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青风凯旋那日很是风光。
大军前的青风四处是伤,但是丝毫不掩盖他的意气风发。
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在看到最前方摇着扇子的苏眉之时,他敏捷地从麒麟上翻身而下。
“神君可还好?”
“那用你说。倒是你小子吓死我。”
两人拥抱之时,苏眉只觉得他手上那把梅花有些碍事。
“你这是什么?”
青风耳根泛红,然后道,“凡间冬日,没什么花,路过梅林就折了几枝下来。”
苏眉:“嗯,折几枝下来,然后呢?”
青风清了清嗓子,目光望向了孤神殿,“兔子最近怎么样?”
苏眉取出扇子摇了摇。
青风:“怎么?”
苏眉顿了顿,道:“之前顶撞了神君,现在应该在院子里思过吧。”
青风蹙眉:“这兔子怎么就不知道安分乖巧些?”
青风口气中都是嫌弃,腿上御风的速度却是加快了。
苏眉看着他追风般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生司阁正门为青风大开。
容远站在门口亲自迎接青风,青风单膝下跪行礼。
容远脸上含笑:“做得好。”
青风:“全靠神君当时克制住了穷奇,让他使不出燃魂阵。”
容远敛目:“不,功劳在你。”
但是目光很快移到了他抱着的那一大捧梅花之上,目光顿了顿。
青风道:“我在人间捡了一把腊梅,也没地方放,准备去西厢回廊那边找一个瓶子。”
苏眉只觉得他这理由找得让他觉得头痛。
什么瓶子还非要跑到西厢去找?
苏眉捏了一把汗。
这哪里是什么孽情?
简直就是前世的孽债啊。
小天婴说她是重生而来,她是带着前生的仇怨来讨债的吗?
无论是神君还是青风前世是不是欠了她许多?
说完青风向容远行了个礼便转身向西厢走去。
容远脸色微微一冷,看着青风离去的背影。
最终却是转身向东面走去。
容远没有回到书房,而是登上了九重搂,拿出自己的长琴,奏了一曲《百鸟空啼》。
容远在九重搂上遥看青风离去的背影,他指下琴声变得急促了一些,一些回忆再次强横地入了脑海。
……
前世,自己弹琴,她在旁边扑蝴蝶,自己看书,她就在旁边研磨,自己钓鱼,她也抬条小凳子安静地守在旁边,只有自己钓上鱼时,她才会拍手喝彩,那模样,竟是比自己还要开心。
有一日,自己闭目养神之时,她把自己那张小脸贴在了自己手上。
她的脸,确实极小,而且极为的软糯,贴上来的瞬间,居然让人的心像涟漪一般荡漾。
他未作声,只是让她这么贴着,直到青风来,他才睁眼。
青风看到了这一幕,狠狠斥责了她。
她落荒而逃。
后来,她在自己书房也用手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他也未制止。
那日青风进来看到她,嫌她妖气太重,说了几句重话要将她赶出去。
她当时很委屈,委屈地看了看自己。
可自己当时要事在身,与青风说起了收复无泽之事。
她悻悻地委屈转身,容远却抽不出空暇来安抚她。
因为她哪怕再委屈,她明日都还会来。
果然,第二日,她还是按时来了。
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她两眼弯弯,就像前日的委屈根本没有发生过。
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
“大人早上好!”
容远活了很久,见了太多的世事无常,但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却从来没有变过,就像那恒久的星光。
她呆了没有多久,青风似是忍无可忍,对她道:“你就不能等过了发/情期再来找神君?你味道熏到我了。”
青风说完这话,她那双明亮的眼,瞬间就红了,脸色很是难看。
她看向自己,很想自己帮她主持一下公道,而自己只是接过了青风递上来关于无泽的一些消息,便不再瞧她。
次日,她又按时来了。
她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她已经委屈到了极致。
将青风扔了三只公兔子进她房间的事情哭诉了一遍。
说到最后,整个身子都在委屈地轻颤。
那一刻,容远意识到,青风这次过了。
天婴到□□期这件事,在容远的计算之外。
又或者说,在原先这根本不是一件值得他费心的事。
她本是兔子,送公兔子给她交/配便可以了。
可与她相处这段时日,容远心中却觉不妥。
但是她是兔妖,一切生理遵循天地自然,这是无法规避的事。
若不是兔子,找谁与她交合?
难不成让青风还给她找三个男人?
