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震慑
宁王一骑轻骑往潞河而去,乍离了皇宫、离了朱厚照身边,远离共同编织出来又破灭的幻梦,连空气都清新到凛冽着肺,平添了几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涅槃之感。
夜色中却听得身后传来呼喊:“宁王!宁王请留步!”宁王本不想搭理,只催马欲行,身后那人却追的更紧,慢了的脚程是靠新收的瓦剌贡马不眠不休才撵上来的,但这寻踪辨路准确找到宁王的本事可非一般人能做到。
猜也不用猜就是那惯会装痴卖傻的无休大师,当年梅龙镇金阁寺同住的三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宁王索性猛一勒马,那马被勒到前蹄高高抬起,差点就踢飞正追到身前想截停宁王的无休。无休躲这一击躲的惊险,宁王把时机掐的巧妙,心机截人就是真被踢伤都无法怪到宁王头上,睥睨一切的犀利手段使得无休也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谨慎应对。
“无休大师,本王要务在身,倭寇滋扰之患十万火急,怕是无暇小叙。”宁王开口语气不善,任凭他朱厚照有何种阻拦说法带来,宁王自请除患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沿海一带谁人不翘首以盼?就算皇上想担待朝令夕改的名声,宁王可不会放过大展身手的时机。
“王爷息怒,贫僧无意阻挡,此次前来只是当一回信使。”无休会意,大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连忙自行囊掏出几物。
“王爷的玉印与玉牌内务府已赶制,快马加鞭只为送到王爷手中。此行除了倭寇,沿海官场也复杂难料凶险未卜,古往今来多少巡察特使都折在里面。为防阴沟里翻船,携带印牌前行总能预先震慑宵小,或许事半功倍,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在宁王的威压之下,无休快速的一口气说完,抚着胸口喘几口气,宁王才目光灼灼的转看他手中之物。
玉牌乃和田籽料所制,入手温润绝非凡品,正面篆刻辅政贤王四个大字,周围环绕的竟然是腾云九龙图纹。
玉印为同玉料作海水螭龙钮,印面阳刻“宁王之宝”,与天子下诏的皇帝之宝近乎同制。这意味着在外宁王之令如同君令,宁王决断皆由自定,不加桎梏无需商榷。
这确实令人无法拒绝,宁王有胆要也有胆用,接过却又挑眉看向无休。
“因辅政贤王为本朝特设,从无先例,也就无规制,图样是皇上亲手画就,下旨存档,宁王尽可放心。”无休及时补充,又拿出一小巧玲珑而又不失华丽的锦盒。“还有一物,是皇帝私人赠予亲王。”宁王顿了顿,觉得是买一赠一的交换,恐怕不得不收下,也没打开就随手揣进怀里。
权势只能换来一种真心,那便是野心。无休有些恐惧的望向宁王俊美无双的面庞,白日里温和端方的气质已消弭于无形,冷酷妖冶的凤眸中如同燃烧着火焰,炽热明亮的要冲出瞳孔,点燃他从未停止注视的这片江山。
无休直觉不好,忍不住开口说些什么,试图熄灭这烈火“还有一道旨意。前安化王今罪人朱寘鐇虽身死伏诛,家人皆贬为庶人发放原籍。然大逆之罪未罚尽,已对其削爵除宗、重置玉碟,从此朱氏之内再无此支了。”
荣与辱,毁与誉。短短几句,都已道尽。若历史为注脚,有一人已经连名字都不会有了,这是比遗臭万年更严重的惩罚。
不过是成王败寇,这又能如何?没能激起任何波澜的恫吓罢了。
潞河码头,几艘网梭船静候多时,阔别多日的松枝,终于率领精锐等到了宁王。
近一年未见,只断续着从京中传来些许消息,一乎主上再度受困、一乎大火杳无音信、一乎主上又再现军中立下不世奇功。忠心的几人不移其志,可手下众人自宁王受困后被留待不发,听得影影绰绰的消息悬着心不免有些浮动。松枝几人隐秘行事之余还要费神弹压手下众部着实吃力。如今见得宁王,还是往昔般天人之姿,青云之志不改更胜从前,激动之下热泪盈眶纷纷跪迎。
宁王手下女细作取摘叶飞花之意,幕僚则用岁寒三友之代号,梅树依旧在南海经营,竹节则早在江浙一代收取情报。松枝前来接人,船行后入船舱,哽咽着细细汇报部署。宁王听得他情绪激荡之下语无伦次,有些好笑的亲手扶起:“怎么这般形容?倒像是落草为寇了。”
松枝大窘,巫女的妙算船也行到倭寇作乱处打探,借着与当地渔民和流匪交际之机,轻松得了不少情报,与明面上的讯息相差甚远,却更接近真相。细算起来妙算船也是好好的亲王麾下,倒让巫女折腾的日渐魔怔,几近江湖骗子行径。
宁王得知也未怪罪,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轻拍了松枝肩以表赞许。一行人悄然顺着这北运河再南下,全是走水路可达目的地。到了江浙一带水域就逐渐慢行,没着急上岸,反倒是深入市井,领略风土人情一般。
宁王再度穿起民间游历的格子便服,潇洒飘逸翩翩公子手拿折扇,为低调行事还去掉华丽发冠,也不用发带只用发簪固定,依旧是俊逸非凡。附近的船只纷纷搭话,宁王偶尔也会应邀前往相聚同乐。往来的渔船在歇息时,也爱与这常常立于船头垂钓的俊公子闲聊一二。
玉树临风前,满楼红袖招。到底是掩人耳目还是引人注目呢?不过宁王就算蒙面而行,挺拔体态风流身姿也掩饰不住,尤其那身贵气,索性只充当个一掷千金的好奇公子哥,果然引来不少人觊觎想宰个冤大头。
宁王盘桓几日,与当地摊贩谈天说地,又于酒肆茶馆中流连,点尽说书人的话本子,又豪掷邀他们讲些民俗怪谈、奇闻异事,那些说客自负是百晓生,搜肠刮肚把话掏了个干净。宁王听完只捋着肩头垂发但笑不语,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脑中已拼凑完整,真是好一滩浑水乱象!朝野内外,南方北方,哪一处都没有消停过。
为引蛇出洞,宁王又在赌场里假模假样的赢了几场小赌,便满脸失望作纨绔状大叹无趣无聊,果然便有尾巴来到身边。这市井泼皮悄悄盯了宁王几日,只当是外地富商家不着调的小儿子,身边虽有护卫但拦不住主子胡作非为。
言语间引诱宁王随他出海,某处偏僻海湾停驻西洋商船,常有新鲜宝贝,必是极为得趣味!宁王装作惊讶,悄声问他,这朝廷明发过海禁旨意,怎得还敢到外海去找西洋船取乐?那泼皮见他好奇又无知的眼神颇为得意,自以为是的指教背后有官老爷默许。
此法西洋船只没进入明朝领土,就不算违规。西洋商人和本朝买家又都需要交上孝敬,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好生意。
只是那流水的银子都归了谁的口袋,紧要粮食等物资又流向何方,那倭寇又从中如何取利搅风弄雨,就不是市井泼皮可知的层面了。此刻,他只想带个肥鱼出海去宰,却不知到底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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