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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君去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br>临近年末,工作繁重,近期《萧萧落木》可能只能做到一周一更,本周内容会在周日更新,非常抱歉!周四更新《壹中事》第二章,这是我几年前写的故事开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次日晌午,许彦揉着酸痛的脖子、睁着困倦的眼睛,趔趄地从房中出来。小厮古依然坐立不安地等在外头,见自家少爷起来,连忙走上前去,说道:“少爷,您可算起了。老爷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公主娘娘替您告过假了,只是二位脸上都不是很好看,您一会儿请安的时候千万小心些。”

        许彦扶了扶额头,对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只有模糊的印象,记不真切。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秦萧萧不是秦悼的女儿。可是这个消息太过离谱失实,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一定要找到秦萧萧,当面再问她一遍才行。

        许隐和阳朔公主安坐堂上,相敬如宾地说着不足挂齿的微末小事,许沅君陪在他们身边,兴致缺缺地看着许彦几日前拿给她的新棋谱。见到许彦进来,阳朔公主脸上闪过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很快,她又恢复如常,笑着和许隐谈起天来。

        父母对自己睡过早朝的不满,许彦作为当事人比谁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自他入仕以来,除了出京公干,他从未在早朝上迟到过一次,更别说缺席了。可是今天,他居然直接错过了早朝,只因昨日在席上多喝了几杯。

        昨日喜宴的主人公——新郎官李诗裕,今儿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宫里,神采奕奕地奏对议事,丝毫瞧不出连日疲惫的模样。对比之下,许彦表现得过于狼狈了。

        好在许家父母是一对开明的夫妇,对于儿子的疏失,他们虽然心中失望,但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没有给他施加压力。请过了安,他们便让许彦早些回去,多多地喝些醒酒汤,免得宿醉难受。

        许彦辞了父母,不急着回自己屋里,熟门熟路地绕到园子后边,路过萧訚訚未出阁时住过的梧桐小馆,再走一小段路,到了秦萧萧和关山度住着的东抱院。

        一走进东抱院,就见到三四个仆从在里头洒扫整理。秦萧萧和关山度师姐弟一向不喜欢劳动别人做事,也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们平日里都是自己收拾,从不假手于人。今日一进东抱院,看见这群仆从,许彦心里泛起了嘀咕,连忙抓住一个下人问道:“秦姑娘人呢?”

        侍从们一心一意地收拾着屋子,没想到许彦会来,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纷纷向他请安。许彦摆摆手,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秦、关二位少侠去了哪里?”

        一名仆从代表众人回答道:“回少爷的话,两位少侠今日一早收拾好东西,在老爷上朝前向他和公主娘娘辞了行,离开了。”他向许彦展示着身后纤尘不染的屋子,补充道,“他们二位离开前将东抱院的一应物件都摆放回他们来之前的在的位置,桌椅床柜都仔仔细细地擦了,地也拿水冲洗地很干净。”

        许彦瞅了一眼屋内,果然如那名小仆所说,秦萧萧和关山度在离开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置好了。想来他们早就想要离开,只是因为萧訚訚婚事在即,出于道义帮着府里将婚事筹备妥当,这才向府里辞行。

        东抱院一切如旧,好像秦萧萧没有来过许府一般。许彦不敢相信秦萧萧就这样离开了,甩开古依然想要搀扶自己的手,撑着宿醉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去到了书房。

        此时正是打扫的时辰,书房和东抱院一样,侍女们见到此时本不该出现这里的许彦,惊慌地赶紧放下手里擦拭的抹布,纷纷向他行礼。许彦对于这些虚礼毫不在意,他左右翻找,想要找到昨晚秦悼命人拿来的那只大盒子,那只装着两柄弯刀的大盒子。

        服侍的下人们不知许彦在找什么,束手束脚地不敢上前,只听得许彦喃喃道:“昨夜明明放在这儿了的,怎么不见了?”

        “哥,什么东西不见了?”追着许彦过来的许沅君此时也赶到了书房门口,见他焦急地找寻着东西,连忙问道。

        “昨儿搁在这儿的一只盒子。”许沅君昨天没有随他们一起到书房来,想是对这个盒子没什么印象。许彦回答完小妹的问题,自顾自地找起东西来。

        许沅君听了这话,手舞足蹈地比划给许彦看:“是不是那么长、那么宽,挺周正的一只木盒子?”