想到此处,他心中顿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烦闷,酸涩,甚至有些许愤怒。
他立刻不去想这些画面。
容远向来善断,极少在一件事上犹豫不决,自我消耗。
但这件事居然有些难住了他。
但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世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见到自己没有反应之时,她那双眼的光飞快地暗淡了下去,那时候的自己,其实心微微动了一下。
他刚想叫住她,她却已经转身离开。
容远想着,她明天又会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如太阳总会升起一般。
天婴离开后,他难得的训斥了青风,并让将那三只兔子处理了,让灵犀立刻去寻这可以缓解发热期症状的药。
然而,第二日,她没来。
第三日,她没来。
第四日,她依然没来。
直到第五日,他唤了青风,让青风将她唤来。
不久,青风独自前来,眉头紧蹙,“神君,我将整个生司阁找了一遍,不见她的影子。”
……
容远突然从回忆中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弹错了一个音。
他蹙了蹙眉,继续拂琴。
只是回忆罢了。
却在这时,只见青风仓皇的身影向九重楼跑来,那本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此刻没有半点血色,但手中依然抱着那捧梅花。
他站在九重楼下,抬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自己,惊惶地道:“神君,我找了整个生司阁,没有看到兔子的影子。”
“噌”一声,容远指下的琴弦断了,不仅断了,还将他的手指割破,一滴血滴在了琴上。
容远豁然站起,广袖一挥,问道:“你说什么?”
他在整个生司阁设了结界,她不可能离开。
但是,他想起了刚才那段梦境……
然而不待青风回答,容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了一个缩地术,一脚跨入了天婴的房间。
跨进来的一瞬间,他却又被前世的回忆侵扰。
……
前世的自己并没有设封印,因为他断定天婴不会离开这里。
当时他一脚跨入西厢回廊,看到空荡和整洁房间的一瞬间,整颗心沉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自心间升起。
……
他从记忆中抽离,还是那间西厢回廊,跟整洁二字扯不上关系,还是如那夜一般凌乱,甚至比那夜还要凌乱。
容远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房间,这时候感到的不是心烦,是一种让他从未感受过的感觉,与前世那股情绪叠加在一起,压在他心底。
在这片凌乱之中,他难得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容远亲启。”
他拆开了信封,淡淡的香味飘出。
就在这时,青风进了房间,苏眉也接踵而来。
他们只是见着容远抽出书中的月桂枝所做的书签。
他们认得这是容远的书签,它又怎么会在天婴这里?
容远想起了那个喝醉的夜晚,她半夜将自己摇醒,哭着向自己讨要那只被吃了的蟠桃。
他当夜心情不错,给了她一个承诺,只要不违背孤神,可以答应她一件事。
想到此处,容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信封中除了这枚书签外,还有张薄薄的信纸。
容远将信展开,里面只有两行字: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远离你们。”
“我会遵守之前约定百年后回来,也望你遵守承诺。”
苏眉亲眼看见容远展开信纸的那一刻脸色有多难看,而旁边的青风一张脸也变得如此人一般苍白。
远离他们。
是她唯一的愿望。
青风手中的那捧雪梅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洒落一地。
容远大步走到了院中,他广袖一拂,一道白光划过,整片萝卜叶被齐齐消去,在一瞬间燃为灰烬。
他们看到了一个兔子洞,她居然在生司阁打了一个兔子洞。
青风惊愕地看着这个萝卜叶下的洞。
所以她根本不是要种什么萝卜?
而是从住进来的一刻就蓄谋逃跑?
而自己给她送种子,天天为这些萝卜浇水?
容远用神识扫了一遍兔子洞,这个洞中的封印未必破坏,但是封印之外却留下了她的兔子毛。
也就是说她知道破解封印的办法,穿过了封印。
他未曾想过,前世自己将这些都告诉了她。
自己的血所画的符咒可以破自己设下的结界。
容远没有继续用神识去探这个兔洞,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兔洞会通向无妄海。
那是离开九重天唯一的路。
银龙吞噬了烛比,此刻还在沉睡,无妄海风平浪静,哪怕没有饕餮所赐的咒符也能够……
青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无妄海!兔子去了无妄海!”
“我去把她抓回来。”他语气中带着慌张,带着一种无措。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就掠空飞出,留下阵阵劲风。
容远骑着他的坐下雪鸢朝无妄海飞去。
青风看着那道身影:“神君?”
