金评审,项目山多,手下的人,团队的人,在外面公司连片。他看准周忱是个干活出成果的好苗,心里要是不甘,自然能用用手段,要把他这小蚂蚁给逮回去。”
抖这么多,余豪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粗条,得有点贡献,便回想那绿肥车的一幕幕,想到有点怪:
“你不觉得,周忱不是被人逮,而是他主动求人?”
“主动求人帮忙。他碰到了困难,没帮忙他赶不到市里。还有,他又不好,又没法自救。”乘郁仪想,凑近解释。
“是,这人是他靠山,”郁仪凝神得更近,如在回忆,“但我想到,他们是种‘赌’的关系,周忱要帮扶出名堂,他导师会放他走,但他折腾不出什么话,他就必须被逮回去。”
“有胁迫,难怪这么拼命。”余豪没在意笑。
“他是因事故放弃科研吧。而且,那事故还给他留下了病根,”郁仪眼神更暗了,“我想,他终究不愿回去。”
“你在心疼?周忱想出来,却有外力阻挠,不好出来,你怕他的意志或手段,抗不过阻挠他的人?”静一瞬后,余豪问出神的郁仪。
把椅子推过去给人坐,再来:“你怕再见不到他,就使劲琢磨出个结果,肯定或早或晚,这坏蛋一定会出来。”
郁仪两眼极暗,像陷在什么想法,阴云罩头,无法自拔:不是小儿女悲戚戚,也不是求而不得的恼恨,似乎是震惊、慌乱、不可置信、遭大事那种一时麻木反应不过来……
看来看去,余豪也说不清是什么。
但有恐惧。无论如何,她样貌里有恐惧。
——如恐惧场景呈现在眼前,越逼越近,对着的怔忪不信。
看了一会儿,余豪想到去安慰安慰人:
“你太纠结了,其实无论周忱出不出现,都没什么,”对上郁仪的浓妆,“你家工厂的起死回生,已不用跟他绑在一起。”
郁仪椅子一动,表情融化,阴云散去点,但表情仍是妥妥地不信。
余豪诚恳建议:“我教你个法,他不能再绑架你人生,乘这坏蛋失踪,赶紧从他魔爪下逃出来。”
“怎么逃?”
“周忱一时半会蹦不出来,他把我们勾搭去,做到一半的事该怎么办?硬着头皮还得继续,你可有百万件的合同。”
就事论事,很是那么回事地:“这样,管它修路不修路,我们按自己的,好事做到底。我按既定的,在那里建个厂房,你再去多招些人,培养个经理,让他们自己搞生产毛驴运,也算帮扶一把,功德圆满。”
余豪是掺了私心,想快点推项目。那草田村,修路的事悬着,修好也不知何年何月,三下五除二搭个厂架子是最快的法。
印象派的雪霁图,画得风雪严酷,想想那山村生活,虽是新奇也着实苦。就想郁仪别纠结了,凑合点,快脱出这泥坑吧。
“嗯?”郁仪不明。
“速战速决,再一手甩开,”手做个切开姿势,“完成合同,诸事与周忱一笔勾销。他没钱又没势,你大可不用再理他,今后撇开他,自己盘自己的事。”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种凑面子工程,讨好项目,像那么回事就行,我被催催催,等不及你们这么悬着。”
郁仪认真:“我是准备路修通,真真把厂里的手工生产搬过去。”
“还是想方设法,跟那村脱离得好。”
郁仪爆出冷笑一声,两手肘搁在扶手,很有气度的冷笑,像是在笑,听到的是个幼稚的馊主意:
“你不是说,周忱为那村做到极致吗?会放过你我?或换个说法,放过两块好容易搭上的大肥肉?”
余豪瞧自己瘦条,郁仪也是黑瘦一圈,不想自居“大肥肉”。干脆长吁一声,说心底话:
“我想过,与周忱分开这些天,好好想过,我们跟他不是同类人,虽有相处,被他吸引,但隔阂还是多,他走在怎样的明明暗暗,全猜不透。他一朝远离,也是你我想追都追不上……”
郁仪蹭一下站起,兴奋神情,有力的两眼尤其光耀,跟余豪的失落是大大不同:“我也好好想过。”
“想的什么?”
郁仪带笑地:“周忱把我全绑架了,不只是我想做的事,而是身心里里外外,没遗漏的,”又似痛苦地,“绑得我身不由己,心心念念,无时不刻,全都是他。”
“所以撇不开他,一定得再见到他,”用与余豪截然不同的雄心志气,“不信我使出浑身解数,还追不上他。”
“这里半年前开工的,热火朝天,”郁仪当先踱进工厂门,介绍,“等钱周转过来,状况不会比旁边的差。”
余豪是被拉作车夫,去拉了两位西装革履的人。两人是设备公司的业务代表。一年纪稍大,衣服撑得饱满,一年纪轻,衣服空落,褶皱都出来。但两双小眯眼,目光沉静又灵敏,一看就是会周旋八方的主。
才晓得郁仪那副浓妆为何而备。荒凉的工厂实地,全靠郁董事长的不卑不亢,和美妆,壮声势。
“不只半年吧,”瘦业务员眼开始瞄,不耐烦地,“像倒闭一段时间了。”
“你家要半年不住人,效果比这还差,不信试试。”余豪嗤一声帮忙,当朋友,见不得郁仪受辱。
脚立马被郁仪踩半截,这恩将仇报的,倒是含着笑殷勤地迎一胖一瘦进大门:
“进去看看,你就不会这么说。”
门口蹲着的野猫嗷一声,估计盘踞得久,人来了也不散。红瓷砖镶着的厂牌,积灰看得出一盆水泼洗过。底下的枯草萌点绿,在春风里瑟瑟摆。
真是时过境迁,余豪感慨,想当年工人堵门的热闹,想当年郁大小姐趾高气扬进出这里……她真能,挽大厦于将倾吗?靠自己?或周忱莫名其妙的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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