        许彦原本以为许沅君会错了意,并不关心她的回答,但见她比划起来有模有样,长与宽确实与昨天秦悼拿来的那只盒子大小吻合,心中升腾起一阵希望,急切地问:“是了,就是这只盒子,你在哪儿见到它的?”

        许沅君对于兄长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有些奇怪,如实回答道:“先前与秦莘去西市闲逛时,在一家专给人打兵器的铺子里见过。那种盒子,应该是拿来装刀剑的吧。”

        原本浮起希望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许彦有些恼丧,但是小妹不知内情,他不能发作,只好苦涩地干笑一下,谢过许沅君这番好意。许家兄妹二人,从小亲密无间地长大,许彦一个细小的表情,许沅君便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不是兄长想要的。

        她接着说道:“说起来,今日萧萧师父走之前,将一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寄放在我这儿,说等来日得闲再过来拿。你要找的,会是她遗下的那只盒子吗?”

        “你可知道那里头装着什么东西?”许彦忙不迭地问道,想要从妹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今早秦萧萧和关山度向许隐、阳朔公主辞行之后,就到了许沅君屋里,一来多谢她这段时日对他们的照拂,二来是秦萧萧向她托付这只大木盒子。许沅君一向心大,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秦萧萧将这只盒子寄存在她这儿,她一口答应,也不让人瞧瞧里头放了什么,就让侍女拿去放好了。

        幸而燕草机灵,怕盒子里若是装了易碎易腐之物,来日秦萧萧来拿时,东西缺损,不好向她交代。存放之前小心地打开盒子查验了一番,看清了里头装着什么,这才重新将盒子盖上,存入库房仔细安置了。

        “像是两把刀吧。”许沅君先头听燕草回过自己盒子里装了什么,可她那时候正忙着和两只鸭子玩耍,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压根没留意燕草究竟和自己说的是什么。此刻见许彦问得郑重,便向一旁的燕草求助道:“燕草,盒子里头装的是刀吧?”

        燕草肯定地回答道:“是,里头装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呢。”

        许彦的一颗心这时总算落了地,知道昨夜秦悼与秦萧萧夜谈之事确然存在,并非自己胡乱猜疑,夜有所梦。许沅君不知道兄长询问这刀所为何事,关切地问:“哥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是我庸人自扰罢了。”许彦从来不愿许沅君知道太多许府以外的事情,含糊着搪塞了过去。他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许沅君,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燕草,前段日子我让人拿过来的棋谱,小姐这些日子练得如何了?”

        许沅君最烦听到棋这个字,见许彦关心起自己的棋艺进展,连忙拿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装着没有听见的样子,一溜烟跑走了。

        主仆俩匆匆忙忙地走了,谁都没顾上带着秦萧萧离去前托付给许沅君的那只大盒子。许彦倒是记得,他眼风扫过那只盒子,吩咐古依然道:“将这只盒子收好,找个时间送回小姐那儿去。”

        古依然答应了一声,默默将那只盒子收好。他与许彦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远非寻常的主仆可比,他大着胆子,问道:“少爷,您说秦姑娘让小姐替她保管着这东西,是不是说明将来她还会回来?”

        许彦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道:“秦萧萧母仇未报,如今离开府里,未必甘心一无所获回去烂柯山上继续做那没有出路的剑客。她离开许府,并不意味着她一定会离开长安。前些日子不是有消息说枕粱门又有一位弟子下山上京了吗,她与关山度说不定就是去与他汇合的。”

        “是。况且就算她回了枕粱门,少爷您也有办法再让她下山。”趁着众人离得远的缝隙,古依然用极小声的话语说道。

        许彦眼中寒光一闪,深深睨了古依然一眼。古依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将那只大盒子端在手中,再不多言。

        秦萧萧,秦萧萧,你既不是秦悼的女儿,又会是谁遗下的孩子呢?许彦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许彦与李诗裕同为世家子弟,他们从来都有着对政治的野心与欲望。先前李诗裕贬黜外放,艰难求存;许彦安立朝堂,稳扎稳打,虽不及李诗裕位高,两人也能勉勉强强打个平手。如今新君即位,李诗裕扶摇直上,备受青眼,许彦却默默无闻,无人问津。

        如今许隐在朝位高而不权重,李牧装疯卖傻以求自保,身边全无助力,许彦怎能不另辟蹊径,想借秦萧萧为由头与秦悼交好,在朝堂中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惜他苦心经营一场,焉知人算不如天算,秦萧萧与秦悼远日无父女之情,近日无父女之分,他的愿望,只怕是落空了。

        一场秋凉,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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