他第一次见容远骑他的坐骑雪鸢。
容远在雪鸢之上疾行飞驰。大风吹得他的长发和白袍在空中纷飞。
前世的回忆再次涌来。
……
前世自己走到了无妄海边。
那一日波涛汹涌,卷起十丈巨浪。
巨浪之下的银滩之上坐着一娇小窈窕的身影,随时可能被那滔天的银浪吞噬。
他站在她身后,声音有些哑:“过来。”
波涛之中,小妖听见了他的声音,急忙转头。
就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那张小脸是哀怨的,她虽然惊讶中带着惊喜。
最终却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容远在雪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海边危险。”
小妖忍着眼中的委屈,“不要那三只公兔子。”
然后她抬着头看着自己,一双眼在银海的映照下显得波光粼粼。
“我只喜欢祭司大人你。”
“无论是兔子,还是其他人,都不可。”
她说得那么直白,毫不拐弯抹角。
容远微微一愣。
但是心中之前那莫名的堵闷和酸涩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远道:“我不是早让青风把兔子捉走了吗?”
那三只兔子第二日就不见了,她以为是他们自己跑了,原来是容远的意思。
那张委屈的小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怯怯问:“真的吗?”
容远嗯了一声。
小妖又强调:“其余人也不行,除了大人都不可以。”
容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喉咙中居然不受控制地“嗯”了一声。
“嗯”完后他极为后悔。
小妖惊讶之中带着欢喜,“那大人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回家?
容远的心微微一动。
然后目光柔和了些许,道:“是的。回家。”
那双委屈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光,脸上展开了笑容。
容远活了很久,见了太多的世事无常,好像只有那双看了自己会发光的眼睛,从来没有变过,就像来自天际恒久的光。
看着那滔天的巨浪,他哑着嗓子道,“过来。”
那小妖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道:“大人,我拧着脚了。动不了。”
容远走向了她,将她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想起一句话,世间最美好的词不是心花怒放,不是春风得意。
而是虚惊一场。
小妖满眼的慌张,惊讶,随即变成了羞涩和欣喜。
容远冷冷道:“你是想离开九重天?”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竟然有些气息不稳。
小妖诧异地看着他:“我只不过是想到这里来散散心,然后扭着了脚。”
“只要大人在九重天一日,我永远不会离开九重天的。”
……
容远的雪鸢在无妄海上徘徊。
饱食的银龙在沉睡,海面万年来难得的平静。
平静的海面,平静的银滩。
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上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雪鸢在天际不断徘徊,容远的心一点点冷去。
最后他召唤出了大海中的龟仙。
龟仙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答:“哦,那只兔子精啊,早在前几日就渡海,离开九重天了。”
容远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真的渡过了这无妄海,离开了九重天。
一身白衣的青年看着银光闪烁的无妄海,白衣在海风中飘舞,缎带在海风中翻飞。
修长的背影冷肃而萧索。
脑中回忆着她清甜的嗓音。
——“只要大人在九重天一日,我永远不会离开九重天的。”——
——“那大人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空中乘风而来的少年满目通红。
他看着虽然平静但却浩瀚无边的大海,他并不接受这个现实。
少年声音沙哑,满目通红:“她是只兔子,水性不好,怎么可能渡得过这无妄海?”
杵着拐杖的龟仙人摸了摸胡子,眯着眼得意洋洋地道:“自然老夫驼她过去的啊。”
青风一听,气得将龟仙人一把拽着他的领口提将他起来,“你为什么要载一只素未谋面的兔妖渡海!”
龟仙人四肢都缩回了躯壳中,无奈脖子被青风拽着实在是缩不回去,只能探着脖子怅然地吐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奇怪了。”
“老夫出来沙滩透气,不想遇到那小妖找老夫说话,老夫本是不喜妖族,但见那小妖生得可爱,不像恶妖,于是便与她说了几句,却不想这一谈就是半天,就觉得像多年的挚友,她像认识了老夫很久一般。”
“后来知道她在这九重天过得不开心,便驮着她渡了这无妄海,到凡尘去了。”
“老夫这也算日行一善吧。”
“悠悠天地,奈何苍苍啊。话说小将军,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青风此刻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这种无力感蔓延到手指,手指一松,龟仙人噗通一下掉进了银沙里。
容远转着手中的玉扳指。
种萝卜只是为了掩饰她挖的洞穴,容远早就看出了,只是没有揭穿,由着她去,毕竟他并不认为靠如此幼稚的方法能离得开九重天。
却不想前世她居然知道了破自己结界的方法,那一夜取了自己的血,还向自己要了承诺,趁着银龙因吞噬烛比沉睡,到了无妄海,找到了龟仙人,借他离开。
原来,她早就想清楚了。
自己百密一疏。
疏的是自负,输的是对前世两人之间关系的一知半解。
自己的血能破自己结界这个秘密,就连苏眉青风都不知道。
她能知晓,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告诉她的。
又或许,自己前世对她,并非灵宠那么简单。
他看着海面,像是透过海面看到了人界。
青风再次将龟仙人从沙中拔起来,道:“载我过去。”
龟仙人还没有回答。
后面一道声音传来:“你去做什么?”
容远微微侧首,余光瞥向身后,青风转身。
只看见一位身穿粉色长衫的俊秀青年,蹙眉看着二人。
青风只以为苏眉是在问自己,道:“把兔子找回来。”
苏眉:“找她回来做什么?”
容远垂眼敛目,眉头微蹙。
青风突然一怔,脑子飞快一转,道:“她是草种容器,在外面不安全。”
苏眉:“我倒觉得,对她来说,九重天更不安全。”
不待青风反驳,苏眉继续道:“饕餮当初答应将小天婴许给烛比,是为了刺激奖励烛比,如今烛比已死,饕餮本性贪婪,但凡想起天婴,随时可能将她召回去。”
容远默然。
青风顿时哑口无言。
苏眉这时看着容远:“神君大人,她是容器之事,是否能让无泽长老等人知道?”
容远毫不思索地答:“不可。”
苏眉又道:“既然如此,无泽长老等老顽固怎么可能会让一只妖留在孤神殿的生司阁中,留在神君大人您的身旁?”
容远看着手中的白玉扳指,依然沉默不言。
苏眉道:“小天婴年纪虽小,但有草种相助法力修为已算得上是一只大妖,除了这九重天的高手,妖界的穷奇等上古凶兽,这世间真打得过她的不多。她的实力在凡间,绰绰有余,更为安全。”
苏眉看似对着青风说的这些,但是目光也会时而看一下容远,只是青风此时所有心思都在天婴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苏眉见两人都是沉默,继续又问:“她会时不时地发/情,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青风大脑轰然一炸,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他曾经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被苏眉一问,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全身燃烧了起来。
这个问题容远却思考过,听到此处,他别开了头。
青风大脑终于可以转动,他:“灵犀仙子不是有药吗?”
苏眉:“那药不是长久之计,药不管用了后怎么办?难不成给她几只公兔子。”
青风大怒:“她已经成了人形!又怎么能拿兔子来羞辱她!”
青风说完这话后,容远终于抬起了眼,睨了一眼正在发怒的青风。
苏眉点到为止不再提这个,话锋一转,道:“况且……让她开心过完这百年,又有什么不好?”
苏眉看着远方的孤神像,叹了口气,“看她留下来的信,可是厌恶咱们得很,是真不想留在这里。”
他话音一落,容远转扳指的手停下了动作,青风的脸变得铁青。
她的愿望,唯有离开而已。
苏眉又道:“神君向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她,应该不会反悔。”
容远眉头紧蹙,脸色苍白。
青风朝无妄海中走去,平静的海浪卷着青风的靴子,没过他的膝盖,他的大腿。
大胜归来,本该万人簇拥为他接风洗尘的少年将军此刻站在冰冷的海水中,看着这无边的大海。
一直站到深夜,又到第二日天明。
看着月起月落,旭日升起。
那捧梅花没有送出去,也没有让她喝到月桂酒。
他在战场上日夜思念的姑娘,在他回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容远没有骑雪鸢,也没有用缩地术,只是与苏眉擦肩而过,向孤神殿走去,在银沙之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前世自己离开这里时,并不是孤身一人,她在自己怀中。
那一刻他记得很清晰。
她那是第一次被这自己抱起,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惶惑又欣喜地看着自己。
那张小脸灿烂得就如人间四月开出的花。
“大人,你真的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见自己不答,她有些害怕,“大人,你生气了吗?”
其实那一刻,容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气。
他手指甚至有些发麻,他活了那么久,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后怕。
见自己还是不答,她把脸在自己胸前撒娇般地贴了贴,见自己没有生气,于是又蹭了蹭。
她那双莹白纤细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大人,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走啊,只要大人不赶我走,我永远不会离开大人的。”
她说这话时,那么的天真,那么的赤诚。
那双眼,那么明亮。
容远活了那么久,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目光。
就如遥远天河中,恒远不变的星光。
……
而此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再也没有那温软的小妖。
她走了。
头也不回,毫无眷恋。
他走到生司阁前,此刻漫天的星光与月桂花一齐闪烁,璀璨无比。
人间看到的星河是无妄海,而九重天看到的星河来自更遥远的地方,据说连看到的星光都是数万年前的。
世人以为恒久不变的星光,也许,早就灭了,他看到的光或许只是它万年前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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